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在心里朝二樓某雅間狠狠地瞪了一眼,臉上卻還得笑盈盈地敷衍何敬,「一個人太無聊了,我阿姐懷了身子都不怎么出門兒,敏文這成親還沒一月也不好叫她,所以這才想著請敬姐姐出來,我好吃大戶啊。」
何敬被馮蓁逗得花枝亂顫,「嘁,不是你請客么,怎的卻又說什么吃大戶?」
「敬姐姐出嫁時,可是十里紅妝,這不是大戶還能是什么?」馮蓁將自己腰上的荷包翻開給何敬看,里面就躺著兩錢碎銀子。
何敬道:「你怎的現在還沒點兒零用銀子啊?城陽長公主這些年得了多少封賜啊,怎就缺了你這么點兒銀子?」
馮蓁的月銀都漲到一百兩一個月了,乃是上京女眷的頭一份兒。就是馮華的君姑肖夫人,一月也不過二十兩銀子。
可馮蓁還是窮。並且她還不能告訴何敬說她這兩年的月錢打馬吊全輸了。明明是她把這么高精尖的玩意兒引入華朝的,然她這個「第一人」卻成了公主府的最後一人。
不管是蘇慶,還是戚容,那都比她算牌算得精。再加上一個算牌無敵的長公主,馮蓁每月的月錢,在她兜里就只能揣半日,到了晚上,蘇慶他們夫妻倆一准兒來邀她打馬吊,不把她洗劫一空就不准她睡覺。
所以馮蓁只能囫圇道:「銀子不少,可就是花得快。」
何敬嬌嗔了馮蓁一眼,「以後幺幺你再請客,我可不敢來了,這一來荷包就得出血。」
馮蓁道:「行了吧,我這是給敬姐姐你機會找優越感呢。」
何敬又被馮蓁給逗笑了,「優越感?這說法還新鮮,怎么成了我請你吃飯還是占便宜了似的?」
馮蓁嘻嘻一笑,挽著何敬走進了白樓,才剛坐下就見蕭詵從外走了進來。他顯然已經知道何敬來的消息了,且也以為馮蓁是故意將何敬找來的,所以臉色陰沉得厲害。
馮蓁可真是有苦難言了,這才知道蕭謖那天殺的有多缺德,這是逼著她明晃晃地拒絕了蕭詵。
「好巧啊,六殿下。」何敬朝蕭詵行了禮。
蕭詵隨意地點點頭,狠狠地瞪了馮蓁一眼,轉頭便走了。
何敬若有所思地看著馮蓁,「你跟六殿下……」
馮蓁趕緊擺手,「我跟六殿下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外大母就希望我嫁得普普通通,圖個平安。」馮蓁把城陽長公主的心思稍微那么美化了一點兒。
何敬自然不信,但嘴里卻道:「城陽長公主可真疼你。」
馮蓁只能傻笑。
兩人用過飯,何敬又拖著馮蓁去銀鋪轉了轉,還有書畫鋪子,給她家三郎挑了兩本拓文,順道把馮蓁送回了公主府,把她那些精心調制的胭脂、香粉幾乎席卷一空,然後才心滿意足地回了蔣府。
蕭謖晚上到馮蓁屋里時,馮蓁直接朝他扔了一個花瓶,她這是氣壞了,何敬就跟蝗蟲過境一般,她還得打腫臉充胖子地窮大方,所以這股氣必須朝蕭謖發泄。馮蓁也不管花瓶砸碎了引來人怎么辦,反正蕭謖武藝高強,能「飛天遁地」地消失。
這花瓶飛出去,蕭謖當然得接著,否則辛苦來一趟,美人身都沒挨著就回去,那可不劃算。
打從蕭謖接了第一個花瓶開始,馮蓁就把手邊能拿到的東西一個一個全都朝他砸了過去。
茶杯、茶壺、茶盤、溫水桶、花觚、銅鏡、口脂盒、胭脂盒、首飾匣……
一個接一個的,而且越來越快,而且忽東忽西,戲弄得蕭謖左支右拙。又因為砸得太快,以至於蕭謖都不能一次接一個放一個了,所以只能左手接銅鏡,右手抓口脂盒,左腳尖踢胭脂盒,跟雜耍似地剛好把口脂盒踢到桌上放著,再一個反抽,用腳板心接住了首飾匣子。
那動作雖然蕭謖做起來行雲流水,動作利落又好看,但看他手滿、腳滿地不停變化姿勢,還真是十分可樂,馮蓁扔著扔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在床上卷著被筒壓住自己的嘴,怕笑的聲音太大了。
馮蓁消停後,蕭謖一件一件地將東西全部放回了原處,這才走到床邊低頭笑看著馮蓁,「解氣了?」
馮蓁抱著被子坐起身嗔道:「殿下也太坑人了。」
蕭謖在馮蓁身邊坐下道:「孤也不辯解什么,只問你,若是今日咱們易地而處之,盧柚要約孤見面,你如何想,亦會如何做?」
「你難道不見她?」馮蓁吃驚地問,這未免也太渣了吧?
