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從此後(下)(2 / 2)

萬萬不可 明月璫 3386 字 2020-05-30

「這高熱乃是外傷所感,並不礙事,反倒是女君急怒攻心,嘔血卻不出,以至肺腑皆傷,竟呈耗竭之症。」宇文濤道。

「此言何解?」蕭謖不信,「小小年紀怎可能是耗竭之症?」那通常是老人才會有的症狀。

宇文濤道:「卻是不知為何。然從女君的脈象看,卻是脈弱而緩,幾無生機。」

「幾無生機?」蕭謖的身子晃了晃,剎那間覺得三魂七魄都在被焚,他不過離開半日,就叫馮蓁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得連活命都不願意了!這完全是打了蕭謖個措手不及。

「那該如何調理?」蕭謖陰沉著臉追問。

宇文濤抬頭看了看蕭謖,又重新低下頭,「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宇文大夫,孤把你解救出來可不是為了聽你這句話的,跟你說實話吧,要不是為了她,孤根本不會救你。」蕭謖冷冷地道,「今後她的性命就托付給你了,她活得好好的,你就好,否則孤會讓你比以前還慘。葯你隨便用,即便是要孤的心尖血也行,只要能治好她。」

宇文濤只能唯唯。

「你真的明白了嗎?」蕭謖看著宇文濤的眼睛道。

宇文濤遲疑了片刻,又點了點頭。

「這是比孤的性命還重要的人。」

宇文濤背脊一陣發涼,自下去斟酌葯方,蕭謖則吩咐榮恪道:「去隔壁把幺幺那侍女帶過來。」

馮蓁若是醒著,就會發現宜人被帶到蕭謖面前竟然毫無驚嚇,不過是略略緊張罷了。

「幺幺回府後究竟發生了什么?」蕭謖問。

宜人一聽頓時就哭了起來,「是華女君的侍女有實,說女君與,說……」宜人當著蕭謖的面那些話有些說不出口。若是馮蓁行得正、坐得端還好,偏偏蕭謖就是馮蓁的情郎,兩人沒有婚約,卻夜夜私會,如此行事,就讓宜人想替馮蓁說話都有些直不起腰來。

「說幺幺與蔣琮有首尾么?」蕭謖替宜人補充道。

宜人點點頭,「女君從蔣府回來原本正昏睡,長公主聽到謠言便將有實帶到了屋中審問,卻被女君聽到了。」

「幺幺當時說什么了?」蕭謖問。

宜人哭著道:「奴也不知為何,女君當時就哭了起來,口里喊著華女君,說什么她選了蔣琮,便以頭搶地,險些就救不回來了。」

說實在的,宜人這番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又哭得干癟癟的,換個人只怕什么也聽不出來,可蕭謖手中的茶杯卻被他生生地捏碎在了掌心,頓時鮮血直流。

宜人嚇得當即就癱坐在地上,蕭謖卻是面無表情地拿了茶托將滴下的血接住。

榮恪那廂趕緊要上前替蕭謖止血,卻被他擺手制止了,不僅不止血,反而還讓血越流越多。

「長公主說什么了?」蕭謖又問。

宜人道:「長公主沒說什么,只是吩咐下來,女君醒時讓奴多勸勸女君,有可能是誤會了華女君,不能這樣鬧生分了。」

蕭謖冷笑,「呵,幺幺都被馮華的無情無義給逼死了,長公主這和事老倒是做得輕松。」

一時眾人都被蕭謖揮退,他重新坐到馮蓁的旁邊,將手上的傷處放到馮蓁的唇邊,讓鮮血洇紅了她的唇,漸漸的馮蓁睡夢里也蹙著的眉頭終於松緩了一些,臉色瞧著似乎也好些了。

她的確是耗竭之症,但未必是被馮華之事給氣的,主要還是因為強催仙桃的緣故,把周身的精氣神全都反哺回了桃花源,可不就顯得沒有生機了么。這會兒有蕭謖的血倒是將干涸的桃花溪又重新滋潤了起來。

所謂一滴精十滴血,馮蓁雖然沒拿到蕭謖的龍精,但吸食他的鮮血卻又比親嘴咂舌要來得更滋潤。

蕭謖沒喚醒馮蓁,就在她身邊坐了一夜,不停地給她額頭上換冷敷的帕子,到天邊透出第一絲亮光時,又人不知鬼不覺地將馮蓁送了回去。

戚容是被一股子葯味兒給喚醒的,她起身走到廊外,見宜人正在廊下煎葯,「怎的你在這兒煎葯?廚上那些個是死人么?」

宜人趕緊道:「是這葯煎著太復雜,我怕廚娘搞不清楚,所以讓她們搬了個茶爐子在這兒自己看著。」

戚容這才沒說什么,回屋看了看馮蓁,她的熱已經退下去了,所以戚容既不知道她發過熱也不知道熱退了。

早飯時,戚容剛跟長公主說,「瞧著臉色似乎好了些。」後腳就聽見宜人小跑進來的腳步聲,人一露面就帶著哭音,「長公主快去看看女君吧,葯死活喂不進去,一喂進去就吐,人也叫不醒。」

