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懟天地(2 / 2)

萬萬不可 明月璫 3521 字 2020-07-04

「是什么讓你滿身戾氣的,幺幺?」蕭謖放柔和了聲音道。

不管是出於什么原因,一身戾氣的人總是不討喜的。馮蓁很想順著蕭謖的話說,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沒以前那般溫柔解語了么?沒以前那般可愛了是吧?她也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很不討喜,男人肯定不喜歡。

可她見鬼的為什么要去討男人歡心呢?然後等著他始亂終棄么?

「是因為身不由己吧。」馮蓁淡淡地道,「皇上可以回去了,其實我這里並不怎么歡迎你。」

蕭謖轉過頭看著馮蓁的眼睛,袖子里剛松開的拳頭又重新握了起來,「你敢如此對朕說話,是仗著朕喜歡你么?」

馮蓁只覺荒唐地笑了笑,「皇上所謂的喜歡一文不值,我這么對你說話是因為,我沒什么可怕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反正抹脖子這種事兒一回生兩回熟的。」

「馮蓁!」蕭謖已經被氣得直呼其名了。

馮蓁懶得再理會蕭謖,索性轉身要走,卻被蕭謖一把抓住了手腕,有些用力。

就在那個剎那,馮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出了那種事情,甚至都沒過她的腦子,她便已經運轉九轉玄女功弄斷了自己的手腕。

「啊。」馮蓁痛呼一聲,轉頭眼淚汪汪地看著蕭謖,「這就是皇上許下的不會對我加諸一指的承諾?」

蕭謖上前想查看馮蓁的傷勢,卻被她閃身避開。馮蓁用右手托住自己的左手手腕,冷冷地道:「皇上還是回去吧,逼急了,你可能就要克死第四個人了。」

蕭謖的臉跟調色盤一般色彩斑斕,馮蓁欣賞了片刻這才轉身離開的,果然嘛,人就是無欲則剛,別說懟天懟地還挺暢快的。

蕭謖走出院門時,宜人正守在門邊,他頓住腳轉身道:「女君現在跟其他人說話也很不客氣么?」

這個「也」字可嚇壞了宜人,宜人斟酌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是。」

「去把翁媼叫來。」蕭謖道,他不急著走了,旋身返回了屋中。

翁媼朝著蕭謖行了一禮,她是沒想到馮蓁到了湯山苑,這位帝皇居然依舊會抽空前來。

「翁媼,幺幺如今的情緒不對,你發現了么?」蕭謖直奔主題道。

「奴也發現了,女君身上……」翁媼很想說得委婉一點兒,但又實在找不到好詞,只好道,「女君最近似乎戾氣重了些。」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從馮華那件事之後么?」蕭謖問。

翁媼卻沒想到蕭謖如此敏銳,想來應該是對馮蓁知之甚深才能做出如此的判斷。

「是,打那之後,女君就是對長公主也是經常頂撞的。」翁媼略帶抱怨地道。

蕭謖的心情總算好了一點兒,好像他不是唯一被馮蓁針對的人,心態就平衡了。

「皇上,女君是傷得太重,所以才會對人如此不善的。」翁媼試著為馮蓁說話,她是個精明人,見蕭謖問這種問題,就曉得肯定是馮蓁連蕭謖都給頂撞了。

如果剛才翁媼聽見了馮蓁對蕭謖說的那些話,估計尿都得嚇出來。

蕭謖掃了翁媼一眼,又問宜人道:「女君如今除了說話不客氣之外,可還有別的不同尋常?」

宜人想了想,「以前女君喜歡搗鼓花粉,話也多些,如今卻總是整日整日地關在屋子里,也不許人去打擾她。」

宜人可是猜不到,馮蓁那是在全心全意修煉九轉玄女功,自然也就沒搗鼓花粉了。

蕭謖又問了些馮蓁日常的細節,這才站起身道:「好生伺候女君,朕即便不來,也由不得人輕慢她。」

翁媼應了「是」,可心里抓的重點卻是,皇帝這是說他以後不來了?

次日翁媼伺候馮蓁用飯時,見她不僅面色紅潤,而且飯量也增加了半碗,不由試探道:「女君,瞧著氣色好了許多呢。」

馮蓁側頭看了看翁媼,她心情的確好了不少,懟了蕭謖一番後還挺解氣的,所以馮蓁嘴上應著「嗯」,又給自己拿了塊翡翠餅。

翁媼想了想,覺得還是得給馮蓁提個醒,別以為皇後之位就是板上釘釘了,人與人的情分那是經不起消耗的。「女君,昨兒皇上走之前說,叫奴等好生伺候你,即便他不來了,也不得怠慢女君。」

「他不來了?」馮蓁緩緩地重復了一遍,她抓的重點也是這個。她其實也沒多驚訝,蕭謖又不是受虐狂,脾氣素來也不小,沒道理非要在她這兒來受氣。男人嘛,難道她看得還不夠透徹?

