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是我相公(1 / 2)

司命 九鷺非香 9601 字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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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笙從來沒有出過村子,更不知道村子外的世界竟會是這樣的……死寂。

一如她今早起來後所見到的村子的模樣。

辰渚看見她有些恍神的表情,心想她一定是被今天所見的嚇到了,不由安慰道:「不用奇怪,聽說屍毒蔓延到這里來了,家家戶戶都緊張得很,日夜閉門不出。但有我和霽靈師叔護著你們,絕對不會出事的。」

爾笙問:「屍毒是什么?」

「象是一種病,染上之後會變成僵屍……」辰渚腳步一頓,表情倏地變得嚴肅,「就像他一樣。」前方的道路上緩慢走過來一個皮膚潰爛的人,就如爾笙今晨起來看見的那些人一樣,她不由向長淵身邊躲了躲。盡管長淵現在虛弱得只能讓人扶著才能走,但這並不妨礙爾笙相信他能保護她。

霽靈手中揮去一道白光,那僵屍身子一頓,隨即便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一行人又接著往前走,路過那具僵屍身邊時,爾笙不由回頭望了望,她想,這人之前也應當和她一樣吧,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辰渚掃了一眼爾笙,心中嗤笑她婦人之仁,解釋道:「這病蔓延得太快,被咬了的人都無一幸免染上病。沒得治,只有全部殺掉,如今已經屠了不少村庄了。」

誰屠了不少村庄,爾笙沒敢問,只是覺得自己臉上殘留著僵屍腦漿的地方變得無比灼熱起來。

她會變成僵屍么,也會被殺掉么……

四人行至客棧,霽靈道:「鎮中已有少許人染上了病,我先四處去看看,辰渚,你在這里將他們兩人安置一下。」

辰渚不滿:「師叔我也要去!客棧里還有其他師兄弟,有他們在就行了。」霽靈淡淡掃了他一眼。辰渚伸出去的脖子又默默的縮了回去,「好吧。」

辰渚將爾笙安排與其他女弟子們同住,本來將長淵也是安排與其他男弟子同住的,奈何他扶著長淵一進屋,其他人們死活不再住那屋,辰渚心知他們不說出口的難處,便理解的給長淵單獨開了個小房間,讓他一個人住著。

與爾笙同住的幾個姑娘心善,見爾笙一身狼狽,便提了水來讓她將澡洗了,又把自己的衣服借給爾笙穿。

從沒受過這么好的待遇,爾笙心里著實感動了幾番。

待爾笙梳洗完畢,坐下來問起她們的來歷,她們對爾笙說,客棧里住得都是無方仙山的弟子,此次屍毒蔓延,無方掌門讓修仙者們下山控制疫情,他們都是跟自己師父們出山歷練的。

「歷練?」爾笙奇怪,「為什么在客棧住著?」

幾個姑娘面面相覷了一陣,其中一個圓臉姑娘似有些苦惱道:「說是歷練……可是一旦有什么比較危險的情況,師父們都害怕我們出事,多半是將我們留在比較安全的地方。」

「像今天早上,聽說北邊的村子出事了,霽靈師叔便讓我們在鎮子里好好呆著,領著師父他們就去除屍了。」

姑娘們提到這話題有些悶悶不樂,爾笙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們,而一想到自己村子的那副慘景,爾笙心情變得更是沉重。

中午吃飯,爾笙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碗糯糯的白米飯怔愣了好久,旁邊的姑娘給她夾菜:「你好瘦,多吃點。」

爾笙的臉突然紅了,吞吞吐吐了好半晌才道:「我……我沒錢。」

送去無方仙山修仙的孩子多半是有些家底的,自小沒過過什么苦日子,此時聽得爾笙這樣說,都笑開了:「不過一頓飯菜,哪用得著讓你給錢,你隨便吃就好。」

爾笙這才端起碗吃了一小口,香軟的米飯在嘴里散開,爾笙忍不住飢餓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吃了兩碗,又添了一碗,爾笙的目光在席間一掃,沒看見長淵,米飯在喉間一噎,她心道:完了,自己過上舒坦日子,忘了有個癱瘓在床的相公了。

