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上林的鍾聲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時刻准備著(1 / 2)

間客 貓膩 2306 字 2022-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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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風坡會所的盛宴,是一場並不如何狂肆的狂歡,聯邦歸於穩定之後,食人者再次端起了餐盤,只不過他們依然要講究風度與餐桌上的禮儀,自然不會唇角流著鮮血,再來贊嘆庶民的血肉滋味,他們只會扮一副深沉憂國憂民樣,捏捏自己口袋厚薄。所以今夜會所的分贓盛宴並不如何赤裸,唯一在目光焦點處被捧出來的,反而只有許樂一個人。

走入會所,在廊間遇著利修竹與林斗海,這兩位聯邦七大家的接班人用一種平靜中夾著暗嘲的口吻,舉杯慶賀時,他低頭無語,對方的意思很是清楚,你若跨進這個門檻,便等若是脖上系上了一根韁繩,不能放肆縱馳於原野之上,卻只能供人驅駕。

htd局就連普通民眾想養寵物,也要收取大額的費用和十分繁復的批准程序,可流風坡會所里的客人們,誰不在偏遠的山區里,擁有自己的馬場?

「你不過是一條夫人用來咬人的狗。」林斗海毫不掩飾眼眸里的恨意與蔑視,在許樂的面前壓低聲音狠狠說道:「當我們需要你的時候,就會把你放出來吠叫兩聲,當我們不需要的時候,你就只有老老實實地呆在狗舍里。」

林斗海看了一眼他軍裝上的勛表,嘲諷說道:「當然,我們會給他一根大骨頭嘗嘗。」

許樂沒有理會這個年輕男人,七大家的後代子弟中,毫無疑問以林斗海最為差勁。他只是盯著林斗海身旁的利修竹,這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觸鐵算利家的接班人,看著利修竹那張可以與施清海相提並論的俊俏面容,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心思卻飄到了別的地方。

為了維護聯邦的穩定,所以無論是政府方面還是邰夫人,在麥德林認輸之後,選擇了妥協,這是看上去並沒有太大問題的決定。然而究竟這種妥協的背後,一直支持麥德林的鐵算利家和林家,是不是也在擔心什么?身為聯邦金融界的巨人,利氏家族真的會害怕環山四州那些滿手油污的工人罷工?難道他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解決可能引發的動盪?

這真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不過是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七大家內部之間的再一次妥協罷了,這大概才是事情真實的模樣。因為覺得好笑,所以許樂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手中的那杯酒已經喝光,手腕一抖,酒杯直接砸到了林斗海的臉上,玻璃四濺,有鮮血流出,打斷了林斗海無休無止的怨毒嘲諷與取笑。

「失手。」許樂說道,然後向內里走去。

……

……

會所里的小沖突馬上平息,在靳管家的安排下,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了這一幕。在邰夫人的眼中,像許樂這種性情的年輕人,也只有憤怒郁悶到了某種程度,大概才會顯得如此肆無忌憚,因何憤怒郁悶,自然是他做出了一個與自己真實想法相背離的決定,所以夫人的心情很平靜,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位年輕人,輕聲說道:「先休息兩個月吧,帕布爾先生就職以後,會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許樂點了點頭,接過了文件袋,袋子里面有先前他不肯接受的嘉獎命令和諸多文書。至於另一個裝他最大秘密和李維安危的文件袋,自然沒有人會給他,他也不想去要。

再次踩著微濕微暖的青石板路,於夜色層雲之下,行走於流風坡會所之間,許樂謝約了一位經理的相送,隔著幾株名貴的常青欣賞灌木,望向那邊。

那邊坐著十幾位重要賓客,能看到狼狽的林斗海依然在低頭擦拭什么,小型的特設舞台上面,聯邦藝術學院的演員們,正在用心地上演一出戲劇。許樂略看了兩眼,憑借當年在河西州立大學圖書館里的記憶,分辯出這是大劇作家席勒流傳千年的一出戲劇。

剎那間,他想到了邰夫人下午的時候,對自己講過的那出席勒的劇本,不由眯起了眼睛。為了給親人復仇,那個男主角與石像巨人搏斗,結果讓所有村庄的人為之陪葬,這究竟是冷血還是熱血,是復仇的天然正義還是將意念凌駕周遭之上的精神病患者?

