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擇手段(1 / 2)

間客 貓膩 5204 字 2022-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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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紅花映在灰蒙蒙的玻璃上,然後潔凈出塵,分外美麗。

邰之源移開落在那抹鮮紅上的目光,看著街道上沉默行走的示威人群,在很長時間里沒有開口說話,雖然兩人小時曾經同桌同行同嬉,曾經無猜,甚至有過某種隱性的婚約,但在光怪陸離的這多年後,早已變作了平靜。

「整整三年前,憲歷七十二年的那個秋天,聯邦曾經出現過這種似曾相識的畫面。」

他看著沉默穿行於南科州首府街道間的人群,感慨說道:「只不過那時轟動整個宇宙的大游行,是總統要樹立自己的權威,震懾七大家的反對力量,今天這場游行,卻是要把他從台上拉下來。」

鄒郁輕輕抿了抿唇角,目光落在右手卷的報紙上,眉尖微蹙問道:「首都特區日報特刊你看過了,有什么想法?」

邰之源搖了搖頭,端起杯中清水飲了口,輕輕咳了兩聲。

「我很疑惑,鮑勃和伍德從哪里找到的證據,就像當年麥德林專案時一模一樣,當所有人只有一個模糊的判斷,徒勞尋找佐證時,他們就這樣悄無聲息在聯邦里引爆一顆驚雷。」

鄒郁側身看著他蒼白瘦削的臉頰,稍一停頓後繼續說道:「沉默行軍已經半年,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找不到這么有力的東西,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不奇怪。」邰之源說道:「你說了,這和當年查麥德林時的情形一模一樣,那么很明顯,這些東西是當年許樂走之前留給他們的,至於查出來這些東西的那個家伙……我也見過。」

他靜靜回望鄒郁的清媚眼瞳,似乎想要從她的反應中確認某些已經不存在的事實,但終究沒有能夠得到回應,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鮑勃主編的文字里也提過他已經死了,但我相信施清海這種人就算是死了,也會在死前留下足夠讓他敵人痛楚不堪的伏筆。」

聽到那個已經近三年沒有聽到的名字,鄒郁臉上的情緒沒有絲毫變化,嫵媚清麗的容顏依舊如同寒風中驕傲的紅花,只是握著紅酒杯腳的右手上微顯蒼白,然後她轉過身去,平靜望著窗下沉默的人流,不讓邰之源看到自己的眼。

邰之源看了她側臉一眼,看了窗下人群一眼,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轉身走回辦公桌前,目光掃過廢紙簍里的碎屑,說道:「半年來,競選本部的事務總略都由你一手擬定,我必須要說,你展現出來的優秀籌劃能力很令我佩服,所以我從來沒有反對過你的任何一項策劃案。」

「但這次不行。」他抬起頭,看著鄒郁繼續說道:「這份策劃案太暴力,而且是由我們主動挑起的暴力。」

被邰之源直接否定,鄒郁的表情依舊沒有什么變化,望著窗下如螞蟻般緩慢向市中心商業區行走的示威人群,說道:「沒有鮮血出現在電視光幕之上,根本無法觸動民眾麻木的內心,無暴力,不革命,你應該很清楚,任何群眾運動最終都會進入暴力的輪回,如果我們不做好准備,並且掌握主動,那么只會被風吹雨打成歷史上的笑話。」

她緩緩回頭,冷漠望向邰之源,手中那杯葡萄酒艷紅似血:「歷史上青年的革命罕有成功,就在於他們思考的過於簡單過於天真過於理想化,做為這場運動領袖的你,雖然同樣年輕,但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邰之源舉起手阻止她的解釋,微笑說道:「不用解釋太多,我比競選本部這四百名工作人員,都更清楚你選擇這個激進方案的真實目的,你還是想趕在杜少卿回來之前,激化當前的局勢,逼那個人出現。」

「但你犯了個錯誤。」邰之源蒼白瘦削的臉上,笑容漸漸斂去,揉著疲憊的眉心緩聲說道。

「你過於高估許樂的影響力或者說能力。無論他戰斗力有多強大,或者身份多敏感,他終究只是一個人,改變不了大勢,就算他依舊還是當年的那個人,眼看著聯邦陷入混亂悲傷之中,現身我們面前,他又能做些什么?」

「而且你不要忘記,他終究是帝國人,他是帝國皇帝的兒子,我們已經三年沒有見過他,沒有人知道他在帝國那邊是不是享用了親情之類的東西,沒有人知道左天星域君王的寶座會對他有怎樣的改變,但……我們知道他是帝國人,那他就是敵人,你必須明確這點。」