「我吃飽了。」爾笙將筷子往桌上一放,看向桌子對面的辰渚,他似乎在這幫小弟子里面是最有威信的,爾笙自然去詢問他的意見,「我可以把這碗飯帶上去么?」

「帶給那個不能走路的人么?他的飯菜已經有人送上去了。」

爾笙從辰渚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小仙長了,不過以後這種事還是我來吧,畢竟他是我相公,老是勞煩別人也不好。」

宛如一道晴空霹靂劃過,這群半大的孩子霎時沒了聲。

「相……相公?」辰渚不敢置信道,「你多大?」

「過了七月就十四了。那我就先上去照顧他了。」說完,急急忙忙的跑上樓去。徒留一堂的孩紙們無限感慨。

爾笙喚了聲長淵便推門進去,適時,長淵剛調整完內息。見爾笙進來,他第一句話問的竟是:「可吃下飯了?」

爾笙呆了呆,這才想起自己曾給他說過沒了門牙會餓死的話,她撓了撓腦袋,有些苦惱道:「吃……是吃下了,仙人們也給我說少了顆門牙不會餓死人,只要以後找個像骨頭的硬東西補上就好了。」可是她去哪里找像骨頭的硬東西,拿石頭塞嗎?

長淵點了點頭,心里把她這話記下了。

爾笙進屋,看見桌上還放著飯菜,心道那送菜來的人不細心,長淵走不得路,桌子離床那么遠,要他怎么吃。她殊不知,進這個屋已經費了店小二不少的力氣……

「我來喂你吃飯。」

長淵搖了搖頭:「不餓。」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道,「這里的人似乎都甚為懼我,我確實並非人類,你若也怕……」

話沒說完,爾笙忽然嬌羞的將他望了一望:「相公,其實你不用這樣試探我的……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說著將自己的屁股摸了一摸。

長淵果斷閉了嘴,閉目養神。

爾笙湊近他的枕邊,左看看,右看看等著長淵給他回應,半天也不見他神色波動,爾笙有些失望的垂了腦袋,卻不料此時忽聽他淡淡道:「你若想跟著,我便不會趕你走。」

幾乎是那一瞬間,爾笙亮了眼眸,腦袋湊近長淵的臉頰吧唧一口便親了上去,轉著腦袋放肆的在他臉上蹭了蹭:「相公相公!」

對於爾笙此番動作長淵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在她還是司命的時候,在萬天之墟里她也曾來回的在他的龍身上滾過去滾過來的撒嬌撒潑,蹬鼻子上臉的在他的龍角上蹭過去蹭過來,嚷嚷著:「大黑龍大黑龍。」

現在的爾笙與那時的司命所做的動作性質沒什么不同。

他是這樣想的。

爾笙一下午都窩在長淵房間里照顧他,快至黃昏時她忽然感覺整個房間顫了兩顫,她往窗戶外面一望,只見半空中不知什么時候生出了一張藍色的巨大的膜,像網一般把整個鎮子罩住。

爾笙回頭望長淵,眼中透著些許對未知的不安。

長淵搖了搖頭:「無妨,不過是圈禁之術。」

爾笙雖不懂什么叫圈禁之術,但是她大概懂『無妨』這兩個字的意思,於是便又坐回長淵身邊,埋著頭看自己的手心,那里有一塊東西在慢慢變黑。

不一會兒外面嘈雜起來。

爾笙出門探了探,方知霽靈帶領著無方的仙長們都回來了。仙長們都穿著白底青花的道服,他們一臉的疲憊,全然不似爾笙今早上見到的那般殺氣凜凜,一進客棧便各自找地方坐下,臉色微有些凝重。

小弟子們見師父們面色不好,都不敢開口,左右看了看最終還是辰渚站了出去:「師叔,你不是說在鎮上走走嗎?怎么和大家一起回來的?」

霽靈冷著臉,皺著眉頭沒有答話。弟子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心中的驚疑更甚,忽然,一個碩壯的男子拍了下桌子,怒沖沖道:「就該和那些失了人性的怪物拼上一拼!說不定能殺出條血路。」

