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女子種桂(2 / 2)

說話間,種桂一只手又握住鐵鏈。

不見棺材不掉淚。

徐鳳年總算打賞了他一個笑臉,「來,再試試看能否殺了我。」

這一刻種桂出手也不是,松手也不是,自打娘胎出生以來,這等羞愧憤恨難當,只比剛才五馬拖拽的境地稍好。

種桂僥幸由yin間回陽間,而陸沉則是從陽間墮入yin間,呆然坐在一旁,心冷如墜冰窖。

徐鳳年一手畫圓,不見拍在種桂頭頂,種桂整個人就陷入地面,頭顱和四肢一同炸裂,好似給人用大錘砸成了一塊肉餅,比起五馬分屍還要凄慘。

仙人撫頂。

可不止是結發受長生一個用處。

鮮血濺了陸沉一身,可她只是痴然發呆,無動於衷。

她單純,卻不是蠢貨。

見微知著,幾乎是大族子女的天賦。

徐鳳年才要再畫一圓,讓陸沉和種桂做一對亡命鴛鴦共赴黃泉,她突然抬頭問道:「我想知道你到底跟馬賊是不是一伙的,求求你,別騙我。」

徐鳳年搖了搖頭。

她終於心死如灰燼,平靜等待。

徐鳳年也不憐香惜玉,依舊是仙人撫頂的起手式,不過又一次被打攪,她冷不丁撕心裂肺哭出聲,「我不想死!」

徐鳳年走過去,走了幾步距離,她便坐在地上滑退了幾步距離,徐鳳年不再前行,蹲下身,伸出手,「瓷瓶還我。」

還握有小瓶的她燙手般丟出,她情急之下,丟擲得沒有准頭,徐鳳年探手一抓,就馭物在手,放回書箱。

陸沉好像積攢了二十年的心機城府都在一瞬間爆發出來,聲音打顫道:「徐公子你要如何才能不殺我?我是南朝甲字陸家的嫡孫女,我和種桂不同,沒有任何抱負可言,只想好好活著,出嫁以後相夫教子,只要公子不殺我,只要不玷污我的身子,我便是給你做牛做馬半年時間,也心甘情願,而且我許諾,回到陸家,絕不提今ri事情半句,只說種桂是死於百人馬賊。」

瞧見那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嘴角勾起,隱約有譏諷意思,醒悟有了紕漏的陸沉馬上改口說道:「只說是種桂某ri死在前往西河州持節令府邸的旅程中,我半點不知情!」

說到這里,她秋波起漣漪,熠熠生輝,泛起一股果決,咬著嘴唇,緩緩說道:「公子不殺我,我便說是與種桂有過魚水之歡,到時候種家假若不信,讓嬤嬤驗身,也尋不到破綻。」

她言下之意,只要是個男人就明白,她是願意以清白之身做代價,換取活命了。

徐鳳年發出嘖嘖聲,感慨真是天高高不過人心。

陸沉見他沒有暴起殺人的意思,伸手捋起鬢角一縷散亂青絲,繼續說道:「小女子也不敢奢望公子一同回到陸家,但既然公子手握把柄,我陸家清譽南朝,當然不允許這般天大丑聞流出,跟不願因此惹上種家,也就不用擔心我不對公子百依百順,只需遠遠牽扯,陸沉願意做公子的牽線木偶,相信以公子出類拔萃的身手和心智,一定可以找到既能控制陸沉又能不入險地的兩全法子。」

徐鳳年要去掏棗子,發現囊中空無一物,縮回手後笑道:「你很聰明啊,怎么會被種桂這個紈絝子弟當傻子逗弄?」

陸沉竟然有膽量笑了笑,自嘲道:「不是種桂如何,而是種家底蘊勝過陸家。否則一個偏房子弟,如何能與一個甲字嫡孫女稱得上門當戶對。」

徐鳳年點了點頭,深以為然,果然是個有慧根的豪閥女子。

陸沉剎那間眼神冰冷,咬牙道:「你還是想殺我!」

才起殺意的徐鳳年好奇問道:「女子的直覺?」

她反問道:「難道不是?」

沒等徐鳳年有所動作,陸沉站起身,瘋了一般沖向他,自尋死路,一陣毫無章法的拳打腳踢,哭腔可憐:「你這個王八蛋,大魔頭,我跟你拼了!」

她嘮嘮叨叨,罵人跟打人一個德行,翻來覆去就那么幾個古板路數,都是不痛不癢。

徐鳳年一巴掌把她凶狠拍飛出去,直接將其打懵了,看著捂著臉的瘋女人,說道:「殺不殺你,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你先埋了種桂,然後跟我一起去西河州腹地,用得著你。」

陸沉如獲大赦,眼神煥發光彩,瞥了一眼種桂的模糊屍體,冷笑道:「不收屍才好。」

她臉上頓時又挨了一巴掌,整個人都翻了個身,重重摔在黃沙地面上,像一只土灰麻雀。

徐鳳年譏諷道:「男人冷血,指不定走狗屎還能當個梟雄,你一個娘們,這么沒心沒肺的,很討喜嗎?」

陸沉低下頭,兩頰各自挨了一耳光的她驚怯溫順道:「我知錯了。」

徐鳳年以一記仙人撫頂砸出一個大坑,權且當成種桂的墳塋,看著她一點一點一塊一塊將那灘血肉搬入坑內,問了一些種家和陸家的事情,她一一作答,並無絲毫摻假。

間隙時她小心翼翼問道:「是公子殺退了那些馬賊?」

徐鳳年沒有作聲。只是耐心看著她撿回泥土覆蓋,勉強填平以後,還不忘跳著踩踏,讓填埋痕跡不那么明顯,她安靜下來後,歪著腦袋問道:「種桂種桂。公子你說,以後這兒會不會長出一棵桂樹?」

徐鳳年罵道:「你腦子有病。」

滿身血污的女子竟是斂衽施了一個萬福,嫵媚橫生,笑容說道:「求公子救我。」

徐鳳年扯了扯嘴角,「你真是病入膏肓,失心瘋,沒救了。」

女子孤零零站在墳塋上,只是笑臉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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