馮蓁這一頓早飯足足增加了一碗飯的飯量,似乎是把蕭謖的肉嚼碎了在下飯。

至於蕭謖回到宮中後,便被太後,也就是曾經的順妃找了過去。

「五哥兒,吾聽說你這些時日宵衣旰食地批閱奏章,身子骨還是要顧著些。那些事兒,也不是說一時半會兒就能處理完的,處理好了這一樁,又有下一樁冒出來,你還是得悠著點兒,別覺得自己年輕就折騰身體。」

蕭謖點點頭,「母後說的是。」

「再說了,你如今年紀也不算小了,膝下一個孩子也沒有,這可不是事兒,皇家開枝散葉那才是大事。」太後可總算要轉入正題了,「淑妃和婕妤都進宮一個多月了,皇上是不是也該臨幸她們了?」太後說話還跟以前一般不過腦子的直白。

蕭謖笑了笑,「是朕臨幸她們,還是她們臨幸朕啊?」

太後一聽就愣了,這是什么傻話啊。

「母後這話說得,朕怎么感覺自己跟教坊的頭牌一樣,還得反過來把她們當客人伺候好了?」蕭謖雖然臉上依舊帶笑,可這話卻是極其刻毒的。

「五哥兒,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太後沉下了臉。

「她們覺得受不了空虛就來慫恿你,難道不是把朕當頭牌,把你當老鴇么?」蕭謖也沉下了臉,「她們兩人無才無貌,自己入不了朕的眼,難道還硬要讓朕降低要求,委曲求全?」

「無才無貌?」太後不敢置信地重復了一句,這可太損人了。

蕭謖站起身道:「母後還是安心靜養吧,別被人當槍使了。朕不臨幸她們,是她們該好生反省反省,而不是反過來埋怨朕太忙碌。」

這話倒也是在理,只是把謝淑妃和何婕妤的臉打得太啪啪作響了。

為著蕭謖的這番話,平陽長公主還進了一次宮,不過走的時候怒氣沖沖,想來也是沒討著什么好。腦子里回盪的全是蕭謖刻薄的話,「朕為何要自降身份去臨幸一個庶女?」

就這么一句,平陽長公主後面的話就全部被堵住了。蕭謖的意思很明確,即便要開枝散葉,那也輪不著她庶出的孫女兒。

何敬回娘家時,平陽長公主少不得也跟她低聲抱怨了兩句,「你那阿妹也是沒用,連個男人的心都勾不住。」那位何婕妤雖然只是庶出,卻是無比美貌,比何敬這位當初的上京第一美人也要美上幾分,否則也不可能送進宮去。

何敬卻是不好說她庶妹什么,只道:「大母也是見過幺幺的,有那樣的姿容在前,皇上看不上婕妤也是當然的。」

平陽長公主想了想,卻沒附和何敬的話。她吃過的鹽比何敬吃過的米還多,很清楚男人的劣根性。馮蓁姿容絕世又如何,如今只不過是因為她還沒嫁入宮中,所以才無形中高出了那么一截。

這女子環肥燕瘦,各有各的風情,男人總是喜歡兼容並蓄的。所以如今的要點還在於得等馮蓁嫁進宮之後有些事兒才好說。

想明白了這一點,平陽長公主也不再心急了,即便如今的何婕妤不討聖心歡喜,那改天再送個人進去就是。

何敬今日回娘家可不是為了聽何婕妤的事兒,她有些憂心地看著平陽長公主道:「大母,上次有御史彈劾君舅,皇上不僅沒把折子留中,反而還提拔了那名御史,我君舅有些憂心,所以讓我來問問大母可知道皇上的心思?真是因為柳家而遷怒了他么?」

平陽長公主哂笑道:「如今的皇帝可不是先帝,並不賣吾這個長公主的面子,想從他嘴里套出句話可不容易。」

何敬嘆了口氣,「要是幺幺現在已經是皇後就好了,還能找她想想法子。」

「放心吧,要不了多久的。皇帝的後宮總不能一直空中,欽天監那邊已經看好日子了,只等她除服就會立刻封後的。」平陽長公主道,「不過,蔣家二郎跟蓁女君之間究竟是什么事?你回去還得好好跟你舅姑說一說,可別為了這個斷送了蔣府。」

「不會的吧,幺幺對她阿姐一向是極好的。」何敬道,雖然語氣有那么一絲不確定。

「傻孩子,哪有指望誰對誰好的?那件事當初傳得沸沸揚揚,蔣家以為這樣默不吭聲就能抹過去么?」平陽長公主道,「蔣松連這點都看不透,這太仆的位置估計也坐不長久了。」

何敬又嘆了口氣,這件事蔣家的人未必是沒看清楚,只是希望都寄托在馮華身上,希望她能跟馮蓁重歸於好,結果馮華吃了個閉門羹,還將馮蓁逼到了湯山苑去。

這些日子肖夫人嘴角都急得長了燎泡了,卻又投鼠忌器地不敢再對馮華發火,連孩子也送回了她的身邊。

何敬只但願這兩姐妹真能重歸於好。

歲月緩緩地磨平著各種傷痕,轉眼便從芳菲春季到了大雪滿天飛的冬月。欽天監定下的帝後大婚的日子正是在冬月里。

馮蓁舒舒服服地泡在溫泉池子里,哪兒也不想去,可宮中派來的等著她試吉服的女官還在外邊兒跪著。這兩人卻是聰明人,可沒有當初那位曾女官的趾高氣昂。

馮蓁轉過身去趴在溫泉沿邊上,來個眼不見為凈。她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宮呢,若是躲進桃花源從此鬧個失蹤也是可以的。只是當初蕭論給她貢獻的羊毛如今也差不多見底了,馮蓁若不求上進,從此只拿桃花源當個儲物空間,不進宮倒是也無妨。

可若是她稍微有點兒追求,那羊毛可就不夠用了。嫁給蕭謖別的不說,至少洞房花燭夜是沒得跑了,第五顆仙桃還是有希望的。但那也意味著馮蓁要繼續為五斗米折腰。

馮蓁咬著拇指的指甲,有些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