「師兄不可莽撞。」另一位清秀的仙子道,「這次的僵屍與我們之前遇見的似乎有些不同,他們……他們比之前更為聰明……」

「並非聰明。」霽靈開口道,「是有目的。」

眾人怔了怔,忽然有人恍然大悟道:「對,象是有什么目的。之前都是零零散散的出現,現在都如軍隊一般集結起來,在向什么地方出發。」

仙長們討論得熱鬧,弄得小弟子們更是滿頭霧水,與爾笙住在一起的那個圓臉姑娘拉了拉她師父的袖子:「師父,你們在說什么,我們聽不懂。」

仙長嘆了口氣道:「北方村子的僵屍已經全部被焚燒了。我們本來在午時之後便能回來。」爾笙聽罷這話,身子一僵,又往角落里躲了躲。那人接著道,「可是在我們回來的路上,發現南方突然涌來了大量的僵屍,都在往北面進發。此鎮乃是通往北方的必經之地,若是讓那些僵屍通過,此鎮必定再無活口。而我們在那沖天屍毒的侵擾之下,也無法御劍南下返回無方。」

大家倏地白了臉,也就是說,必戰無疑,且只能勝,不能敗。

辰渚心中雖然有些害怕,但還畢竟是初生牛犢,想證明自己的心情比害怕的心情更多了些,他問:「那大概有多少僵屍?」

「誰他媽知道。」那身材強壯的仙人冷哼,「老子手都殺軟了,還有黑壓壓的一片,難不成老子還一個個去數嗎?」

辰渚嘟了嘟嘴,沒敢再搭腔。

霽靈擺了擺手道:「罷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們已經合力做了個結界,暫時能保鎮子平安,大家都好生休息,明日再上戰場。」言罷,她又點了幾個弟子的名字,讓他們明天跟著一道去。

辰渚也在其中,他自是興奮得摩拳擦掌。

是夜,鎮中比白日更安靜了許。

爾笙在床上卻怎么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她老是覺得背上有股寒氣往腦袋里面沖,白日里長出黑斑的手心在晚上變得又癢又痛。她強忍著不去撓它,閉著眼睛想讓自己入睡。

可是眼一閉上,腦海里便不由自主的閃過許多畫面,有在她腳下骨碌碌滾過的夫子的頭,有被她炸開腦袋的僵屍,有被霽靈一揮手間便殺死的那個滿身潰爛的人。

寒意浸骨,她翻身起床,抱著被子便跑到了長淵屋里。也不敲門,徑直闖了進去,將自己的枕頭被子往長淵旁邊一放,便利索的爬上了長淵的床。

「爾笙?」

「嗯,我怕冷。」

「……男女有別。」亂蹭是一回事,睡覺是另一回事,司命曾經與他講過很多次,這是會出人命的事……

「你別把我當女人就好。而且你不是已經是我相公了嗎?娘親小時候跟我說過,只有和是相公的男子才能睡在一起。咱們倆睡,沒問題。」

對於相公這個稱呼,他已經習慣了。長淵想,他注定不會娶妻了,爾笙若叫著歡喜,便讓她叫就是。

因著「相公」這個前提,長淵聽著爾笙這話說得也有理,左右自己不會對她做出什么事來,當下便由著爾笙從她自己的被窩里蹭到了他的被窩里。兩人將眼睛閉上,沒過一會兒,長淵又把眼睛睜開了,忽然問道:「爾笙,今日你被僵屍咬了?」

爾笙默了默,答道:「沒有,但是被他的腦漿濺了一臉。」

長淵嗯了一聲,又閉上了眼。

「長淵?」

「嗯。」

她猶豫了很久,又喚了聲:「長淵……」

「嗯。」

「我……如果我變成僵屍,怎么辦?」這是爾笙今天頭一次帶著些許顫抖的聲音說話,泄露了她心中死命壓抑著的害怕與恐慌。長淵手指一動,本想去摸摸她的頭,但是卻被爾笙緊緊的抓住,「別扔下我!我會壓制住的,我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咬人的!我不會變成那樣……我會很乖,不要嫌棄我!」

「爾笙,我不嫌棄你。」

長淵道:「別怕,我不嫌棄你,不扔下你。」

爾笙眼眶一紅,又快速的眨了眨,把淚意揮散,但仍舊緊緊抓住長淵的手,不肯放開。

爾笙和司命一樣,一個在不羈的背後壓抑著發膿潰爛的情傷,一個在叛逆的背後壓抑著歇斯底里的惶恐,對孤獨的惶恐。

長淵並不知道爾笙有沒有染上屍毒。她說的那番話,與其理解為害怕變成僵屍,不如理解為害怕被他丟下。他聽那幾個修仙者說,被咬了才會變成僵屍,爾笙只是被腦漿濺到了,這樣也會變嗎?

