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艷艷懷孕七個月了,驟聞大喇叭廣播,也像柴靈秀一樣從回憶里驚了出來,
她嘴角懸著哈喇子,這都已經過了三個月的鬧口期了,她都不明白自個兒咋還那
么嘴饞呢,心里一陣癢癢,便拉住了柴靈秀的小手,巴巴地望著她說:「妹子,
聽到沒?我這嘴又饞了,想吃口涼豆腐。」
柴靈秀瞪了她一眼,沒好浪氣地說了一聲:「哪那么饞,大冬天吃它你就不
怕你那屁眼兒汆稀?」褚艷艷忙晃悠起柴靈秀蔥潤的小手央求:「好妹子,你就
眼瞅著老姐姐我饞得著急麻火,打溜溜嗎?」知道柴靈秀嘴硬心軟,但養活孩子
鬧口這事兒實在沒有法子,褚艷艷把柴靈秀的小手放到自個兒的肚子上,反正就
是一個心思:「我不吃孩子也得吃,反正你不答應的話,我就磨你」。
被褚艷艷的潑皮無賴弄得實在裝不下去,柴靈秀綳著的臉撲哧一聲笑出花來,
忙說:「你呀,這嘴咋就那么饞呢?!跟個孩子似的!」一語雙關,也是真拿褚
艷艷沒有一點轍了。
褚艷艷見柴靈秀終於站起身來,嬉笑著說:「跟你比我可不就是個孩子,讓
你這長了大長腿的人去買總比我這小短腿兒又挺著個大肚子的利索吧!」
柴靈秀翻了個白眼,說道:「行啦行啦,又跟我裝可憐,拿你是沒法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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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鳳鞠這閨女也不說回來看看,才念高一心就變得野了,哎……等老哥
們回來,你們兩口子都來我家吧,回頭我再讓香兒把他趙大和小趙叔都招來,一
起聚聚吧!」
褚艷艷一聽,面上一喜,拍手嚷嚷道:「好呀好呀!」可不么,她正懶得做
飯為這個事兒發愁呢!
見褚艷艷有些得意忘形,知道她這一陣子懷孕挺辛苦的,便點醒著說了一句:
「還是那句話,到時候盡量少和老小兒說話,挺過去了,海闊天空由著你折騰,
千萬別再作了!」
見姐妹兒又提醒了一句,褚艷艷的臉兒一紅,心里頗為發虛,便支支吾吾道:
「老爺們從國外回來之後我就沒再和老小兒……我這不都是憋出來的嗎!哎呀~
你緊著點吧,別到時候豆腐都讓人搶光了!」那往事不堪回首,自打被柴靈秀撞
見她和小趙之間的偷情,雖說之後攤開了,但那畢竟是偷人養漢的事兒,何況
……褚艷艷又偷瞧了一眼柴靈秀,知道姐妹兒是個要臉兒的人,心里打著鼓,換
了一個笑臉催促她趕緊弄豆腐介,直等到柴靈秀離開她家,心里這才感覺好受一
些。
出了褚艷艷家往西走了二十多米,往西南一拐又走了七八米,繞過了一顆光
禿禿的棗樹,鑽進胡同柴靈秀就回到了己個兒的家里。
院子里柴靈秀並沒看到己個兒老爺們的自行車,喊了兩聲,屋里也沒人應答。
當柴靈秀走進東廂時,一眼就看到了大盆里的拐子,又在高腳八仙桌上的大
鋼鋁盆里看到一條去鱗的草魚,柴靈秀用手杵了杵魚的身子,顯然,魚是新打出
來的。
點著了香煙,她心里納悶:「這魚是哪來的呢?老爺們弄回來的?」想到了
丈夫楊偉,柴靈秀又否定了他。
里屋外屋轉悠了一遭,也沒看到兒子的身影,倒是從床鋪上看到了兒子脫下
來的棉衣棉褲,便在心里有些起膩:「這么冷的天兒又把棉衣服脫下來了,要是
凍著了可咋辦?」她出了西角門來到西場,湊到坡前朝下一掃,就看到西場下的
三角坑里有一道身影,那身影晃來晃去在北頭的冰面上翩翩起舞玩得正歡,不正
是自個兒的兒子嗎!
