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疼(2 / 2)

陸沉搖頭道:「我不向來關心這些,也接觸不到內幕。」

徐鳳年瞥了一眼她的秋水長眸,放棄了打探。

陸沉笑道:「不敢相信,那個被稱作通身才膽的種桂說死就死了,而且死法一點都不壯烈。」

徐鳳年隨手丟了那串金鈴鐺,他本意是借陸沉的身份去西河州腹地亂殺一通,殺幾個賺幾個,只不過得知這趟出行種家幾位高手都一個不漏,尤其是那個高居魔頭排行第七的種凉,甚至連北莽十二位大將軍的種神通也喬裝打扮,隱匿其中,一番權衡過後,不想惹禍上身,耽誤了跟白衣洛陽的約定,恐怕即使逃過了種家的追殺,也出不了北莽。陸沉看到這個動作,笑著從袖中抽出一柄匕首,直白道:「本想著找機會一下刺死你的。現在匕首是交給你,還是丟掉?」

徐鳳年頭也不轉,說道:「留著吧。你要是下一個三十里路前還不掏出來,你也會跟種桂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陸沉開心笑道:「我賭對了。」

徐鳳年莫名其妙感慨道:「這個江湖,高手常有,高人不常在。」

陸沉問道:「那公子你是高手還是高人?」

徐鳳年搖頭道:「做不來高人。」

兩人夜宿荒漠,在一處背風山坡坡底歇腳,晝夜溫差極大,徐鳳年拾了許多枯枝丟入火堆,除了悄悄養劍和維持篝火,一夜都在假眠,破曉時分,見她還在打瞌睡,就獨自走到坡頂,仰望著天色。突然間,徐鳳年掠回坡腳,眼神復雜盯著那個顫顫巍巍手提匕首的女子,她竟是心狠到拿匕首在自己臉上劃出了四道血槽,皮開肉綻,這得是如何堅韌心性的女子,才做得出這種行徑?其實以兩人心智,心知肚明,每走一步,臨近西河州城,她極有可能是離黃泉路近了一步,種陸兩家不乏城府修煉成精的梟雄角色,身負絕學的種桂身死人亡,而她一個弱女子卻反常活下,想要蒙混過關,繼續有一份富貴生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連徐鳳年都想不到她如何能夠編出天衣無縫的理由,他嘴上說是要把她送至安全地點,事實上,昔日可以為她遮天蔽日的樹蔭下,對姓陸的女子來說,那將會是世間最不安全的險境。

這一對命運無緣無故交織在一起的男女,似乎誰都不是好東西。

破相以後,說是仇家殺死種桂,再放她生還,當成對種陸兩家的羞辱。她才硬生生從一局死局棋盤上做眼,生出了一氣。

只是這樣的手法,對女人而言,是不是代價太大了?是不是太過決絕了?男女皆惜命。男子惜命,女子惜容,更是常理。

徐鳳年當下涌起戾氣,幾乎有一舉殺死她的沖動。只是隨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抑下殺機。

女子望向眼前那個只知姓不知名的年輕男人,眼神痴呆,不是淚流兩頰,而是血流滿面。

這個曾經自己說自己不好看的女子,視線終於不再渙散,泛起一些淚水。

她噙著淚水,笑著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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