「做為他最好的朋友,你應該清楚他是什么樣的人。」鄒郁淡然說道。

「除非是真正的石頭,否則任何人都會改變,尤其是他遭受了正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精神沖擊。」

邰之源平靜又堅定地結束這場尚未真正開始的討論,說道:「關於暴力這種東西,雖然無法避免,但一定要控制,一味煽動民眾情緒,挑起階層對立,那我們和當年的麥德林,如今的帕布爾又有什么區別?」

聽到這段話,鄒郁沉默了很長時間,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已經等於表示了認同。做為沉默行軍運動隱藏在幕後的決策部門主管,她的表態對於這場注定將要改寫歷史的群眾運動有很重要的意義。

「我已經觀察了半年時間,但由於一直沒有深入到抗議前線,所以一直沒有想明白,你究竟是怎樣把街頭田野里的洶涌洪水,變成現在窗前這種可愛跳躍的溪流。」

她望著窗下極有秩序的游行隊伍,遠遠看著那些黑色口罩外散發的平靜笑意,蹙著眉尖疑惑問道:「我們都知道,人多了就會出事,數萬人在田野在城市里行走了這么長時間,絕對會產生一些難以控制的意外事件,而且熱血的年輕人天然擁有自己的訴求和對領導權的渴望,在這種容易放大欲望的環境下,你怎么能夠讓他們保持這種服從?」

「以情動人,以理服人,以利誘人。」

邰之源平靜說道:「游行隊伍里任何想出頭,想破壞規矩的人,無外乎是想獲得更多的利益,政治或者是經濟,所以每當發現這樣的人,我就提前用錢砸昏他,然後再把他趕走。」

他走到窗邊,指著街道兩側那些正在鼓掌的南科州市民,繼續說道:「事實上你應該很清楚,為什么游行隊伍所經之地,往往都能受到市民的歡迎,除了游行隊伍保持秩序,不破壞他們生活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這些市民清楚,沉默行軍一旦成功,帕布爾被迫辭職後,他們可以得到很大的一筆收入。」

鄒郁將紅酒杯放在窗台上,望著那些揮舞著小旗幟,鼓掌歡呼的圍觀群眾,想到半年前那場震驚聯邦的新聞發布會,想到身旁虛弱的男子就那樣把晶礦聯合體分了出去,忍不住泛起一絲微嘲的笑容,輕聲喃喃說道:

「這真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收買,你說如果帝國皇帝肯給出足夠的利益,狂熱支持戰爭的民眾會不會忽然集體變身成為和平主義者?」

「內部事務和戰爭不能放在一個平台上對比思考,不過戰爭的根本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利益,如果帝國能夠出讓足夠的資源,不要說民眾,我也不支持這場戰爭繼續下去。」

邰之源望著窗下,雙眼微眯淡然說道:「聯邦政府控制著太多資源,但有一點,他們永遠也比不過我,他們沒我有錢,這是一場簡單粗暴的戰爭,我就是要用錢把帕布爾生生砸落塵埃。」

「真是囂張的宣言。」鄒郁微微一笑,淺啜紅酒,「可你不要忘記,夫人對你的決定非常憤怒,那些大家族很多人認為你這個決定是在發瘋,本部的流動資金已經快要用完,難不成你還真准備讓簡水兒小姐再去開幾場義演籌備資金?」

「不是所有人都認為我這個太子爺發瘋了,所以現在看起來,那些被評論為容易被利益蒙蔽雙眼的商人,反而擁有一雙足夠深遠的雙眼。」

邰之源微笑說道:「當然,那位病重的老爺子或許是個特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剛才接到利孝通的電話,昨夜鐵算利家庄園開了大會,最後決定是:三林聯合銀行將向我們提供充裕的無限度的援助。」

鄒郁眉梢緩緩挑起,臉上泛起一絲含義難明的笑容,說道:「這真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幾萬人的盒飯有露營帳蓬終於有保障了,另外就是,連利緣宮老人都看好你,說不定會影響夫人的態度。」

聽到夫人的態度這五個字,邰之源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變得有些復雜,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痛苦地扶著窗台,蒼白臉頰上不健康的紅暈像暮雲一般散開。

穿著一身白裙的少婦白琪推門走了進來,焦慮地走到他的身後,輕輕替他舒緩痛楚,然後取出葯片喂進了他的嘴里。

邰之源微笑表示感謝,然後輕輕揮了揮手。

白琪看到他的模樣,稍微放心了些,安靜地推門離開,就像先前根本沒有出現過,只有鄒郁注意到她關門上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微諷一笑。

