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慶功宴結束後, 已經是凌晨。

任雨晴走出電梯, 看見了一個人影, 正靠在牆邊，低著頭等著她。

不出意料。

任雨晴跟她打招呼, 語氣輕松：「清之。」

霍清之抬起頭，也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回來啦。」

「是啊, 」任雨晴笑道, 「我們的慶功宴是在今天，所以晚了點。」

她打開自己的家門, 問道：「要進來坐坐嗎？」

霍清之猶豫了一下，回答道：「不用了吧。」

她定定的看著任雨晴, 柔和的黃色燈光下，任雨晴的臉像是籠罩著一層溫柔的光。

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接下來要出口的話是利刃，即將刺傷彼此。

但在這一刻，她們還是注視著對方, 希望將時光拉長成永遠。

任雨晴甚至心想：如果此刻世界末日, 那我們也算是永遠。

可惜的是，既沒有炸`彈落下, 也沒有天崩地裂, 一切都如同往常，世界精准的運作, 推動著每個人走向下一步。

霍清之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站在燈光下, 她神色溫柔，是任雨晴最喜歡的神情。這樣的神情只會對她露出，而別人永遠不會看到，這正是任雨晴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霍清之輕聲告訴她：「我有話要跟你說。」

任雨晴當然知道她想說什么，她本已經做好了准備，如果霍清之沒有將話說出口，那么就由她來落下利刃。

可是，這一刻她心軟了，或許是燈光下霍清之的眼神太溫柔，任雨晴覺得自己不想聽見那句話。

「不了吧，」任雨晴搖搖頭，手扶著門框，「不如明天再說。」

霍清之沒有妥協，只是固執的看著她，說：「我有話要跟你說。」

任雨晴終於無奈的轉過身，對她說：「明天吧，你的慶功宴不是在明天嗎？明天結束才算圓滿。」

她清晰的看見了霍清之眼中的動搖，事已至此，任雨晴心中甚至升騰起了一絲小小的得意。看吧，不只是我為情所困，她在心中輕聲說道，難道你就能好過？

霍清之轉過身，沒有再看她，只是說：「那好，我們明天見。」

頓了頓，她又說道：「你可以先考慮一下。」

任雨晴笑了，篤定的說：「我不會同意的。」

然後，她關上了門。

室內一片寂靜，任雨晴沉進沙發里，她甚至沒有力氣再去開音樂或是電影，往常的堅持在今天潰不成軍。

她剛剛竟然還能保持笑容，任雨晴都覺得佩服自己。

任雨晴隨手拽過一條毯子，將自己裹了起來，珊瑚絨柔軟的絨毛短暫的安撫了她，她閉上眼睛，希望將霍清之三個字拋之腦後。

任雨晴非常清楚，一切都沒有辦法挽回。

她已經不想再思考了，這幾天她已經想了太多太多這件事。

心動是真的，喜歡是真的，歡笑是真的，不合適也是真的。

自上個世紀起，就有朋友不斷的問她，合適真的比喜歡更重要嗎？任雨晴永遠斷然回答，當然是喜歡更重要。

可是，這幾個月的經歷，已經讓任雨晴沒有辦法再說出這句話了。

她覺得自己在和霍清之成為戀人後，再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相處方式，告白是一時沖動，坦白秘密還是一時沖動，太多太重的事物壓了下來，將清澈的喜歡變成一潭渾水。

任雨晴心想：與其變得越來越糟糕，不如就做回朋友吧。

微冷的空氣里，任雨晴蜷起身體，明明只是想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卻睡了過去。

一整個夜里，她被無數夢境糾纏，前塵往事追趕著她，讓她在夢境中沉沉浮浮，卻始終無法醒來，直至天光乍破，任雨晴才終於從夢中掙脫，醒來才發現自己額上已經汗涔涔。

任雨晴赤腳站在地毯上，看了一眼時鍾，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她竟然睡了那么久。

她先看了一眼手機，霍清之沒有給她發消息，她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隨即將手機放到一邊，不再看它。

任雨晴只覺得有一種鈍痛，在她的心上慢慢劃過，但這種鈍痛卻比前幾天的懸而未決稍微好受。

她走進浴室，在浴缸里放上最喜歡的牛奶入浴劑，等待白色的泡沫一點一點的堆滿整個浴缸，包圍了她整個人，在甜香中任雨晴感到自己漸漸放松下來，她似乎有勇氣去見霍清之了。

任雨晴知道霍清之的慶功宴會在什么時候結束，兩個人屬於同一家劇院，行程安排根本瞞不過對方。

晚上十點多，當月亮漸漸掛上枝頭時，她的家門被敲響。

任雨晴打開門，霍清之站在門口，笑道：「嗨。」

「你來了啊，」任雨晴請她進門，「慶功宴順利嗎？」

霍清之只是站在玄關，並沒有再進一步，溫柔的說：「還挺順利的。」

任雨晴：「那就好。」

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了幾秒，任雨晴能夠聽見霍清之的呼吸聲。

她一定在想該怎么說出口吧，任雨晴心說，怎么過了一整晚，她還沒有想好說辭呢。

霍清之站在玄關，頂燈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落下一片光影，她嘴唇緊抿，幾乎成了一條刀削般的直線。

任雨晴輕聲叫了她：「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