他闔眼養神,等爾笙的呼吸漸漸沉穩下去,心知她睡著了才拿出她的手,借著窗外結界散出來的藍光一看,發現她的掌心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在蠢蠢欲動,象是有條蟲在皮膚之下蠕動一般。

看這個樣子,很象是司命在給他講的某些故事中提到的「蠱」。

他輕輕摁了摁那微微鼓起的地方,那黑色的東西一陣猛烈的顫動,隨即爾笙一聲悶哼,似很不舒服。

果然是蠱,長淵皺眉,爾笙說她炸掉了一個僵屍的腦袋,但她要染也只會染上屍毒,怎么會染上蠱呢?

除非……根本就沒有屍毒,那些僵屍就是這些蠱蟲制造出來的。

若是蠱蟲,那么定有一個控制蠱蟲的人。這場疫病,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長淵正入神的想著,忽聽爾笙一聲大喝:「誰!」長淵一怔,爾笙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四處張望,「誰在說話?」

「爾笙。」長淵探手想將爾笙拉住,卻不料此時的爾笙力道大得出奇,一把推開他,翻身滾下了床。

爾笙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窗外結界的藍光印得她一張臉詭異的發青,她眼神有些渙散,在房間里四處張望,忽然又破口罵道:「出來!別以為姑奶奶缺了顆牙就是好欺負的!姑奶奶說話漏風拳頭可是緊實的!出來!」

長淵忽然想到,等爾笙清醒之後,他第一個要跟她說的便是好姑娘是不能隨便以姑奶奶自稱的,這樣會把自己叫老,若非要如此叫,應當叫別人龜孫子。

當然,這話是以前司命告訴他的。

沒等長淵將這事想多久,門口便想起了大力的敲門聲,長淵還沒說話,爾笙便道:「你終於出現了!給老子滾進來!」她沖過去將門拉開。外面站著幾個被驚得瞪圓了眼的仙長。

「不是!」爾笙狠狠將門一摔,「混蛋!出來!別吵了!不准吵了!」

門口堵了不少仙長,大家皆靜若寒蟬,看見爾笙暴躁的走過去走過來,就差掀桌子了。

「怎么回事?」

一道清冷的聲音落下,霽靈披著一件外衣走了過來,她看見爾笙的模樣,皺了皺眉,接著身型一閃,下手快狠准的在她脖子上一砍。爾笙轉過身來,對她示威般的張了張鼻孔:「平胸!我不怕你!」隨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夜風似乎也靜默了一瞬。

霽靈面無表情的盯了地上的爾笙一眼,又冷冷淡淡的掃了一圈臉憋得通紅的眾人:「干什么?都不想睡了?」

此話一出,門外堵的人頓時走了個干凈。

霽靈又轉頭問長淵:「這是怎么了?」

長淵搖頭:「明日起來再問問她吧,她象是聽到了什么。」

霽靈點了點頭,抓住爾笙的衣領便將她提了起來,一邊往外面走一邊道:「你看不住她,今晚便由我看著。」

長淵想了想,也沒有反對,只是在霽靈將要關上門的那一刻輕輕說了一句:「童言無忌。爾笙說話就是老實了些。」

老實了些……掩上門扉,霽靈手上的青筋跳了兩跳,老實了些……

你們兩個……實在是配極了。

一路拎著爾笙回了屋,霽靈將她綁在床上,捆妖索纏了整整三圈。她躺在爾笙旁邊,想了想又側過身子,手啪嘰一下捏上爾笙的胸,捏了幾下,隨即一聲極是不屑的冷哼:「還不是和我一樣。」

她忘了,爾笙此時還未滿十四……

第二天早上清醒時,爾笙顯然對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完全沒了印象,當她看見自己身邊睡的是霽靈,而身上還綁了三圈繩子時面色刷的一白:「長淵呢?長淵呢?仙子姑娘,為什么綁著我?長淵走了么?」

