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北上南下(2 / 2)

她嫣然一笑「看你流了這么多血,稱上一稱,可有好幾兩重了吧?疼不疼啊?」

背靠車廂的徐鳳年沒有說話,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她的大腿,力道不輕地擰了擰,裴南葦眉頭糾結在一起,卻硬氣地一聲不吭。徐鳳年松開手指,裴南葦重重吐出一口氣,不曾想徐鳳年故伎重演,讓裴南葦倒抽一口涼氣,那張讓這位靖安王妃榮登胭脂評美女的端庄柔媚兩相宜的臉龐,顯得十分痛苦。徐鳳年上癮一般,數次反復,到後來不出聲阻攔的裴南葦已經趨於麻木,心中對他的恨意無以復加,對這個她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年輕人來說,她裴南葦確實就是等同於那柄從別人手中搶來的白鞘名刀一般無二,都是那僅僅心動就搶來了的物件,無聊了就「把玩」一番,沒空的時候就放回鞘,正眼都不看,任由塵埃遍布。徐鳳年終於不再故意讓裴南葦承受這種皮肉之苦,不用想,她的那條修長大腿上已經多處青腫。徐鳳年換成手掌搭在她腿上,輕輕抹過,裴南葦的疼痛如同春風一度便積雪消融,但是這讓裴南葦更加感到身為「玩物」的屈辱,咬住嘴唇,纖薄嘴唇被她咬出血絲。

徐鳳年輕聲笑道:「第一次會很疼,到後來無非也就那么回事了,你問我七竅流血疼不疼,其實跟你是一個道理。我嘴上說這些,你多半聽不進去,就只好讓你感同身受一番。咋樣,是不是這會兒才曉得不疼的時候,就覺得已經是一種幸福?所以啊,我們人人都是賤貨,站著說話不知道不腰疼的福氣。我以前聽到一個笑話,說貧苦百姓猜想皇帝老兒是不是頓頓大蔥就餅,覺得滑稽,第一次游歷江湖的時候,等到自己啃著那些窩窩頭啊烤紅薯啊,才知道能填飽肚子就很知足,甚至高興到連那些山珍海味想都不去想。一個人的快樂和苦難,所居位置不同而不同,但深淺大致是相當的。所以誰都不要瞧不起誰,誰都不要笑話誰,什么事情都能爭取,唯獨從哪里投胎,卻是這輩子如何用心用力也爭取不來的,遇上不平事,能認命就是本事,能拼命就更是了不起了。不過不願認命卻肯拼命的人,也不好,因為往往做事沒有底線,喜歡害人。在薊州平步青雲的袁庭山就是一個。我在江湖底層看到過各色各樣的人物,在清涼山也見到站在高處的三教九流,對於沒有底線的,一直不太喜歡跟他們交往。」

裴南葦嗤笑道:「你如果不是是世襲罔替的北涼世子,誰樂意跟你客套寒暄?更別提什么溜須拍馬!你也就是投胎投得好,才有資格說這些道理。」

徐鳳年破天荒沒有反駁,嗯了一聲。

只是裴南葦非但沒有大勝而歸的感覺,反而有些索然無味。投胎好的,靖安王世子趙珣無疑也是一個,又如何?

徐鳳年突然問道:「我要去一趟跟北莽接壤的幽涼邊境,你想不想去看一看大漠風光?我曾經去過北莽,親眼見過雲層下墜,宛如天地一線的景象,真的不錯,看到這些,人的心境也能開闊一些。幽州最北還有座雞鳴山,晝夜交替時沙鳴如雄雞晨啼。」

裴南葦沒有直接回答,順嘴問道:「你是去邊境參加校武閱兵?怎么,大將軍已經著手准備讓你世襲罔替他的北涼王爵位了?怕你不能服眾,要親自為你在北涼邊軍中壓陣?」

這話一說出口,裴南葦就噤若寒蟬。她不是忌憚身邊這個她還有底氣去平起平坐的年輕人,而是打心底畏懼那個數次在北涼王府撞見時都駝背傴僂笑眯眯的老人。

那個老人是老了,可裴南葦始終無法想象老人會死在哪一天哪一處。

如果老人終於死了,亡了的春秋八國是不是才能瞑目?

徐鳳年沉默著離開車廂,要了一匹潼門關戰馬,獨自騎乘。

沒了徐驍的北涼,還是北涼嗎?

此時,被北涼鐵騎踩踏得滿目蒼夷的北莽南朝邊境,悄然駛入一輛簡陋馬車。

馬夫是那天下第二人,拓拔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