長公主聽了哪里還吃得下飯,腳步匆匆地去了馮蓁的院子,看她面如紙金,忍不住開罵道:「把葯拿來吾親自喂,要你們這群不會伺候人的廢物做什么吶。」

即便是長公主喂葯,強掰開馮蓁的嘴喂了下去,可不到片刻,她就挺著胸又將那葯吐了出來。這卻不是馮蓁故意的,她的意識還牢牢地陷在桃花源中,桃花源為了守住最後一口靈氣,必須得死死地纏著馮蓁。

見葯食不進,長公主當即也是臉色雪白,頹坐到了一旁。

人生病不怕,最怕的就是吃不進葯。眼見著馮蓁熬了兩日,臉色看著雖然還行,可卻昏迷不醒,什么葯也喂不進去,大夫把脈全都是無聲地搖頭。

翁媼不得不出了個主意,「長公主,這是不是得給女君沖一沖啊?」

長公主想了想,「把吾那副壽木搬出來給幺幺沖一沖。」

翁媼趕緊搖頭,「這可不成。」

「難道吾還舍不得一副壽木?」長公主怒道。她那副壽木乃是伐自一株長了百年的楠木,即便是長公主這等身份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以早早就備下了。

「不是,只是女君畢竟還年幼,若真是,真是沒福氣,那就是……」翁媼沒說全的是,馮蓁還未出閣,這就算是夭折,便是死了也不能大辦的。「怕的就是沖沒沖到,反而折損了福氣。按奴說,還是去市面上尋一副棺木,自然也尋楠木,卻不必是百年之木。」

長公主想罷點了點頭,「你去辦吧,另外叫人備了馬車,吾要去慈恩寺給幺幺祈福,你再去問問玄真和尚,給幺幺點一盞什么樣兒的長命燈合適。」

這頭長公主府要給馮蓁買棺材沖喜,那一邊蔣府的肖夫人也正為蔣琮的傷勢傷心呢。

肖夫人用手絹拭著眼角的淚道:「可查出來是誰下的黑手了么?」

蔣府的管家搖搖頭,「那天實在是太晚了,也沒人看見是誰動的手。二郎平素為人寬厚,也沒什么仇家,所以也查不出個名堂來。」

管家如此說,肖夫人的手卻頓了頓。蔣琮被打得肋骨斷了兩根的那天晚上,正是馮華難產那日,肖夫人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馮蓁,難不成是有人替那小淫0婦出頭?

所以說喪母的女君就是不能娶,沒個人教養,這心性兒可實在太差了。

管家又道:「夫人,我聽說長公主府在滿城地尋上等楠木棺材說是要沖喜。」

肖夫人的眼睛頓時收緊了,然後再緩緩放開,擺了擺手讓管家下去,自己卻喃喃道:「鬧出這種丑事兒來,自然是死了的好。」只要馮蓁死了,蔣琮的這樁風流事兒就徹底查無實據了。

肖夫人一邊想事兒一邊往馮華屋里去。

馮華昨兒夜里就醒了,此時裹著頭靠坐在床上,乃是為了防風。她生產時流了不少血,此刻的臉色跟昏睡不醒的馮蓁也差不離。她醒後就將徐氏拉來問了自己的情形,徐氏如實以告後,馮華就再沒說過話,連身子都沒動過,就那么靠著。

肖夫人進門時,馮華才微微動了動。

「你快別動了,傷得那般重,好生歇著就是。五哥兒在我那兒你不用擔心,這兩日吃得好睡得好,很是乖巧。」肖夫人道。

聽肖夫人提起孩子,馮華才有了一絲生氣,扯出一點兒笑臉道:「只能麻煩阿母了,等我出了月子就將他接回來,省得吵著你。」

「不吵不吵,看到他我歡喜還來不及呢。」肖夫人道。

兩人說得甚是柔情,可實則卻是在搶孩子,肖夫人如此說,那就是不肯把五哥兒還給馮華的意思。

馮華現在全身無力,也沒法兒跟肖夫人爭。最諷刺的是,她若想要回孩子,還得把蔣琮籠絡好,得讓他開口才能拿得回來。否則一個孝字就壓死馮華了,何況肖夫人還有那么好的借口,她這不是身子差么。

「那就麻煩阿母了。」

見馮華認了慫,肖夫人心里可算是舒坦點兒了。她對馮華沒有絲毫愧疚之心,她兒子做了錯事,肖夫人只認為是馮華自己攏不住男人的心,又管不住自己的妹妹。是她自己開門揖盜,可怪不得別人。

「華兒,那日的事兒我還沒問過你呢,怎的好好兒的就摔了呢?」肖夫人「明知故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