「我聽許樂說過,白琪是你的第一個女人,我真沒有想到,以你的身份居然會長情如此。」

「這與長情無關,我很喜歡她安靜老實,知道本分,既然她不願意離開,我便好好待她便是。」

邰之源忽然微微一怔,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有些不確定說道:「好像許樂就這個問題威脅過我,難道我是受了他的威脅?」

「你那個婚事已經拖了兩年,和白琪的存在有沒有關系?」

「你也很清楚,在我們這種人的世界里,婚姻和感情向來無關,只是那些大家族里很多人都認為我發瘋了,那么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我?這大概也是我善待白琪的原因,女人都很麻煩,她是例外。」

鄒郁想到先前白琪關門時隱蔽而警惕的一瞥,微嘲說道:「沒有能力的人才會認為女人是麻煩。」

「這和能力無關。」邰之源笑著感慨道:「許樂對抗整個聯邦時,敢拿起槍就肆無忌憚蠻不講理的四處殺人,可即便強大如他,遇著他那幾個女人,也沒有任何辦法,我看他逃了三年都不敢回聯邦,或許和他不知道怎么處理那些女人的關系更大一些。」

鄒郁微微聳肩:「在背後嘲笑自己的朋友可不是好習慣。」

「好吧,那我們繼續說回先前的收買。」葯效看來極快,邰之源臉色迅速回復正常,望向她說道:「有位評論家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社會的落後首先是精英的落後,而精英的落後最顯著的標志就是他們經常指責民眾的落後,郁子你現在的心態,已經有了這種味道。」

「精英不是一個罵人的名詞嗎?」鄒郁看著窗下街道上的民眾,無所謂又望了眼天,直接評價道:「不過我確實認為他們很落後。」

邰之源回答道:「如果有所謂落後,那是信息獲得渠道不暢的緣故,知道的多了,自然就不落後,比如首都特區日報的讀者。」

頓了頓後,他補充解釋了一句,這是喬治卡林說的。

此時的他和鄒郁自然不知道,在遙遠的左天星域,在帝國首都的郊區,許樂正在毫不客氣地指責封余大叔,也就是喬治卡林本人,是一個虛偽的只知道指責民眾落後的精英。

「喬治卡林已經死了,我們還是把注意力放到還活著的人們身上。」鄒郁問道:「關於這場戰爭你怎么看?局勢動盪會對前線的影響你計算過沒有?」

「這場戰爭不能再持續下去。」邰之源以罕見的嚴肅,直接回答道:「媒體的報道一直在被過濾,但你我應該都清楚前線的情況有多險惡,尤其是那顆墨花星已經打了三年,戰況之慘烈難以想像。」

他看著鄒郁繼續說道:「死的人已經太多,和獲得的利益相比太過失衡,最關鍵的問題是,付出如此多的代價,聯邦依然不敢言必勝,即便杜少卿一直在前線,同樣不能必勝,那么便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

「帝國人對待戰爭的態度和我們不一樣,當面臨危局時,他們可以很直接地直接拿人命往里面填,就靠著肉和鋼鐵對抗,然而他們有一千多億人,難道聯邦能把他們全部殺光?」

鄒郁思忖片刻,皺眉說道:「只要晶礦夠多,足以支撐三支整編艦隊的常規巡航,聯邦艦隊便可以封鎖墨花星,等到地表上的帝國部隊被孤立,帝國後方兵員無法源源不斷的補給,你的悲觀便毫無意義。」

「前提是晶礦夠多,聯邦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晶礦儲備的情況。」

邰之源說道:「x星系的晶礦采掘提煉,因為三年前政府的強力滲透而比預期要晚半年,就算沒有這些情況,至少還要兩年多才能量產,這兩年多時間怎么拖下去?還要死多少人才能拖下去?帝國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到那時,x3必然又是第二顆墨花星球。」

「打仗必然會死人。」鄒郁微微蹙眉,不悅道:「你知道我從小在大院長大,做為軍人子弟必然有為聯邦犧牲的心理准備,如果怕死人就撤退,就不打了,那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不要忘記我也曾經是名軍人,還是個很勇敢的軍人,所以我一直贊同軍人應該擁有某種特權,因為軍人需要殺人,需要死人,和尋常的民眾本來就生活在不同的河中。」

邰之源看著她的眼睛,語速雖然平緩語氣卻格外嚴肅:「但我從來不認為軍人有理由有義務要為一場沒有意義的戰爭獻身,這場戰爭發展到現在,對聯邦已經沒有任何好處,反而變成了替政府爭取榮光和民意支持率的道具,這很可笑更很可悲。」

他指著窗外說道:「在政府里那些人的作用下,甚至在你我的作用下,如今的聯邦民主開始庸俗化,而政府早已開始黑幕化,為這樣的政府而戰,為政府的存續而戰,對於前線的部隊來說是最大的侮辱。」

