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開門開劍匣(2 / 2)

蘇酥一腳跨過院門,縮回頭怒罵道:「王肥膘,再瞎叫喚,晚上我帶兄弟去你家聽牆根去!什么金槍不倒一夜七次郎,我看也就是提槍上馬就下馬的眨眼功夫!」

胖子才要沖上去痛打一頓,聽到院門砰然關上,只得罵罵咧咧回家睡回籠覺,狠狠呸了一聲,心想老子有媳婦暖炕頭,你小子有嗎?接下來蘇酥才知道老夫子去私塾說過了這幾ri不教書,齊叔依然打鐵,目盲女子只是坐在後院,不像是發呆,不過也不愛怎么說話,偶爾老夫子跟她閑聊才問一句答一句,至於那個不知姓名的公子哥,蘇酥橫豎沒看出門道,也就懶得理睬,就坐在後院欣賞目盲女子略顯拘謹的小娘子姿態,至於老夫子所謂非禮勿視啥的,才不當真。後來老夫子不知從哪個旮旯拿出半吊錢,讓這些年常嘆自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蘇酥心情大好,做了頓有葷有素sè香味俱全的豐盛午飯,姓薛的目盲姑娘吃飯時也一樣秀氣靦腆,小嘴小嘴的,蘇酥怎么看都歡喜,老夫子在桌底下不知踩了幾腳,蘇酥始終不動如山,十分有大將風度。

蘇酥知道那個佩刀公子哥端著飯碗就又去前院站著發呆了。

老夫子時不時去那邊看一會兒,然後搖頭晃腦回來,蘇酥也不是沒有疑惑,可老夫子嘴巴嚴實,不透露半點,讓本以為有個大財主遠房親戚的蘇酥很是失望,好在有薛姑娘安靜坐著附近,蘇酥心里好受許多。

接下來半旬,薛姑娘皆是清晨來黃昏走,雷打不動。

終於知道是姓徐的年輕公子哥還是走火入魔地呆在前院,蘇酥就納悶了,你要說你眼前杵著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這么不眨眼盯著看半旬時光也得看吐了吧?

這一天,蘇酥坐在後院小板凳上,和薛姑娘有一句每一句聊著。

老夫子負手從前院走回,低頭自言自語:「jing誠所至,六丁下視,太乙夜燃,勤苦從來可動天。既然有了這般數一數二的家世,還如此吃苦毅力。是我趙定秀走眼小覷了。」

蘇酥聽得含糊不清,高聲問道:「老頭兒,說個啥?」

老夫子默然坐下,許久以後,說道:「要搬家了,往南走。」

蘇酥白眼道:「咱們有那個錢嗎?再說了,去南邊做什么?在這兒就挺好,不搬!」

老夫子好似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揚聲道:「我說搬就搬!為何人家身在富貴尚且吃得住苦,你偏偏就吃不得?!」

平時老夫子罵就罵,可今天有女子在場,蘇酥也有些急眼了,「放著有好好的安穩ri子不過,憑啥要我去吃苦,顛沛流離跟喪家犬一樣,好玩嗎?!」

老夫子怒極,顫聲道:「好一個喪家犬!對,你就是喪家犬!」

老夫子竟然眼眶濕潤,指著這個年輕人,咬牙切齒道:「我西蜀三百萬戶,誰不是做了二十年的喪家之犬?!」

一頭霧水的蘇酥嚅嚅喏喏,只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看到老夫子罕見的失態,也不敢再犟嘴。

一直安靜的目盲女琴師輕聲道:「老夫子,其實蘇公子說得也沒錯,為人處世,天底下任何人都只是求一個不苦。像我這般的,在江湖上,也無非是求一個莫要身不由己。」

老夫子並非一味蠻橫不講理的迂腐人物,只是搖頭哽咽道:「可是他不一樣啊,他是蘇酥啊!」

蘇酥其實不是挨了罵而委屈,只是見到老夫子老淚縱橫,有些莫名的心酸,也紅了眼睛,抽泣說道:「對,我是蘇酥!可我就只是在這里長大的蘇酥啊。」

訓斥蘇酥二十多年從來都是正襟危坐的老夫子默然,垮了那股不知為何而撐著的jing神氣,就像脊梁被壓彎了。

蘇酥心一緊,胡亂抹了抹臉,神情慌張,趕緊說道:「老頭兒,你說啥就是啥,我聽你的就是啊,你別嚇我。」

老夫子重重嘆息一聲,站起身走回屋子。

只留下犯了錯卻不知錯在哪里的蘇酥,顧不得有女子在身邊,低頭抽泣。

薛宋官猶豫了一下,伸手輕柔拍了拍他攥緊拳頭放在膝蓋上的手背。

他如溺水將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握住她的纖細小手,抬起頭,哭泣道:「你告訴我哪里錯了,我去跟老夫子道歉去。我不想他傷心,我也想有出息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啊!」

沒了古琴的目盲女子溫柔笑了笑,另外一只手幫他擦去滿臉淚水,輕聲喊了一聲:「蘇蘇。」

前院。

這半旬無數次記憶起廣陵江畔的一劍天門開。

深呼吸一口。

徐鳳年一手負後,一手伸出,無數劍氣繭絲一改往ri暴虐常態,溫順纏繞在他這只手臂上。

他平靜道:「開門!」

劍匣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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