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秋風扶起春風(2 / 2)

不等誰給出答案,徐北枳就跨出幾步,走到桌前,繼續說道:「北莽太平令出此下策,步步為營,無非是想要在涼州關外戰場一點一點蠶食北涼鐵騎,其實也一樣是逼著我們北涼陪北莽一起依循『下策』行事,說句難聽的,北涼鐵騎只要選擇在拒北城以北跟北莽蠻子耗到底,那么就算我們不兵行險著,不靠流州戰事來冒險破局,屋內各位,也難逃戰死的下場,只不過是早晚的事,要我說啊,咱們別總想著怎么輸得不那么難看,不能只想著拼光了邊軍,只為多殺掉十萬幾十萬北莽騎軍,而是要想著怎么贏,贏得讓北莽和離陽都心服口服。」

徐北枳伸手指向桌面,突然收斂了笑意,沉聲道:「現在機會來了!就擺在我們眼前!」

徐鳳年轉頭看著這個家伙,微微一笑。

燕文鸞何仲忽這撥春秋老將,可不是血氣方剛的愣頭青,聽過徐北枳的言論後,並未出現太多心神激盪,反而愈發小心謹慎。

錦鷓鴣周康是公認北涼邊軍里頭性格暴烈的武將,素來推崇最好的防御便是進攻,大概也清楚今日議事結果也許會決定北涼的存亡,沒有順勢火上澆油,反而字斟句酌道:「那些年輕人的帶兵才華毋庸置疑,現在我想確認一件事,那就是群龍無首的流州幾支騎軍,真能牽著黃宋濮的鼻子走?」

作為唯一一位北涼文臣,徐北枳突然做出一個讓滿屋功勛武將哭笑不得的舉動,指了指不遠處的北涼王,「這個得問他,今天的爭執都是這位折騰出來的。」

臉上有幾分蒼白病容的徐鳳年啞然失笑,緩緩道:「寇江淮謝西陲兩人用兵習慣,相信各位都看過拂水房諜報和朝廷刺史級邸報,已經大致了解過,各有奇正,廣陵道戰事的轉折點,西楚國勢的由盛轉衰,其實就在寇江淮當初一氣之下離開戰場,至於此事其中緣由,不在今日討論范疇,也涉及寇江淮的**,但是我們回頭來看那場讓朝廷大軍焦頭爛額的戰事,不難發現這對西楚雙壁一左一右,拱衛西楚,對手有閻震春、楊慎杏、盧升象、吳重軒、陳芝豹等人,無一不是當世兵法大家,雖然後期戰事開始傾斜離陽,當然其中也有一些沙場以外的因素,使得盧升象陳芝豹兩人並未傾力出兵,但西楚大體上依舊能夠保持均勢,殊為不易,所以說寇謝兩人在流州再度聯手,我很期待。」

徐鳳年笑道:「如果流州的對手是擅長奇兵的董卓,而不是用兵持重的黃宋濮,我會跟很多人一樣不放心,事實上,流州方面,我真正當做心腹大患的人物,是那位導致爛陀山倒向北莽的夏捺缽種檀。」

褚祿山陰測測道:「所以王爺這次專門給種檀那小子安排了一頓大餐,留在涼州關外的吳家九十騎,將會在徐偃兵的帶領下奔赴西域,配合曹嵬一起截殺種檀。」

徐鳳年低頭望向北莽南朝疆域地圖,輕聲道:「北莽軍力極為強大,否則也不會讓我們北涼如此頭疼,但是北莽廟堂那邊,種種弊端,積重難返,遠比我們北涼想象中要更為暗流涌動,之所以這次孤注一擲要以流州作為破局所在,真正意義,不在涼莽邊境戰場,而在北莽內部,我要讓北莽耶律慕容兩姓、南朝北庭兩座官場的對峙,從幕後走向台前,讓那個揚言要將我們頭顱按斤兩賣的老婦人,再也無法用鐵腕彈壓局勢。」

燕文鸞深思後點頭道:「這個思路……很有意思。」

然後燕文鸞神情復雜,看著陳雲垂、何仲忽這些與自己一同戎馬生涯的老家伙們,「我們老了,雖然還騎得馬挽得弓殺得人,可是比起郁鸞刀那幫年輕人,畢竟還是老了。」

屋外秋風漸起。

遲暮之年的老將燕文鸞不知為何望向屋外,怔怔出神,喃喃道:「老了就老了,那就最後再扶年輕人一把。」

徐鳳年望向眾人,微笑道:「我相信流州那些年輕人能夠帶來驚喜,我也相信屋內諸位能夠守住拒北城。」

徐鳳年略作停頓,伸出手,重重按在桌上那幅涼莽形勢圖上,「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我北涼鐵騎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