霽靈揉了揉眼,也醒了過來,淡淡的望了她一眼:「清醒了?」言罷,在繩子上輕輕一彈,捆妖索便解開了。

爾笙忙不迭的往外跑,一路直奔長淵的房間。推開門,看見床上還有個鼓鼓的人影,爾笙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蹭著被子不放手。

長淵一看見爾笙,張口便將自己昨天就琢磨著要說的話對爾笙說了一遍。爾笙聽罷,嚴肅的點了點頭,表示以後絕對不會再稱自己為姑奶奶了。長淵拍了拍爾笙的頭,表情很是欣慰。

以至於霽靈領著三個仙長一進來便瞅見了這么溫馨的一副畫面。

打擾人家溫存,讓清心寡欲的道士們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了好幾次,才進屋坐定,談到正事上面。

當爾笙聽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為是怔愣了許久,她道:「我確實聽到有人在叫我,一直叫我做事,但是,我以為我在做夢。我記得我看見的明明就是一片荒郊野嶺……」

霽靈眼中精光一閃:「何人叫你?叫你做何事?」

「我不知道是誰。」爾笙表情很困惑,「是個男子的聲音,有點沙啞,他一直叫我往北走,到村子後的樹林里去。」

「什么村子?」

「就是我的村子,去樹林里找一個叫回龍谷的地方。」

長淵一怔:「回龍谷?」

爾笙點了點頭:「他一直叫我去。」

眾人默了一會兒,霽靈忽然道:「上古傳言回龍谷乃神龍龍冢,遍野長滿了不死草,食之能長生不死。」

長淵淡淡望了霽靈一眼:「那里沒有這種東西。」

旁邊一個仙長奇怪道:「上古傳說皆不可考,你如何確信那里沒有?」

長淵不再說話,霽靈接著問:「你昨天有沒有發生什么事沒與我們說的?」

爾笙回頭望了長淵一眼,見他輕輕點了點頭,爾笙才把右手伸出去,給霽靈看:「昨天,你們來之前,我炸掉了一個僵屍的腦袋,本來也沒事,就是下午的時候突然長出這些黑色的東西來了。」

四人圍了上來,將爾笙的手仔細看了一番,其中一個問:「你炸掉了一個僵屍的腦袋?」似是很不可置信。

其實不怪人家驚異。僵屍的力氣比普通的成年男子還要大上三倍,沒有修過仙的半大的女娃娃又如何打得過那些怪物。

他的語氣讓爾笙微惱,搶著道:「長淵教過我法術!如果不是有兩只同時找上我,我會很厲害!」

那人瞟了長淵一眼,他知道長淵一定是個不好惹的角色,當下便不再質疑什么。

霽靈仔細的看了許久,終是皺眉道:「我修仙如此多年,確實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另外兩人也直稱奇怪。

最後,卻是床上傳來一個聲音道:「是蠱蟲。」

幾個仙長都是一愣,隨即又圍著爾笙的手一陣細細打量:「這便是古仙書里面提到的蠱蟲么?是有點相像,可是現今蠱蟲已經甚少在世間出現了,唯有南疆越王手中似還養了幾條。」

霽靈看了一陣,問長淵:「如何確認?」

「蠱,能亂人神智,控人軀體。以外物觸摸之,能察覺其在皮肉之下微微蠕動,給宿主帶來疼痛不適之感。」一個仙長將信將疑的輕輕摸了摸爾笙手中那塊黑色的地方,爾笙果然立即顫了顫。長淵道,「不可多碰。蠱蟲為避免被輕易挑出,多半會往體內深處跑,讓人難以察覺。爾笙說她沒被僵屍咬過,只是炸了一個僵屍的腦袋,或許此蠱曾棲息於那僵屍的腦中,而後鑽入了爾笙的手心。我猜測,這次所謂的疫病,根本就不是天災,而是有人刻意為之,將蠱種在人身上,控制他們,令其為之效力。」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還是霽靈最先反應過來:「你確定事實如此?」

「只是猜測。」長淵道,「捉只僵屍來,破開頭顱一看便知。」

霽靈對一個仙長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立即走了出去。霽靈接著問道:「依你所說,蠱蟲應當在進入宿主身體的那一刻便往宿主身體內處爬,那她這個為何還停留在表皮之下?」

