第827章 願為忠臣安可得(下)(1 / 2)

唐殘 貓疲 1614 字 2020-06-22

而相比街頭上反響熱烈或是喧囂異常的人群,在沿街的酒肆樓上也有人在滿懷感傷和無奈的嘆息道:

「堂堂的朝廷鼎柱、清貴至極的元宿功勛,就這么當眾折辱於販夫小民之手了啊!」

「據說上京的公卿之家亦不得免難,莫不是任憑泥膏之徒、微賤之輩,凌虐橫行一時呼!」

但也有不同意見反駁道:

「豈不聞此乃是覆舟之水,也是後世之鑒呼?當為因果循環報應使然?」

「既然彼輩令國勢、民生敗壞如斯,須以始作俑者,當得無後其呼?或曰,覆巢之下安得完卵呼?」

而在另一座酒樓上,則是另一番的有感而發:

「自太平賊既有東南之後,士人學子的文章體面就每況愈下了啊!如今更是要淪落到與販夫走卒一流,同科考據又同堂共事的地步了」

「此言差矣,如今黎庶小民之家,亦得書冊在懷、手不釋卷,這不是往繼聖學,又是什么呢?」

「難道你覺得太平軍不重士人,那相應的選試就不用去考了么?」

「這怎么可能!這可是我輩振興家業的指望了!更何況,正因如此,我更當奮力置身其中,以求撥亂正名之機啊!」

曾經越州城中的會稽十四家出身之一,出自南朝的沈吳周徐、顧陸朱張八大姓支系的小朱郎君,亦是聽著這些議論紛紛,而心中暗自冷笑:「所謂百無一用是儒生,豈不就說的是此輩?」

他如今已然是江東善後大使衙門浙西分司下轉運處的一名助計;雖然從職介上看並不算什么,勉強排在十一等吏目的中流層次;但是在江東本地出身的士人和大族子弟當中,卻也算是獨此一份的優待和殊榮了。

要知道作為他同年的江東士子和文人子弟,如今還得老老實實得按照太平軍的例制努力修行新學和准備投考;就算是僥幸考中了也未必能夠直接授官,而要依照鄉土回避的原則,從異地最底層的吏務雜事開始做出頭。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他當斷則斷的在夜宴上關鍵時刻,放棄之前所有的圖謀和策劃,毫不猶豫背刺了那個自己曾經一度心動和欣賞的女子;讓原本比同漢時趙娥的烈女復仇典故,變成了一場徒勞無果的笑話。

這個決定,不但讓他在後來的一系列刺殺事件的干系當中得以脫身出來,成為被太平軍「千金市馬骨」的幸運兒和風向標。而在會稽十四家幸存下來的部分人家當中脫穎而出,還成為了某種意義上保全家族和世業的救星使然。

至少在如今的江東三路,但凡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舊日的朝廷已然沒有再回來的可能性了,而除了少許流竄在外的賊匪和亂兵之外,地方上也幾乎沒有人能夠反抗和動搖太平軍構建的統治秩序,及其所強制推行的諸多「新政」(嚴刑峻法)。

那他們這些鄉土人家的代表,就只有卑微而恭切的曲身下去,努力的改變自己來適應這種新狀況和前所未見的變局。乃至在求存求變當中竭力逢迎之,在保全家門和姓氏的基礎上,也成為對方所代表強大勢力的一部分,就更妙了

因此,他也猶自記得到任前祖父在宗祠里獨自的淳淳叮囑:

「宗家那些人的話你也就聽聽罷了,且莫要為之掛懷和過於上心了!若不是太平軍對於這些宗姓煎迫過甚,那豈有我等這些支系的事情,又哪來的報效機會?」

「歸根結底,男兒丈夫但凡一切還是要以事業為重。只消你在督府那兒的功名前程立身愈穩,本家的根基就越是鞏固;就算一時敗落了也有起復之機。」

「可要是你因為家中的利害關系牽扯太多自壞了前程,那可真是愚不可及的舍本求末了。莫說只怕宗家那兒要棄之若敝,本家也不會輕饒過的。」

「說一千道一萬的,就算是本家一貫以宗姓馬首是瞻,但世代商賈的名聲和境遇,又怎么比得上你走出來的這條坦盪仕途呢」

想到這里,他聽著外間的呼喊聲,看著走遠幾乎要被各種污物堆滿的牢車,又忍不住好好痛飲了幾杯;至於作為插曲出現在自己生命中那個女人的面孔,卻是變得愈發模糊起來。

而在上游數百里之外的江陵府。比鄰著大講習所的藏書館建築群,以及占據了一整條大街的印刷坊和書鋪、文具行、字畫鋪子;專供各種太平軍的高層俘虜,進行改造和發揮余熱的大闡明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