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綠中綠(2 / 2)

萬萬不可 明月璫 3393 字 2020-05-30

嚴二郎低下頭道:「自打上回二十郎的事之後,阿母就一直卧病在床。」

看起來這次嚴大夫人之死,又要怪罪在二十郎頭上了。

嚴二郎走後,馮蓁嘆了口氣,對長公主道:「二十郎的事兒不是解決了么?怎的會將嚴大夫人氣得……」

「各家都有各家的糟心事兒,你就別多問了。」長公主道,「你收拾一下,換身衣裳,午後跟阿容去趟嚴家吧。」

長公主自然是不去的,嚴家也只有嚴太尉死了,才能讓她親自前往吊唁。

馮蓁換了一襲黛紫暗銀魏紫紋的衣裙,正在妝奩前檢查自己有沒有什么地方不合乎禮儀的,就見戚容已經站在了屏風邊。

「這樣老成的顏色穿在你身上怎的顯得如此嬌妍啊?」戚容笑道,「可見這世上就沒有不好看的顏色。」

馮蓁靦腆地笑了笑。

「只是也不能太素凈了。」戚容走上前,想替馮蓁再選點兒頭飾戴上。

馮蓁趕緊道:「頭上戴的是轉心簪呢,再加點兒別的反而不美了。」

戚容細細一看,果真是上京最近才時興起來的轉心簪。簪花兩重,中間一重隨著人的走動能夠自己轉起來,時人覺得其像象征轉運,所以一出來就被上京的夫人們追捧。

不過能打這種簪子的匠人不多,尤其是馮蓁頭上這一支,乃是白玉寶蓮花轉心簪,打制手藝就更復雜了,戚容這也是第一回見呢。「大母果然最疼幺幺。」

馮蓁卻不好說這是蕭謖送她的。原本她的首飾都是有記錄的,平白地多出一件來很不好解釋,可這轉心簪蕭謖一定要送,馮蓁也就只好收著了。

「不是外大母送的,是上回敬姐姐要打簪子,她家有熟悉的匠人,我就跟著制了一支。」馮蓁解釋道,「外大母疼我,難道就不疼表嫂你啦?哪回有這樣的東西不是咱們都有份兒的?」

戚容沒好意思地笑了笑,「咦,你這耳墜子也是轉心寶蓮呢。」

馮蓁腦門兒都快冒汗了,若非有何敬這個擋箭牌,可真不好辦了。蕭謖也實在是為難人,一個大男人關心女子的首飾作何?

卻說馮蓁跟著戚容進了嚴府大門,四處都掛著白,因著大夫人下世,二夫人又素來不管事兒,所以反而是三房的盧夫人在人前張羅。

而盧柚也跟在盧夫人身邊與客人寒暄,她畢竟是未來的五皇子妃,學這些治家理事也是應當的。

都說要得俏,一身孝,這話在盧柚身上似乎格外的適用。她雖然不必替嚴大夫人守孝,可也穿得十分素凈,眼周紅得厲害,卻又不是那種狼狽的紅,而是粉櫻一片,顯得孝中帶媚,很是惹人憐惜。

馮蓁瞥了眼不遠處的嚴儒鈞,他神情有些哀肅,一眼也沒往女賓這邊看過,至少表面上是絲毫看不出他和盧柚有什么關系的。

馮蓁覺得自己可能是太多疑了,總以為嚴大夫人的死跟嚴儒鈞和盧柚有關。可想一想,即便嚴大夫人死了,盧柚也不可能嫁給嚴儒鈞,所以她並不是得利者,並沒道理向嚴大夫人下手的。

奠堂中,嚴二十也跟著他的兄嫂等跪在一邊,只不過是跪在最末端,毫不起眼。頭也一直埋著,不曾抬起來。

馮蓁看著他莫名有些內疚,總感覺是自己坑了嚴二十,讓他人財兩空。

許是看得太久了,以至於戚容在旁邊拉了拉馮蓁的袖子,「幾位殿下都來了。」

馮蓁跟著戚容往旁邊讓了讓,只見二皇子蕭證領著蕭論、蕭謖和蕭詵走了進來。

蕭謖的目光在馮蓁身上一掃而過,倒是在盧柚身上多停了片刻。這也是個會演戲的。

吊唁之後,馮蓁與敏文說了會兒話,「二十郎的腿怕是還沒怎么好。這樣跪著可行?」

敏文低聲道:「二郎一心覺得是二十郎氣著了大伯母,所以叫人看著他跪,一天十二個時辰,一時半刻都不許少。」

馮蓁吸了口冷氣,「這不是存心要毀了二十郎的腿么?而且……」無論如何,馮蓁都不認為,一個無足輕重又失去了父親歡心的二十郎,能有本事氣死嚴大夫人。

敏文道:「是啊,可能有什么辦法呢?如今人人都責怪二十郎。」

「幺幺,咱們該回了。」戚容走過來叫馮蓁。

馮蓁看了眼戚容,又看了看不遠處剛好往這邊游廊走過來的嚴儒鈞。「表嫂,你稍等我一下。」

馮蓁往前走了幾步,向右側拐過去,正好截住嚴儒鈞,朝他行了一禮,「世伯。」

嚴儒鈞微微詫異地看了看馮蓁,「蓁女君找我有事兒?」

「世伯,剛才我看二十郎一直跪著,他的腿還沒大好,有些擔憂他的腿。」馮蓁直言道。她平素可不是這么熱情而魯莽的人,只是因為自覺欠了二十郎的,這才不得不唐突。

「多謝蓁女君關心犬子。」嚴儒鈞道,只是再沒有其他任何表態,不過心里多少還是詫異的,不知為何馮蓁對二十郎另眼相看。又想起他與風吹花的事兒,不由覺得自己這兒子莫不是繼承了他的本事,與女子格外有緣?

