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坐井觀天(2 / 2)

趙毅自嘲道:「也對,他曹長卿哪里瞧得上本王和盧升象,他眼只有顧劍棠罷了。顧劍棠一天不從兩遼邊線南下,曹長卿就一天都不出面主事。」

宋笠點頭道:「看似自負,何嘗不是長遠考量,曹長卿太過鋒芒畢露,他只有絲毫不插手具體的兵馬調度,才能給謝西陲和寇江淮這兩個年輕人足夠的機會去成長。」

趙毅突然笑道:「時無英雄,使豎成名。」

趙驃有些茫然,清楚所謂的「豎」是謝西陲寇江淮之流,可不明白父王所謂的英雄又是誰。

趙毅感慨道:「當年徐瘸輕輕一腳,就是神州陸沉。」

趙毅臉上流露出濃重譏諷,「這回藩王靖難,雷聲大得不行,不說什么雨點小,那根本就是沒有。除了趙炳老匹夫的那個兒心懷叵測,其余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如果徐瘸沒死,隨便從北涼拉出五萬精騎,曹長卿和他的西楚就完全不用蹦躂了。至於趙炳嘛,若是真願意出死力,與本王聯手,也能解決這個麻煩,只不過趙炳這家伙,心機跟那被徐驍調侃為『婦人』的趙衡差不多深厚,不過扮痴裝糊塗的本事,趙衡就差了十萬八千里。曹長卿和那小女孩還沒揭竿立旗的時候,就故意連續三封百里加急奏章傳給太安城,說什么南疆動亂,這不前不久還上了一封請罪的折?說南蠻十族勾連西楚余孽,導致他親自出馬的前線連續大敗了三場,死了好幾萬人馬。好幾萬?我干你娘的!好幾百人才對吧,你兒當年不過十幾歲的小崽就能去南疆腹地砍人頭築京觀,你趙炳一去,反而吃了敗仗,而且一吃就是三場?號稱可『彈指破城,揮袖滅國』的納蘭右慈干啥去了?一個大男人,總不會是給你趙炳折騰得懷孕生娃去了吧?」

趙毅嘆了口氣,「在所有藩王里頭,一蹶不振的老靖安王趙衡怨氣最大局限也最大,淮南王趙英則是才氣最高本事最小,膠東王趙睢性最軟,從頭到尾皆是最無氣候。至於本王,眼界最小,爭不來天下第一的鐵騎名頭,爭個天下第一的水師就很知足了,野心最小,從不覬覦那張椅,從小就是這樣,甚至為了我哥能一屁股坐上去,當年還特意跑到徐瘸跟前差點下跪。所以這些年,外人都說本王凶名赫赫,徐驍這個北涼王才是威風八面。要說本王最厭惡誰,其實還是趙炳,見風轉舵,過河拆橋,口蜜腹劍,都是一把好手,只可惜啊,皇兄一直全心全意防范西北,不管本王這個同父同母的親弟弟怎么勸說,始終不肯對南疆有所動作。」

趙毅慘然一笑,抬頭看著兒趙驃,自嘲道:「那年徐鳳年來廣陵江,你跟他結下死仇,本王故意示弱徐驍,從你身上剮下一塊肉送往北涼,然後在這種時候,給皇兄送去一封密折。不是說什么北涼徐驍的壞話,而是說趙炳此獠萬萬不可任其積蓄勢力,結果呢,皇兄還是不上心。要是從本王身上剁下幾斤肉就能換來皇兄的回心轉意,本王真會去做的。」

「既然皇兄不願做惡人,那么本王來便是了,所以這小半年以來,本王讓人暗刺殺了那燕敕王世四次,全部無功而返。」

宋笠默不作聲。

頭一回聽聞此事的趙驃張大嘴巴,一臉震驚。

趙毅丟出那顆被手心溫熱的石,「後來陳芝豹入京擔任兵部尚書,本王知道此人肯定會封王就藩,於是再次遞交密折,向皇兄提議陳芝豹就藩於廣陵道和南疆道之間,若是陳芝豹嫌棄藩地太小,本王甚至可以多讓出一個州。結果如何,你們兩個現在也知道了。」

趙毅哈哈笑道:「驃兒,為父不過是想讓你世襲罔替,都已經不奢望孫當親王了,將來肯定是去太安城做個享樂郡王的命。可那趙炳當爹當得就要霸氣多了。」

然後趙毅深深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地揮揮手,欲言又止的趙驃和一直沉默的宋笠一起退下。

趙毅繼續坐在井口上,望著天空。

像個坐井觀天的傻瓜。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