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紅樓(2 / 2)

然後膝蓋微微彎曲幾分,徐龍象眼睛望向那尊滿身金光流溢的半面佛。

扯了扯嘴角。

以徐龍象為圓心,不光是慕容寶鼎留在符甲上的拳勢驀然盪然一空,天地之間的氣象放佛都被少年汲取殆盡。少年如同一只上古凶獸饕餮。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徐龍象開始奔跑,一步一步踏在地面上,有千騎奔雷之勢。

然後輕輕躍起,雙手十指交錯,合成一拳,朝那尊立佛當頭砸下!

慕容寶鼎的不敗金身在被砸入地下之時,雙手緊密合十已然露出一絲縫隙。

徐鳳年站起身,知道青蒼城大局已定。

徐鳳年沒有阻攔那對少年少女的悄然離去,慕容寶鼎雖說被黃蠻兒一拳破去了立佛寶瓶身,可真要雙方往死里玩命的話,徐鳳年未必能賺到什么。

徐鳳年望向黃蠻兒的背影,大概是覺得摘了符甲頭盔,怕他這個哥哥罵他,往坑里瞅了半天,沒等到慕容寶鼎露面,就跑去蹲著戴上頭甲,始終背對徐鳳年,就那么蹲著「面壁思過」了。

徐鳳年有點哭笑不得,也沒有理會,只是輕輕背起老諜子的屍體,走入那座很小家子氣的金鑾殿,一身龍袍周浚臣使勁彎著腰,口呼北涼王,說了一大通怎么肉麻怎么來的阿諛言辭。徐鳳年把老人屍體放在雕龍梁柱旁邊,也沒說話,只是瞥了周浚臣一眼,後者很快就識趣閉嘴,意識到身前這位見過大風大浪的年輕藩王,畢竟不是前幾任自己所依附豪強那般不但眼窩子淺,耳根子也軟。周浚臣心中哀嘆,半個時辰以前他還等著手下把這家伙五huā大綁到金鑾殿,希望能享受一回堂堂離陽異姓王的跪拜覲見,這會兒外邊已是打得天翻地覆,不但柔然山主洪敬岩出手了,連慕容寶鼎都不得不親自陷陣,周浚臣想到這里,彎腰更甚。徐鳳年開門見山說道:「本來是想還能靠北涼王的身份,跟你喝著酒聊正事,不過你這位青蒼城主架子真不算小,也好,咱們可以新賬舊賬一起算,阮山東是北涼人,你的三供奉也是,都因你周浚臣而死,你的腦袋值不了幾個錢,賠不起,我進來的時候估算了一下,你得用兩萬忠心耿耿的流民來賠。蔣橫跟賀大捷的親兵大概有三千,不在城中的沈從武手上還有一千六,加上龍王府一千多龍鱗衛,這些都不算在那兩萬人里頭,就當是你的見面禮。」

周浚臣哭喪著臉近乎哀嚎道:「王爺,小的也沒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吶,籠絡起兩萬流民比登天還難,更別提還要他們忠心了,小的不是不想給王爺鞠躬盡瘁,委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徐鳳年一手猛然掐住周浚臣的脖子,將他摔砸在一根棟梁上,周浚臣雙腳離地,背靠柱子,喘不過氣來,徐鳳年手臂赤蛇縈繞扶搖,冷笑道:「那你就去死好了。看來你的腦袋掉了以後,拿出去震懾青蒼流民,比留在肩上會更有用。」

周浚臣雙手竭力扯住徐鳳年的手臂,做垂死掙扎。他只聽說這位去年還是世子殿下的年輕人紈絝得無法無天,哪里知道他如此不願拖泥帶水,一言不合便要人的姓命,周浚臣正因為聰明,才會知道給自己待價而沽,好賣出公道適宜的價錢,別太賤賣給北涼了。似乎這個北涼王不喜歡聰明人?早知道是這樣,給他周浚臣幾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藏著掖著玩什么城府心機了。徐鳳年伸手抽出那柄過河卒,側過刀身,刀尖輕輕抵住周浚臣的額頭,微笑道:「橫著刀鋒扎入你的頭顱,大概就能把你釘死在柱子上了。皇帝,我確實一直想殺,先拿你試試手也不錯。」

不知過了多久,緩緩恢復知覺的周浚臣艱難撐開眼皮子,神情恍惚,視線模糊,難道自己到了陰曹地府,還是仍然走在黃泉路,尚未過那奈何橋?周浚臣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好像沒有留下刀口子?周浚臣想要破口大罵那姓徐的心狠手辣,可喉嚨跟塞入一塊灼燒火炭般難受,伸手撫摸了一下,疼得身軀顫栗,冷汗直流,驀然睜大眼睛,抬起頭,看到那襲雪白麻衣,再往上就是那張讓周浚臣畏懼到了骨子里的年輕面孔了。徐鳳年俯視這個癱軟坐地的土皇帝,扯了扯嘴角「周浚臣,你又欠了我一條命,你說說看,現在得拿多少數目的流民來還債?」

知道自己在鬼門關打了個轉的周浚臣這會是真的學聰明了,一把抱住北涼王的大腿,嗓音沙啞哭喊道:「王爺,你說幾萬就是幾萬,小的都聽王爺的,小的敢說半個不字,王爺就賞給小的一柄刀,都不用王爺你動手啊……」

徐鳳年一腳踢開周浚臣,走向殿外,黃蠻兒還在那里蹲著。

個子不高的少年身身披紅甲,如高樓。

北涼北莽之間有紅樓。

要殺涼王,先過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