「世伯。」馮蓁還要說話,卻見嚴儒鈞眼神有異,她側頭看了看,卻原來是蕭謖和盧柚在游廊另一側說話,因著有些遠,兩人的聲音又低,便是馮蓁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嚴儒鈞朝馮蓁歉意地點了點頭,邁步走了。

許是蕭謖那邊也察覺到了什么,馮蓁再看過去時,他也正好望向自己。

「幺幺。」蕭詵的聲音在馮蓁身後響起。

馮蓁無奈地轉過身,朝蕭詵行了一禮。

只是蕭詵還沒來得及再開口,戚容就走了過來。「幺幺,咱們該回去了。」

馮蓁心里可感激死戚容了,朝蕭詵歉意地笑了笑,便跟著戚容走了。戚容顯然是得了長公主的指示,要對蕭詵嚴防死守,決不許他靠近馮蓁的。

「你同嚴世伯說什么了呀?」戚容問道。

馮蓁沒吭聲,跟戚容提起二十郎,那她外大母就知道了,定然會以為她還不死心呢。沒得別再把二十郎給坑死了。

戚容見馮蓁神情有些郁郁,也沒再往多了問。可馮蓁要是知道自己這「郁郁」引來了多大的誤會,此刻怕就是要怎么燦爛就怎么笑了。

然則戚容誤會了馮蓁,蕭謖卻沒有。晚上一見面,問的就是,「怎么,心疼上二十郎了?」

馮蓁自然是不能在蕭謖跟前直接替二十郎說好話的。「殿下這話聽著怎么像是在吃二十郎的醋一般?」馮蓁狀似好笑地道。

蕭謖不說話,卻像是默認了。

馮蓁這下可好奇了,她坐起身朝蕭謖招了招手,蕭謖這才仿佛不情不願地坐到她床畔。

「二十郎哪一點兒能跟殿下比啊,你竟然真還吃他的醋啊?」馮蓁不解。

蕭謖道:「在你們女君眼里,他這般的肯為個教坊女子跟雙親決裂的男子,自是更為有情有義。」

馮蓁故作怪腔怪調地道:「原來殿下如此懂咱們女子的心思啊。」

蕭謖擰了擰馮蓁的臉蛋,「少來挖苦孤。只是嚴驃騎就是再又不是,那也是生養他的人,也未曾虧待過他。何至於就讓他要斷絕父子情意?此為不孝。那風吹花雖說不再是清倌,但若真有情意,又豈會嫌棄?此為無情。」

「未必就是嫌棄,其中可能復雜著呢。」馮蓁忍不住替二十郎辯解。「我之所以同情他是因為……」

馮蓁頓了頓,看著蕭謖的眼睛道:「是因為,若沒有我一時犯糊塗介入其中,殿下也不會處置風吹花。二十郎他,終究是……」馮蓁嘆了口氣,輕輕依偎進蕭謖的懷中,「若他們是真情實意,豈不是因為我而不能成為眷屬。我很害怕……」

「你呀,就是心太軟了。」蕭謖撫摸著馮蓁的頭發道。他極喜歡馮蓁散著頭發的樣子,手指插進她的頭發絲里,即便是最上等的絲綢也沒有這樣舒潤滑爽的質感,他喜歡極了。

馮蓁搖搖頭,「才不是心軟呢,只是想著我與殿下……」馮蓁抬起頭,「我有些害怕。若是真有因果報應,叫我與殿下也……」

馮蓁的眼底已有淚光,她感覺這九轉玄女功雖沒有看到其他什么獨特功效,可若是能回天0朝,叫她當個哭戲明星肯定是綽綽有余了。眼淚是說來就來,要三滴就絕對不會只流兩滴半。

「行,孤算是怕了你。」蕭謖道,「你想叫孤做什么?風吹花的事兒就別提了,她威脅你,那就是自蹈死路。」

「那二十郎呢?總別讓他再瘸了吧,還是我給的診金呢。」馮蓁道。

蕭謖「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馮蓁又道:「殿下,嚴大夫人是怎么去的啊?上回我見著她還好好兒的呢。都說是二十郎氣死她的,可動動腦子就知道這說不通的。」

「你怎么就這么好奇嚴家的事兒?」蕭謖問,「十七郎、二十郎……孤現在是聽見嚴家的事兒就心煩。」

馮蓁挑了挑眉,說得好像嚴十七不是他自己挑的事兒似的。可蕭謖如此顧左右而言他,顯然就是嚴大夫人的死因另有緣故了,估計是跟嚴儒鈞和盧柚脫不了干系。

「那咱們說柚女君的事兒?」馮蓁淘氣地道,「今日見她與殿下並立,真真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的金童玉女。」

蕭謖沒啃聲,反而還站起了身,離開床邊走到了馮蓁的妝奩前,見她台上隨意地擱著那枚白玉寶蓮轉心簪,便拿了起來在手里把玩。

這架勢倒不像是他要哄馮蓁,而是在等著馮蓁哄他了。

馮蓁多少知道一點兒蕭謖的心態。

在這件事上,蕭謖很清楚,無論他哄多少次,只要他與盧柚有婚約,就哄不好馮蓁。同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哄,是人也都會煩的,尤其是心虛的男人。蕭謖估計如今就是進入心煩的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