「權力這種東西確實有某種可怕的魔力,帕布爾總統墮落的太快,快到超出我三年前最惡劣的想像,他開始享受權力所帶來的快感。」邰之源輕輕撫額,感慨道:「就像鮑勃主編說的那樣,總統開始習慣並且享受這些手段,對於聯邦來說是一場災難。」

「秘密行動到了一定程度,人們往往會忘記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你們就是需要權力,越來越多的權力,而權力越多,他們就越無所敬畏。」

邰之源眉頭微蹙,看著街道遠處那片商業中心廣場,感受著那處隱隱傳來的不安感覺,聲音微寒做出對政府的最後評論:「無所敬畏的人,往往會不擇手段。」

因為沉默行軍運動,因為數十名聯邦名人包括簡水兒在內的聲援,因為某些媒體以及網絡論壇揭出的種種黑幕,帕布爾總統所領導的政治派別,在各州議員提前改選中遭受到突然的打擊。雖然政府的民意支持率依然在百分之五十七左右震盪,而且帕布爾派別的議員依然保持著議會山的微弱優勢,但是可以想見,隨著首都特區日報的文章,政府的日子將會變得越來越艱辛。

在鄒郁看來,杜少卿率領鐵七師承載榮光歸國,除了能在象征意義上替總統和政府加分之外,對當前的政治局勢很難有什么實質幫助,憲章光輝在上,部隊根本無法赤裸裸地參與到政治事務之中,所以聽到邰之源不擇手段四字評價後,她蹙著眉尖開始思考,政府和帕布爾總統會采取什么樣的手段,來壓制當前的浪潮。

「不要忘記帕布爾總統穿了幾十年的那件漂亮衣服。」

邰之源走到辦公桌旁,撥通一個電話,提醒她說道:「他以底層民眾代言人自居,所以在表面上會有很多忌諱。我相信他會用民眾來對抗民眾,事後可以很平靜地說道,這是民眾的選擇和自由。」

……

……

在他們二人腳下的那層樓里,工作人員忙碌地接聽著電話,通過近距離全頻通話系統,與街道上的示威人群保持著密切聯系,同時遙控著地面的十幾個小組,保證沉默行軍的秩序。

擁有近乎無限量資金支援的邰之源,組織起了一個多達七百人的工作團隊,話說當年帕布爾競選總統時,他就這樣做過,正如他在樓上的感慨,如今只不過是一場反動罷了。

因為專業所以效率極高,整個工作團隊對沉默行軍的組織堪稱完美,尤其是進入到s1星球之後,由港都向首都的行軍,秩序之良好,氛圍之平靜,就是政府控制的官方媒體也挑不出任何問題,儼然變成一場民眾平和表達政治訴求的狂歡,所以工作人員們雖然辛苦,但臉上的表情一直非常輕松。

直到此時此刻,部門主管接到了樓上那位太子爺的電話,緊接著收到了街道上傳來的第一手消息,表情頓時變得極為嚴峻,而瞬間掌握情況的工作人員們,更是震驚地沖到了窗邊,用不可思議的神情,望向了南科州五條大街交匯之處,那片最繁華的商業廣場。

……

……

戴著黑色口罩的游行隊伍,在南科州首府市民的夾道歡迎中,揮手微笑,或揮著小旗幟跳躍,正在向商業廣場集中。

稍後他們將要在這里舉行一場集會,通過媒體向民眾宣告自己的訴求,揭露總統及其領導下的政府的種種黑幕——縱使沒有媒體願意播出,他們還有一招大喇叭。

就在陽光清漫的時刻,忽然從西南方向那條大街上涌來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因為人數太多的原因,根本無法分辯究竟是幾千人還是幾萬人,從微黑的臉頰和衣著來看,應該是本地人,最後還是示威隊伍中大大的橫幅昭示了他們的身份。

「南科州第三重型機械廠。」

「納圖引擎制造中心。」

和戴著黑色口罩的沉默行軍隊伍截然相反,這些明顯也是來示威的人群一路行走,一路咒罵,甚至還在用手中的括音器不停敲打路邊的消防水柱,發出類似戰鼓的噪音,氣勢顯得格外囂張。

縱使邰之源收買了三大產業聯合工會的全部領袖,但是依然無法抹去帕布爾總統,耗費畢生心血,在底層民眾和產業工人心中鑄就的地位,現在從西南方向涌向廣場的這支游行隊伍,明顯支持政府一方,示威人群中不時響起尖厲的叫喊聲:

「我們宣布,正式退出產業工會!」

「叛徒可恥!」

「帕布爾總統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