長淵搖了搖頭,說不知。爾笙卻忽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因為姑奶……我是吃蟲子長大的!這蠱蟲不也是蟲么,它肯定是怕在爬去我腦子里的時候被我一吸,嚼來吃了!哈哈!」

霽靈與其他兩位仙長皆微微抽動了下唇角,長淵卻嚴肅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另外三人頓時覺得更加無力了。

爾笙歡欣鼓舞的跳了起來:「那也就是說,這個蟲子一直停留在我的手心,被挑出來後我就不會變成僵屍咯?不會變成僵屍就不會被殺掉咯!那我還可以一直跟著長淵,哈哈!」笑了一會兒,爾笙又頓住,「不對啊,如果我沒變成僵屍,那我聽見的那些聲音是怎么回事?」

長淵道:「蠱蟲入體,幕後者定是向蠱蟲下達命令以此來控制『僵屍』的行動,能聽見他的聲音許是因為蠱蟲在你體內,而你沒被控制大概是這蠱蟲沒有爬到你身體內處。」

爾笙了然,心中又冒出一陣怒火:「這混賬蟲,害我郁悶了一整天,看我不把你挑出來捏碎了吃掉。」

「且慢。」霽靈伸手攔住爾笙,表情凝肅,「若此僵屍之難真如這位……長淵公子所說的話,那么這幕後之人必定有更駭人的野心。此時你聽見的話,其他僵屍必定也聽見同樣的話。我們正好可以從他的命令中推斷出那人身份是什么,他到底又想要做什么,由此來做出對策。」

爾笙眨巴著眼呆了一會兒:「什么意思?」

霽靈也看著爾笙眨巴了一會兒眼,那聲一直憋在胸口的氣終於長嘆而出,她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頭一次對自己的表達能力產生了懷疑:「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他們想讓你幫忙。」長淵翻譯道,「把放蠱蟲出來的人捉住,斬草除根。」

爾笙再度了然,興奮的睜大了眼:「讓我幫忙嗎?我可以幫到仙人們一起殺掉大壞蛋么?怎么幫,你們說。」

霽靈立即道:「乖乖坐在房間里,把你聽到的所有話都說出來。」

「好,沒問題。還有呢?」

「沒了。」霽靈轉頭吩咐另一個仙長:「將仙尊給我們求助用的符紙拿出來燒了,告知仙尊我們這里的情況。」

那人為難的皺了皺眉:「這樣不好吧,畢竟我們下山歷練……」

「若是不知道此次僵屍之難有幕後的人在操控,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求助的。但是……若我想的沒錯,這些僵屍要去尋傳說中的回龍谷定是為了那里的不死仙草。若是讓僵屍吃了那種東西,不死不滅,你認為這世間還有什么是他們的對手?而操縱這些僵屍的幕後之人,手中無疑是有了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你再想想,要這么龐大強悍的一只軍隊,他的野心是什么?」

那仙長聽出了一身冷汗:「我這就去告知仙尊。」

等那人出去之後,霽靈轉過身來對長淵作了個揖,道:「多謝長淵公子告知我們此間線索。可是蠱蟲此物已有數百年不曾現世,公子又是如何知曉此物?」

「一個朋友告訴我的。」他看了看爾笙,此時爾笙正襟危坐的坐在椅子上,豎著耳朵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司命,司萬物命格,自然通曉萬物特性,她曾笑著與長淵說,每個被安排的人的命格里面總要出現一兩件稀奇的東西,這樣才會擁有刺激的人生。以至於現在的長淵普通的常識不知道幾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到底是明白不少。

霽靈點了點頭,也沒在多問,吩咐另一個仙長好生陪著爾笙,將她所說的話都好好記下,如果她體內的蠱蟲做怪,就挑出來封印住。言罷,也出了門去。

白日,一切皆無異常,鎮外的僵屍似乎也安靜了許多。

爾笙在椅子上坐了許久沒聽見動靜,漸漸的有些躁動起來,在那個仙長的眼皮底下磨磨蹭蹭的挨到了長淵身邊,轉過去轉過來就想蹭上長淵的床。

長淵見她眼珠子轉了兩轉,心中便明了她的想法了,他掀開被子的一角,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爾笙若想睡,便來這里躺下。」

