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上林的鍾聲 第一百一十章 利家子、李瘋子(1 / 2)

間客 貓膩 3822 字 2022-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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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中央六套在放楚門的世界,我又重新看了一遍,耽擱了很多時間,但寫的卻順多了,這一章是七千字,超額完成任務了,明天要大搞一搞。

這部電影看了這么多遍了,可依然看的我渾身寒冷……善哉,善哉。寫許樂,是想寫個不一樣的人,一個本應是說教中才能有的人,希望能做到,阿門,阿門。)

……

……

「希望你不是刻意想讓你父親丟臉。」許樂低頭割著盤中的合成牛肉。

「我沒有興趣玩這些東西。」鄒郁輕輕啜了一口紅酒,神情復雜地看著他,「我只是想讓懷孕的事情變成真正的事實……我父親是個很標准的軍人,我總不可能靠你或者是劃花自己的臉,來和他對抗到底……如果整個首都特區都知道我懷孕了,也許事情會簡單一些。」

「我不想再說我的事情。」鄒郁放下酒杯,看著他輕聲說道:「說說你在研究所的日子吧,我比較好奇這個,今天為什么這么晚才下班?」

許樂正在割肉的叉子停留在了瓷盤上,他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揀著今天實驗室發生的事情中不涉及保密條例的東西,簡單地說了一說。

鄒郁眼簾微垂,忽然開口說道:「以前聽你說過,果殼工程部似乎一開始就想找你去,但你選了研究所……既然如此,為什么你這次又要抓住這個機會去工程部?」

「直接去工程部,只能是從基層的工程師做起,不能接觸到我想接觸的東西。如果我在研究所,能幫助工程部解決他們現在的問題,那我將來在工程部里,至少可以提出我的要求。」許樂重新開始了手上的動作,低著頭含糊回答道。

「是機甲?」鄒郁忽然狡黠地看了他一眼。

「保密。」許樂頭也不抬。

鄒郁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面的男生,開口說道:「和你在一起差不多二十天了,我從來就沒有發現過有誰比你更珍惜時間,每天晚上洗完碗後,你還要在房間里學習到深夜。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追趕什么,或者說……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要告訴我是為了出人頭地,如果是為了這些東西,以你和太子哥哥的關系,邰家隨時可以為你鋪就一條金光大道。」

許樂的手指微僵,沒有想到鄒郁居然會如此直接地問出這個問題,沉默片刻後,他叉了一塊合成牛肉送進唇里,緩緩咀嚼著,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喝了一口清水,抬起頭來,很認真地看著她。

「這里的合成牛肉,都是野牛肉。」

許樂說道:「我很討厭野生動物保護條例,我也曾經去黑市買過肉。可是聯邦一般的民眾,只能用這種方式偷偷摸摸地嘗試一下那種滋味,而這家餐廳,卻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販賣,而且在餐牌上寫的是合成牛肉。」

「這是你們的生活,占有了更多的資源,而且永遠如此虛偽。」

「一般人永遠不知道你們在用什么方法侵占他們的利益,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懂這些,但我知道你們做了。」

鄒郁臉上的表情逐漸認真起來,仔細地傾聽著許樂難得的發言。

許樂掃視了一遍林園餐廳里那些衣著華貴,氣宇不凡的男男女女,臉上帶著一絲落寞之色說道:「在東林大區的人們,可以想像首都星圈的人們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是生活在聯邦中下層的人們,卻永遠無法知道像你們這樣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這里的一頓飯,抵得上聯邦政府給東林人半年的救濟。」

「可你依然在吃。」鄒郁很尖銳地問道。

「是的,我好像現在隨時也能變成你們當中的一份子,從而享有更多的財富資源以及地位。」許樂輕輕拍了拍放在桌上的軍帽,搖著頭說道:「你剛才問我想要做什么,其實我只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一些。」

「更強一些?」鄒郁沒有聽懂這句話,但她很敏感地察覺到對面的年輕人心中似乎有些秘密,「為了什么?」

「我不是正義超人,不可能改變這個社會上所有的不公,但如果這種不公降臨在我的身上,或是我親人的身上,或者是不巧讓我看到了……我很想對抗這種不公。」許樂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說道:「所以我首先要擁有對抗這種不公的能力。」

鄒郁安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自從昨天晚上的那一場談話之後,她對許樂便生出了敬畏之心,她知道面前這個看似平凡的年輕人擁有怎樣強大的心志,這種強大不是指的毅力,而是指的對心中所持的固守,聯邦像這樣的人已經快絕種了,所以她相信許樂此時說的這番話,都是真心話。

「或許……那種不公已經發生了。」鄒郁輕輕地摸了摸臉上的紗布,靜靜看著許樂說道:「所以你在抓緊時間,為什么做准備。」

許樂沉默,知道自己已經說的太多,關於他的想法,整個聯邦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只是睜大了自己的一雙眼去看這社會的起伏艱險,不惜一切代價的強大自身,如果這個社會不能還他以公平,那么他會自己動手去尋找公平。

鄒郁沒有在意他的沉默,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忽然輕聲說道:「你是喬治卡林的信徒?」