柴靈秀喊了兩聲:「香兒,香兒!」聲音飄飄悠悠地飛了出去,雖說有些焦
急,但宛轉悠揚聽起來卻極為悅耳。
這十冬臘月的天兒其時正是一年當中最冷的日子,但瞧那西場上站著一個風
姿卓越的女人,烏黑的荷葉頭攏著把她那張芙蓉臉迎向坡下,一只手夾著煙,另
一只手正頻頻向那坡底下滑冰的男孩招著,凝固的空氣里,隨著聲音的喊出那張
臉顯得越發白皙透亮,就像那瓷花碗上的白釉,天生泛著光澤。
看著兒子獨自一人在冰面上飛舞,怕他聽不太真,柴靈秀又高聲嚷了一句:
「香兒,快上來!」
楊書香打從西角門出來之後,踩著冰刀就下到了三角坑,他順著冰面往北滑
去,過了幾家就到了趙大他們家的坡下,開始時他還打算脫掉冰刀繞著三角坑上
的小菜園去上面看看煥章回來沒回來,可轉念一想便放棄了打算,門都關著呢,
要是回來早就把門敞開了,又沒看到趙大的面包車,恐怕家里頭只老爺趙永安一
個人吧,去了也是白去,也就放棄了打算。
回身繞著三角坑轉悠起來,自南向北這狹長的地界兒變得越來越寬,又得耍
吧,真成了他家的後花園了。正玩得起性,就聽身後有人呼喚,那聲音對他來說,
簡直不能再熟悉了,轉了個彎,楊書香的嘴里痛快地答應了一聲。
回身朝著自家的方向滑去,湊到坡底下,他問道:「媽,咋的啦?」柴靈秀
俯身看著下方,兒子一張圓方臉上紅撲撲的帶著汗,額前那中分頭的發梢都有些
散,忙說:「快上來,快上來。我剛聽大喇叭喊賣豆腐呢,你去約點來,你艷娘
這前也想吃。對了,知道那魚是誰給咱家的嗎?」
楊書香下午去窯坑逮魚,別看他在王宏面前說得頭頭是道,碰到媽媽詢問這
魚的事兒難免還是有些心虛。他也知道,如果自個兒敢那樣硬氣地把魚的來歷講
出來,鬧不好媽媽當場就得發飆,而他肯定得挨那一通胖揍。
背著身子坐在土階上,楊書香借著脫掉腳上冰刀的空兒,腦子里開始飛速琢
磨起來……編啥呢?說是王宏給的?誰信啊!說我大大和娘娘回來給捎來的?
就更難自圓其說了,鬧不好扯來扯去又說我去找長風哥。要么就說小鋪的三
大賈新民打卯弄回來的?呸,打兔子還能打著魚?這話說出來也就糊弄糊弄那徐
瘋子,都未必管事。騙媽媽?快拉倒吧!她最痛恨的就是我說瞎話了,更膩味我
去賈新民的家里,鬧不好被揭穿了還不如實話實說來得痛快。
「你磨蹭個啥呢?……我還得緊著把魚燉了,你快去大隊約他三斤豆腐。
哦,你把咱家的豆子拿介,先問他用豆子能不能換,要是斤半的話就換,不
是的話就買」催促著兒子,當他起身從坡下爬上來時,柴靈秀探著身子把手伸了
出來。
楊書香故作瀟灑地攏了一下中分,回手抓住柴靈秀的小手在上面摸了一把,
笑著說道:「都多大了,還要媽媽幫我啊!」柴靈秀啐了他一口:「你還少讓我
操心了!」
臉上帶笑,柴靈秀反手一把抓住了兒子的手,把他拉了上來,不等楊書香反
應過來,先是摸了一把他的胳膊,那俊俏的大眼可就瞪了起來,接著就把手插在
了楊書香的襠里,咬著牙說道:「嘿嘿~你怎又沒穿棉衣服?」
楊書香「哎呦」一聲,扔掉了冰刀,佝僂著腰連忙解釋說:「滑冰都出了一
身汗啦,還怎穿棉衣服啊?」夾著腿,楊書香抓向媽媽的手,嬉皮笑臉地說道:
「放手吧媽媽,我還得約豆腐介那!」惹得柴靈秀一哼,嘟起嘴來斥責道:「就
不聽我的吧,把你的身子凍壞了就好啦!」
楊書香呲牙咧嘴哀求著:「我的娘啊~都多大了你還擰我的里連兒~讓人看
到了多不好意思呀~」
柴靈秀知道兒子又在裝蛋,因為自個兒的手上根本就沒使多大勁兒,便虎著
臉說道:「你就不聽我的話吧,早早晚晚落下根兒!」隨後又惡狠狠地說:「趕
緊進屋給我把棉衣服穿上介!」
「不聽誰的話都得聽我媽媽的,你看那魚沒有,我給你弄來的!」楊書香一
通白呼,哄著柴靈秀撒了手,這家伙嬉皮笑臉的上前摟著柴靈秀的腰,又磨又蹭,
弄得柴靈秀扭來扭去的,這才一起走回院子。
回屋之後,柴靈秀眼看著兒子把棉褲棉襖穿在身上,又給兒子拿來了帽子和
圍脖,嘴上埋怨兒子不聽話,還是溫柔地給他把頭上的汗擦了個干凈,這才里三
層外三層給兒子把腦袋裹嚴,又從廂房里把黃豆給兒子預備出來,囑咐道:「回
頭豆腐約來之後去後面把你趙大一家和小趙叔招來,今兒個就在咱家聚齊兒了!」
答應了一聲,楊書香騎車出了胡同來到了馬路牙子前,見公路兩頭沒車,一
踩腳蹬子,二八鐵驢可就招呼下去了,今晚上都來怹們家聚齊,又沒看到趙煥章
的影子,路上楊書香就又尋思起來:「煥章這廝也真是的,你就離不開小玉了?
真不夠意思!雞沒吃著,魚也沒你份兒,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