蕭謖沒回答馮蓁的問題,繼續逼問,「你心里會如何想?有沒有想閹掉孤的沖動?」
馮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敢相信這是蕭謖自己的比喻。她呆愣了片刻後,忍不住地開始仰頭想要大笑,卻被蕭謖眼疾口快地堵住了嘴。
馮蓁差點兒笑岔了氣,然後裝傻充愣地道:「什么叫閹掉啊,殿下?要不你示范示范?」
蕭謖可沒被馮蓁嚇倒,捉了她的手就要親自「示范」,嚇得馮蓁趕緊抽回手,差點兒就要洗手了,不得不轉移話題道:「殿下可知道,敬姐姐就跟蝗蟲似的,把我的胭脂水粉全都卷走了。」
蕭謖的拇指摩挲了一下馮蓁跟雞蛋白一般水嫩的肌膚,「你本就不需用那些胭脂水粉的。」
一個人能美到「眉若含黛,唇若塗丹」,自然也就不用胭脂水粉了,別看這八個字,字字平常,但對其他女君而言,那都是誇大的比擬之詞,對馮蓁,卻只是實事求是的描述而已。
換句話說,若是在天0朝,馮蓁是絕不會為口紅花一分錢的那種唇色。不用口紅,便已經可以斬盡天下男色了。
馮蓁摸了摸自己的臉,「殿下這話是恭維我呢,還是實話實說?」
蕭謖輕笑道:「自然是實話實說。」
馮蓁展齒一笑,「誠實的人應該被獎賞。」她說著說著,手指就滑到了自己衣領處,輕輕一撥,那肩頭的輕羅,便如冰山瀉玉一般滑了下去,眼瞧著就要冰雪消融,瑰峰呈秀,幸得蕭謖眼疾手快地一把撈起了馮蓁的衣裳,把她裹住,才掩住了無邊春光。
馮蓁瞪著蕭謖好生失望,硬生生地逼出兩滴淚來,泫然欲泣。怎么蕭謖端得跟唐僧肉一般,叫人心煩。馮蓁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想著是該把唐僧肉蒸著吃還是烤著吃。
蕭謖也是頭疼,就算馮蓁愛他至極而顧不上女兒家的矜持,但也不該動不動就寬衣解帶呀。又想著她從小在西京長大,沒有父母教養,那時馮華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女君,蕭謖覺得了然之余,又替馮蓁心酸。
蕭謖用被子把馮蓁再裹了一層,這一次裹得結結實實的,一絲縫兒都不漏,連那股子蜜桃香都沁潤不出來了,這才道:「幺幺,你沒必要這樣來考驗孤。孤不是不想,而是想得發瘋,只是一宿貪歡,若是你懷上孩子可怎么辦?」
馮蓁把這茬都給忘了。她那是得天獨厚,除非把第九顆仙桃養出來吃了,否則她就是歡歡樂樂毫無負擔的不孕不育,所以她還從沒認真考慮過這一點。
然而馮蓁也沒法給蕭謖科普什么安全期,便只能道:「聽說家中主婦若不欲姬妾有孕,都有避子湯的,殿下給我也喝一碗不就行了?」
蕭謖沉下臉道:「那些東西你怎么能喝?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都誰跟你說的啊?」
馮蓁環住蕭謖的腰,將頭靠在他懷里道:「可是我想殿下啊,即便殿下就在我眼前,我也思之欲狂,還是會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馮蓁的聲音纏綿低回,「我總想和殿下親近,再親近,恨不能化成一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說罷她還仰頭去親了親蕭謖的下巴。
馮蓁這番情話,那完全是剪刀加漿糊來的,可聽在蕭謖的耳朵里卻是既新鮮又深情,渾然不覺自己這是被套路了。
所以蕭謖含著馮蓁的耳垂聲音低啞地道:「孤亦如此。」
兩人再沒說過話,帳中寂靜,唯有彼此唇瓣相接的靡靡之音,馮蓁的手不老實地往下滑,但每一次都會被蕭謖給捉回來重新放在他的腰上。以前馮蓁的手可是不會亂動的,這讓蕭謖不由心中蹙眉,猜度著不知是誰教壞了懵懵懂懂的馮蓁。
馮華?何敬?亦或是敏文?
蕭謖走神了,所以沒有馮蓁來得敏銳,正愣神呢,卻被馮蓁一把推開,然後聽她慌慌張張地道:「六殿下來了。」
蕭謖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馮蓁。
馮蓁心知他這是醋得起疑了,然而她何其無辜啊,要不是蕭謖白日里使壞,蕭詵怎么會再次夜闖她的院子?
可眼下卻不是理論誰對誰錯的時候,馮蓁推了推蕭謖,急急地道:「你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啊。」
蕭謖卻依舊是不為所動,穩如泰山。
馮蓁見狀,也不急了,抄起手來看著蕭謖。畢竟若是她和蕭謖的事兒鬧出去,蕭謖焉能再娶盧柚?那時候他父皇只怕要被他氣出心梗來,皇位也就別想了。
所以這事兒合該是蕭謖更不願被人發現。
果不其然,先認輸的自然是蕭謖,他站起身想往衣櫥去,卻被馮蓁一把拉住,「殿下從那邊的窗戶出去吧。」
蕭謖一把扯開馮蓁的手,鑽進了衣櫥里,他若是一走,既擔心馮蓁出事兒,又怕她自己搞出事兒。這女君說得好聽些那是赤誠而純真,難聽點兒那就真是身嬌體軟了。
馮蓁愕然地看著衣櫥門,蕭謖的心思她如何能不清楚,他自己先跟人定親的好么,所以也不是什么守夫道的人,這會兒卻管到她頭上來了。看來她不跟蕭詵整出點兒什么都對不起五皇子殿下對她的這番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