許樂只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他不清楚應該如何評價那個主角,而且他也沒有什么仇要報,所以他不再深思。

舞台上這出戲劇的主角是一位家國盡喪,一心復仇的王子,王子拔出長劍對著夜空呼喊道:

「我即使被關在果殼之中,仍然自以為無限空間之王。」

許樂看著舞台上的演員,喃喃地重復了一遍這句台詞,然後離開會所,便在此時,雪花又落了下來,被會所清漫的燈光一照,格外聖潔。

……

……

北國的首都、港都都處於冬雪之中,更北一些的臨海州更已經是風雪交加,陰寒交迫。而南半球的熱浪島卻恰要進入一年之中最熱的時間,也是最熱情的時間,沙灘上穿著極少布料的美女們越來越多,酒吧里的冰鎮碑酒越來越少。

熱浪島後方偏僻處的海面木屋中,施清海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眯著眼睛看著手機上的電視新聞。他身後那個漂亮的女孩兒將身體貼住他的後背,臉上掛滿了不舍與羞澀,輕聲問道:「真要離開了?」

為了踏遍這片寂寞的海,施公子和這位女孩兒在島上已經呆了很長的日子,然而距離當初定下的期限還有些日子,他卻要離開了。

施清海微微一笑,桃花眼里泛著令人著迷的笑意,和聲說道:「乖。」

手機的電視新聞上正在播報,今天上午有相關學者聯署提名剛剛退出總統大選的麥德林議員,競爭明年頒發的星雲獎和平獎。在很多人看來,麥德林議員為了彌合聯邦的裂痕,平息各大區的示威游行和愈演愈烈的罷工停課事件,毅然決定退出大選,並且在隨後的日子里,不遺余力地表達對帕布爾議員一方的支持,這種值得尊敬的政治道德,完全有資格獲得星雲獎和平獎項,根本沒有人可以與他競爭。

身後的女孩兒好奇地問道:「麥德林議員真能拿星雲獎嗎?」

施清海愣了愣,旋即微笑著撫摩著女孩兒的後背,輕聲說道:「傻姑娘,星雲獎從來都只頒發給在世的人。」

女孩兒沒有聽懂,心想麥德林議員不是活的好好的?施清海沒有解釋,與她說了幾句話,又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兩根釣竿之一,送給了這位女孩兒,便開始打理行囊,准備離開。

女孩兒依依不舍,甚至眼眶都濕潤了起來。施清海卻表現的格外冷靜甚至冷酷,便在藍天上一朵白雲遮住烈日的時候,他於陰暗中走上了木棧,向著陸地上行去,手里提著長長的密合材料行囊,行囊里裝著一根用了很多天的海釣竿。

只有他自己清楚,名義上裝著釣竿的長形行囊里,實際上裝著一把用來殺人的大槍,他提前離開美麗的熱浪島,熱情與羞澀交加,令他平靜愉悅的姑娘,正是因為他要用這把大槍去殺人。

和許樂不同,施清海從來沒有考慮過如果自己殺死麥德林之後,那些狂熱的支持者會不會讓聯邦社會動盪,會不會引發什么騷亂,在帝國的威脅之下,一個混亂的聯邦會不會死更多的人。他不會考慮為了復仇而讓更多的無辜者卷入進來,在道德上究竟站不站得住腳。

施公子的想法很簡單,他要報仇,他要清理叛徒,既然聯邦這個腐朽的政府再一次令人失望,他就只好自己去做。至於混亂騷亂,只要麥德林死了,那些年輕的娃娃宣傳隊們還能鬧出什么動靜來?就算真亂了又如何?做為反政府軍培養出來的優秀間諜,他的任務不就是讓聯邦混亂?

走在松軟的沙灘上,他比以前任何時刻都更加深刻地記起了反政府軍所稟持的那些理念,革命從來不是請客吃飯,要謀求一個新的聯邦,死人向來是再所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