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臘八粥(上)(2 / 2)

萬萬不可 明月璫 2299 字 2020-07-04

而蕭謖那邊,他側頭問了問杭長生,「幺幺熬了多少粥啊?你跟她說熬一鍋就行了,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能吃皇後親手熬制的臘八粥。」

杭長生有些尷尬地給蕭謖比了個手勢,「娘娘就熬了這么一鍋。」那鍋也就是尋常人家灶上的大黑鍋那么大。說起來也不小了,可因為吃的人太多,就顯得馮蓁熬得太少了。

蕭謖揉了揉額角,「那也行,今年就不給群臣賜粥了,讓他們在宮里喝一碗便是了。」

杭長生心里一緊卻也沒敢跟蕭謖提。這每年臘八賜粥可是小太監們的一筆大收入,他們去王公貴戚附上送粥,能得不少賞錢。馮皇後無形中顯然是擋了某些人的道兒了。這事兒要放在其他朝,即便她是皇後那也得防著小人作祟。

不過在本朝就沒事兒,物以稀為貴嘛,宮中就這么個寶貝疙瘩,誰都不敢惹。她就是頭發絲掉一根,那都不是小事兒。

太監雖然不高興了,有些清廉的大臣卻是打從心底高興,清廉就意味著沒有余錢,而臘八打賞太監若是給少了不僅被埋汰還得罪人。大臣們雖然不屑於結交太監,但也絕不願意得罪這些閹貨,畢竟他們是靠近天聰之人。

只不過馮皇後的這鍋臘八粥還真是折騰出了不小的水花。因著今年是皇後親自動手的,且僧多粥少,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皇帝御賜的臘八粥就那么二十來碗,能喝到那才是巨大的榮幸。更玄乎的是,七老八十的付太常進了冬月就咳嗽不止,都懷疑他這一冬指不定就是最後一冬了,誰知吃了御賜的臘八粥之後,咳嗽就止住了,精神也好了起來。

另一位車騎將軍宋海,一入冬舊傷就會發作,兩只腿膝蓋以下冷得幾乎沒有知覺,必須靠拐杖才能走路,據說吃了臘八粥之後,渾身都暖和了起來,扔掉拐杖也能走了。

這些事兒,百姓聽了只當是這些做官的阿諛奉承,然則同朝為官的人彼此是個什么情形,大家卻都是知道的,付太常的事兒不好說,但宋車騎的腿傷卻是實打實的,從元豐帝開始就賜御醫給他看腳,這些年也緩解不大。只可惜了一位能征善戰的大將,如今虛歲才不過才四十,就這么廢了,當初若是他還能出征,元豐帝也就不會揀選嚴儒鈞征戰西北了。

宋海本人倒沒四處宣揚這臘八粥的功效,不過被病痛折騰多年,所以他最近厚著臉皮進了宮三次,每次都在蕭謖面前諂笑,但一句也不敢提讓皇後再給他熬一鍋臘八粥的事兒。

他就是功勛再大,那也大不到可以指定皇後為他洗手作羹湯的地步。

蕭謖看著宋海的腿,「聽說你的腿好多了?」

宋海笑道:「多謝皇上關心,上回吃了娘娘親手做的臘八粥之後,感覺渾身都暖洋洋的,這是皇恩浩盪,賜福臣下。」

蕭謖無奈地撫了撫額頭,「你這是溜須拍馬呢?」

「絕對不是,皇上是知道臣下的,一向是有什么就說什么的。」宋海道。

蕭謖自然不會信了宋海的話,若真是他說的那般老實,宋海也就不會成為一代名將了。只是一代名將還沒見白發就廢了,也的確是可惜。

「是么,那朕讓皇後再替你熬一鍋臘八粥,你吃了若是能重新走路,那就算你老實,否則那就是欺君之罪,你可敢應?」蕭謖問。

宋海聽了前半句本來正欣喜難當,可再聽了後半句這臉就立即垮了,皇帝這不是坑人么?真當皇後的臘八粥是靈丹妙葯啊?

「這么說你剛才的話就是在欺君咯?」蕭謖冷冷地道。

宋海嚇得趕緊跪在了地上,「臣不敢,斗膽求皇後娘娘賜粥。」

他後來才想明白,皇帝這是要為馮皇後打上金字招牌呢,估摸著是要達到皇後就是放個屁,聞著的人都得覺得三生有幸這種地步。

所以這臘八粥他喝了之後,腿不好也得好。至於怎么做,就要看他本人了。

蕭謖回到內殿後跟馮蓁提了一嘴,「他也是不容易,三十歲出頭這傷痛就一日重過一日,生生把一條漢子給折騰得沒了。不過的確是個智多星,即便如此有他坐鎮,也能威懾不少人。」

馮蓁道:「可是我的臘八粥就是普普通通的臘八粥呀,皇上若是不信,自己可以在旁邊親眼看著。他吃了覺得暖和,怕是因為被皇上看中而內心激動吧。」

「那就不給他賜粥了?」蕭謖笑看著馮蓁問。

馮蓁噘噘嘴,「怎么就沒有一個人關注味道的呢?難道我熬的臘八粥不香?」

「不香,他們能一口氣喝掉?」蕭謖反問。

「他們當著你的面敢不喝完么?」馮蓁悶悶地道。

「那這次不讓他當著朕的面喝了。」蕭謖笑道。

說來說去,馮蓁還是熬了第二鍋臘八粥,因為這一次是整鍋賜人,所以是裝在白底青花瓷罐里送去車騎將軍府上的。如此就讓馮蓁的藝術細胞有了用武之地。

罐子面積大,粥又濃稠,綳了皮子後,馮蓁用松子仁、瓜子仁隨手撒在上面,就繪出了一副「松鶴延年」的圖畫來,看得臉蕭謖都直道是嘆為觀止。因為馮蓁就只是手握著松子仁、瓜子仁來回隨意地撒下去的,便成了一幅畫。

「憑借這副手藝,我要是去擺地攤估計也能養活自己了,皇上你說是吧?」馮蓁抬頭問蕭謖道。

蕭謖點點頭,「不過你這粥送到宋海府上,朕估摸著他未必敢吃了。」

馮蓁裝作不解地看著蕭謖。

「太美好的東西總讓人不忍破壞。」

「哈,哈哈哈。」馮蓁拿腔拿調地笑了幾聲,然後隨意地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臉,「是么?是嗎?!」

蕭謖被馮蓁逗得大笑不止。

臘八之後就是元旦了,凌晨時馮蓁跟著蕭謖去隆福寺拈香禮佛,然後再回到保寧宮開筆寫春聯,以迓新春之喜。

蕭謖在旁邊寫的是「福」字,馮蓁則站在另一邊寫春條。通常情況這是宮中畫工先用雙鉤之法寫好了,制成粉漏,印在錦箋上,皇帝或者後妃只需要將筆蘸飽墨汁填上去就行了,煞是容易。

馮蓁感嘆道:「以前在公主府,也曾看到過德妃娘娘寫的春條,當時我還說德妃寫得一手好字呢,結果原來是這樣寫出來的呀。」

「要是後妃的字拿不出手,丟丑的不僅是她們自己,也顯得做皇帝的眼光不好。」蕭謖道,「來,你寫個字朕看看,這么些年有沒有進益。」

深宮寂寞,馮蓁還真練過一下自己的字,所以蕭謖這么說,她一點兒也不怵,行雲流水似地寫了「福祿禎祥」四個字。

蕭謖看了良久,嘆氣道:「朕真不想打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