「不是,但我覺得他說的那些東西也沒錯。」

「你總說我們這些人,我確實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相信在既得利益階層里,總還有些能夠符合你道德標准的人物存在。」

「所以我針對的不是階層,而是公平。」

「問題在於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如果你想對抗這種不公平,便等於要對抗社會,而一個人的力量永遠無法對抗,除非你是住在湖畔的那位老人家。」

「你說的是費城李家?」

「是的。」

許樂微微一笑,心想整個聯邦歷史上也只出過這樣一位軍神,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駕駛機甲突襲刺殺帝國皇帝,或許以後的歷史中再也不能出現這種人物了。然而他馬上想到了另一個慵懶滄桑的身影,那個像妖魅一樣游走在機甲中的大叔……

「敬張小萌。」鄒郁端起杯子。

低著頭的許樂眼眸里閃過一絲警惕和驚訝的光芒,他沒有想到,對面的這位鄒家小姐,居然能夠一語說中要害,或許對方是猜的,然而能夠猜到這一點,已經十分的了不起。

他平伏呼吸,舉起了杯中的清水,說道:「敬施清海。」

……

……

鄒郁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怔了片刻之後,忽然開口說道:「能和我說說……那個流氓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嗎?」

許樂微微一愣,靜靜地看著鄒郁清秀美麗的面容上那一絲揮之不去的黯然,忽然想到,她和施清海只是一夜情緣,根本不知道施清海是什么樣的人,而且說不定……在她今後的人生里,永遠都不會與孩子的父親有任何交結。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如今的鄒郁確實值得人憐惜,許樂甚至想到,自己只是想讓施公子在聯邦里留下血脈,這對鄒郁來說,本身是不是一種不公平呢?

「施公子是個孤兒,你現在肯定知道,他是反政府軍的間諜,最優秀的那一種。他為什么會成為反政府軍的間諜,這又要從聯邦的不公平說起,他的父親……」

沉默了片刻之後,許樂開始向鄒郁講解關於施清海的一切,從他的出生,到他在第一軍事學院里的風光事績,以及在臨海外勤處的工作。

或許是想向鄒郁彌補一些什么,或許是想讓女孩兒對施清海有一個更清楚的認識,而不再是一個面容模糊的影子,許樂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沉默寡言,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把他所知道的施清海,完完整整地呈現出來,包括他的小動作,他的嗜酒如命,酒量驚人,醉後夜里滄桑聲音唱的二十七杯酒……

「他梳三七分頭,抽三七牌香煙。」

「他喝醉之後,最喜歡說,我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許樂陷入了與施公子之間的回憶,下意識里摸出一根香煙,旋即想到面前有位孕婦,又放回了煙盒。

「惡心到了極點。」鄒郁聽到許樂轉述的那句話,眉頭皺的極緊,輕聲說道。

她絕對談不上喜歡施清海,雙月節舞會後的那個雪夜里,只是在復雜的情緒下,才會淪陷在那名漂亮妖異的男子不可抗拒的眼眸之中。然而隨著許樂的描述,她沉默聽著,那個漂亮的不像正常人,在床上多情至難以想像的男人,漸漸在眼前清晰起來。

右手輕輕地撫摸著腹部的隆起,似乎能夠感受到那個小生命的成長,鄒郁微垂眼簾,心想原來你的父親是一個身世可憐卻又流氓無賴的家伙……

除了反政府軍間諜的身份,施清海在許樂面前顯得十分赤誠,兩個男人喝了那么多頓酒,雖然施公子千杯不醉,但基本上許樂對於這位朋友的一生十分了解,包括他小時候做過什么樣的事,都包括在內。所以許樂此時才能有這么多的話說,然而思及此點,他便不禁有些微微的歉疚,他知道施清海的童年,施清海的秘密,而施清海卻不知道他的。

林園餐廳里吃飯的貴客並不多,三三兩兩地分布在各處,每桌之間都保持著合適的距離。然而目光可以無視這種距離,從走進餐廳那一刻起,許樂便注意到了四周的異樣眼光,雖然大多數眼光稍後便收了回去,但是時不時地窺視依然讓他感到了不妥。

這些目光都是針對鄒郁的,鄒副部長的千金懷孕了,臉上還有一塊紗布,這可以讓很多人產生無數的想像空間。許樂沒有辦法阻止這些目光,而且他很敬佩地發現,鄒郁似乎也不在乎這些。他只是警惕地注視著這一切。

說來也很奇妙,二十天前,鄒郁的腹部隆起還不怎么明顯,但或許是這些天被許樂照顧的好,在公寓里養的不錯,少女的小腹便像是充氣一樣的脹了起來,才真正像極了一名懷孕數月的女性。

許樂放下了盛著清水的杯子,轉過頭去,因為他發現先前就在注意自己的那一桌上,有兩名年輕的軍官走了過來,而且其中一人他認識。

「鄒郁,好久不見。」

走在前面的那名年輕軍官,約摸二十五六歲左右,五官深刻,眉眼陰沉平靜,就這樣隨隨便便往桌前一站,卻站出了與眾不同的感覺,就像是林園後方那些白崖山壁一般,令人印象深刻而突兀不群。

他臉上浮起一絲歉意,繼續說道:「上次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還和你賭酒,希望你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