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酸哦(2 / 2)

攸桐趕緊收回目光,只當沒聽見,將食盒擱在案上,開門見山。

「今日來攪擾夫君,是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嗯。」傅煜瞥了眼食盒,卻沒多問。

攸桐遂道:「還是為先前南樓的事。那日攪擾夫君親自走了一趟,看你含怒而去,我心中常覺不安,怕夫君心存誤會,以為我是愛尋釁滋事、小題大做,揪著點小事就得理不饒人,鬧得天翻地覆的。」

傅煜覷她,竟自勾了勾唇角,卻沒說話。

——那日南樓盛怒,聽蘇若蘭避重就輕地蒙蔽時,他還真這么想過。

畢竟魏攸桐在京城的行事他打探過,不信她能換了個人似的,忽然變得乖覺。

攸桐瞧得出來,自笑了笑,解釋道:「從前在京城時,年少不懂事,興許有過這樣的事,不過往事已矣,既進了傅家,女兒家嬌氣的毛病就得收起來。畢竟,離家千里,寄人籬下,哪怕想嬌氣也沒那本錢。」

這話頗帶自嘲,卻無自苦之意。

傅煜眉目微動,語氣帶了幾分揶揄,「有那么慘?」

攸桐嫩唇勾起,眉眼彎了彎,浮起笑意,「認清境況總是好的。不過那日管教蘇姑娘,卻非全為私心。蘇姑娘的作為,周姑已經稟明,我容忍按捺許久,當著眾人的面管教,原因有二。其一是為私,畢竟人非草木,哪會真的任由誹謗,我管教她,是忍無可忍,也是殺雞儆猴,免得不懂事的丫鬟也跟著胡言亂語。」

「嗯。」傅煜頷首,「那其二呢?」

「其二,是為夫君。」

「哦?」這倒在傅煜意料之外,聲音微抬,「為我?」

「夫君說過,我住在南樓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蘇姑娘輕慢於我,便是輕慢於少夫人,若一味縱容,傳到外頭,旁人怕會說將軍的夫人軟弱無能、沒法彈壓仆從,到頭來,損及夫君的威名。在其位則謀其政,我既占了這位子,總不能太過連累夫君。那日鬧出動靜,是事出有因,還請夫君別介意。」

說罷,雙手籠在身前,又行了個相敬如賓的禮。

傅煜琢磨她這言語心思,那張素來淡漠疏冷的臉上,竟自浮笑意。

「你今日特地過來,就為說這個?」

「於夫君,這些話無足輕重,於我,卻很緊要。攸桐才德淺薄,既到此處,只盼能安穩度日,不生是非。夫君事務繁忙,胸懷抱負,無暇理會瑣事。只是人言可畏,容易顛倒黑白,往後再有這般麻煩事,還望夫君能兼聽而明,不因旁人的言語妄下論斷。」

這便是怪他最初處置輕率了。

傅煜固然心高氣傲,卻是憑真本事養出的傲氣,絕非蠻不講理。

那日他先入為主,懶得深究,確實險些冤枉她,被攸桐指出來,也不以為忤。

不過,成婚後幾番接觸,眼前的這位魏攸桐,言行舉止可跟他先前探到的情形全然不同。傅家手握軍權,麾下頗多刺探消息的眼線,這些人做事嚴謹審慎,絕不是輕易被謠言蒙騙之人,當初遞回那般消息,必是查實了的。

而今再看,魏攸桐的出閣前後的行事,卻像是換了個人。

傅煜索性半掩窗扇,側身靠在長案上,頗帶玩味地盯向攸桐。

成婚至今,這還是傅煜頭一回認真地打量她——

黛眉杏眼,雪腮嫩唇,肌膚養得極好,不施脂粉站在陽光下,也沒半點瑕疵,唇色紅嫩,眼波如水,天然妖嬈姿態。那雙眼睛極美,像是清澈的泉映照春光,神采奕奕,亦如美人圖的點睛之筆,活潑靈動,光彩照人。

比起查探到的驕縱任性,此刻她斂袖而立,神情從容,不驕不躁,氣韻婉轉坦盪。

傅煜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眼神微凝。

方才老夫人帶了偏見怒氣,事兒也說得不清不楚,此刻清凈下來,便問攸桐緣由。

攸桐也沒隱瞞,將昨日姐弟倆吃火鍋的情形詳細說給他聽。

末了,道:「除去南樓的人,三弟昨日也吃了些,能順道去他那里一趟么?他和瀾音是同胎雙生,雖男女有別,體質想來略有相似。若他也覺得不適,得趕緊請郎中,我也真就……」她頓了下,畢竟怕姐弟倆真因她而受苦,手指下意識攥住。

昨日那頓火鍋的食材她親自盯著,鴨血鴨腸不可能出岔子,她是擔心別的——

傅瀾音姐弟倆生在高門,不像丫鬟仆婦耐摔耐打,能麻能辣,腸胃或許養得金貴。昨日吃火鍋時,特地調了口味淡的料,又備了碗鴿子湯在旁,好教姐弟倆涮去些辣味。可若傅瀾音當真體弱,她往後就不能隨意給吃辣菜,免得鬧出腸胃炎來,不是鬧著玩的。

傅煜側頭覷她,將那份擔憂瞧得分明。

成婚至今,她在被冷落時、被他冷厲威壓、被蘇若蘭忤逆冒犯時,都能沉靜從容應對,甚至在過後反將一軍,專程到兩書閣里挑他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