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書聲(2 / 2)

徐鳳年驚訝道:「那得要仔細讀一讀,有上佳詩詞下酒,人生一大美事。」

徐鳳年擦了擦手,這才接過詩稿,慢慢翻頁,初看幾首竟都是如才子思慕佳人,不過一些小曲小句,便是徐鳳年讀來,也覺得妙趣橫生,例如春春鶯鶯燕燕,事事綠綠韻韻,停停當當人人。徐鳳年起先還能喝幾口酒吃幾塊肉,讀到詩稿一半,就有些出神了:肝腸百煉爐間鐵,富貴三更枕上蝶,功名兩字酒中蛇。年老無所依,尖風分外寒,薄雪尤為重,吹搖壓倒吾茅舍。詩稿末尾,如詩詞曲子說寫,真是「生靈塗炭,讀書人一聲長嘆」。詩稿由時間推移而陸續訂入,大抵便是這位駱平央的境遇心路,由才子花前月下漸入中年頹喪無奈,再到年老豁然感懷。

徐鳳年合上詩稿,贊嘆道:「這本稿子要是換成我二姐來看該有多好。」

老道士一頭霧水,本就沒有底氣,略顯訕訕然。

徐鳳年默默遞還詩稿,不再說話,擱在四五年前,這本稿子還不得讓他出手幾千兩銀子?

這位一生懷才不遇九微道人估摸著處處碰壁已經習慣成自然,收回詩稿,也不覺得心灰意冷,天上掉下一頓不花錢的飽飯吃就很知足了。

徐鳳年問道:「駱監院可知兩禪寺龍樹僧人去了道德宗?」

老道人搖頭道:「並未聽說。」

老人繼而自嘲道:「離陽王朝那邊倒是有佛道論辯的習俗,要是在北莽,道士跟和尚說法,可不就是雞同鴨講嘛。」

道人一拍大腿,懊惱道:「可別攪黃了道德宗的水陸道場,白跑一趟的話,貧道可就遭了大罪嘍。」

孩子撇嘴道:「本來就是遭罪!」

老道士作勢要打,孩子縮了縮脖子。

酒足飯飽,得知徐鳳年也要前往寶瓶州西北,會有一頓順路,三人便一同啟程,走至暮色沉沉,依舊荒無人煙沒有落腳地,只得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了。

燃起篝火,孩子走得困乏,早早睡去。

老道士不忘擺弄一句「痴兒不知榮枯事。」

之後徐鳳年問過了幾個道教粗淺的問題,也不敢深問,生怕讓這位駱監院難堪。

道士駱平央猶豫不決,下了好大決心才突然對徐鳳年問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徐鳳年笑道:「駱監院盡管說。」

道士一咬牙,低聲說道:「貧道年少曾跟隨一位真人學習觀氣之法,看公子面相,家中似乎有親近之人去了,不是姓宋,便是姓李。如果可以,貧道勸公子最好還是返鄉。」

徐鳳年呆滯不言語。

老道人嘆氣一聲,「貧道其實也算不得准,若是萬一說晦氣了,徐公子莫要怪罪。」

徐鳳年點了點頭。

老道士看著這位姓情頗為溫良的公子面對篝火,嘴皮子微微顫抖,老道人不忍再看,沉默許久,望著遠方,喃喃道:「風濤險我,我濤風淘,山鬼放聲揶揄笑。風波遠我,我遠風波,星斗滿天人睡也。」

人睡也。q

ww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