「好!」只見爾笙身型一閃,眨眼間便在長淵身邊躺好,將被子一捂,蹭著長淵的手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長淵想,左右昨夜已經睡過一次了,多睡幾次也沒多大關系,爾笙既然喜歡由著她便好。

爾笙卻想的是,阿娘說過,和相公一起睡過就會有孩子,她現在應當趁著長淵不能反抗的時候將他「睡」了,日後懷上了長淵的孩子,他就是她的人了。

一旁的仙長瞪大了眼,爾笙立即振振有辭的解釋道:「我沒什么其他想法的!只是昨天我是躺在這里聽見的那個聲音,或許今天我也要躺在這里才能聽見。」

仙長撇了撇嘴,無奈道:「我一個修道之人,難道還能擾了你們小夫妻的興趣不成……」他臉微微一紅,「你們,你們想做什么都與我無干,我只是負責記錄你聽到的話,只是……別太過分了,那樣……我會很為難。」

爾笙想了半天,著實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令這個仙長為難,她頂多能讓長淵為難為難。

想不通,她便不再想,抱著長淵慢慢閉上了眼。

爾笙是在一聲長嘆中被驚醒的。此時已近黃昏,她睜開眼立即大叫道:「他說話了!他說話了!」

嚇得在一旁微有些瞌睡的仙人渾身一震,立即臨空捉出一只筆,准備在手上記錄:「說什么?」一旁閉目養神的長淵也緩緩睜開了眼,望向爾笙。

爾笙凝神,仔細聽著那人言語,不一會兒便學著那人的腔調一字一句的吐著:「無方竟敢亂我大事,今日子時,我將破開無方結界,你們入鎮後將其剝皮拆骨,吞食入腹,不留一個活口。」

仙長臉色一變,立即奔出門外。

爾笙腦海中的聲音又響了幾次,最後終於挺了下來。

她轉頭看長淵:「長淵,今天這個人說話的時候我腦袋不痛了,也不難受了。」

「嗯。」長淵淡淡應了一聲,默默的將自己搭在她手腕上的指尖收了回去。

「那人說要吃掉我們?哼,爛蟲子才會被吃掉,有仙人們護著我們,才不怕大妖怪呢。」

長淵皺了皺眉:「此次這些人或許都自身難保。僵屍受操控,但並不會法術,若要破開這圈禁之術,唯有依靠比這里的仙人們更厲害的法力,若是此結界被破開,只能是那幕後之人親自動手,且那人不好應付。」

爾笙愣了一番,終是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突然問:「長淵,那大妖怪打過來的時候你能跑嗎?要是不能跑,爾笙就下去多吃兩碗飯,到時候背你。」

聽罷這話,本有些沉凝的黑眸微微一軟,長淵摸了摸爾笙額前的細發:「你不用擔心這些,人世爭端奈何不住我,也奈何不住你。只是要救這里的人有些困難。」

「仙長們要和大妖怪打架,打得贏么?」

長淵搖頭:「難。」

「那就抓緊時間跑啊!」爾笙急道,「打不贏還拼什么拼。難不成都學了村里夫子的那一套傻學問,成了榆木腦袋?」

長淵倏地眸色一亮:「爾笙聰明。且去幫我將霽靈叫來,說我已有了退敵之法。」

爾笙找到霽靈的時候,她正忙著指揮仙人們在結界上施加靈力,以求令結界更加堅固,爾笙將長淵的話告訴她之後,霽靈神色為之一振,立即趕回了客棧。

爾笙卻站在大街上看著天空中印著黃昏光暈的藍色結界發呆。村子里的夫子,鼻涕劉兄弟,還有隔壁朱家老二和朱家嫂子都莫名其妙的死掉了,村子也被仙人們一把火燒了,沒有人跑出來,如果仙人們能來早一點多好啊。

這鎮子里,她一個人也不認識,家家屋門緊閉,窗戶都關得死死的,沒一個人出來幫仙人們的忙。她想,如果在她的村子,村民們一定不會這樣。

她突然可恥的覺得,她好像有點懷念夫子嘮嘮叨叨講忠信禮義的聲音了。

「小臟孩兒!干嘛呢你?天上掉錢了?」略帶戲弄的聲音伴隨著一道大力拍在爾笙的肩上。爾笙回頭一看,卻是那日馱著長淵回來的無方弟子,辰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