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欺無人(2 / 2)

萬萬不可 明月璫 3389 字 2020-05-30

「胡鬧,你和你阿姐這么鬧著算什么?叫別人看笑話么?一切都是有實那丫頭闖的禍,要不是她口無遮攔,竟敢辱罵主子,能讓那些人以訛傳訛么?你忍得下這口氣,吾可忍不得,總要讓蔣府給個說法兒的。」長公主道。

馮蓁笑了笑,「外大母該比我更清楚,這事兒能有什么說法兒?流言既然傳開了,任你怎么澄清,他們只當你是心虛掩飾。所以有什么說法可要?」

「那怎么可以,你以後還嫁人不嫁人?」長公主不是不知道,這種流言的確是堵不住也解釋不清的,然則馮蓁和嚴儒鈞的親事卻不能因為這個而不成。

馮蓁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這有什么?不是還有元帕么?要真是不貞,休妻就是了。」

「休妻?那你也得嫁得成才行。」長公主啐道。

「嫁不成難道外大母還能缺了我一口飯吃?」馮蓁嘟囔,「大不了從今兒起我就飯量減半,菜量也減半好了。」

「哎喲喲。」長公主被馮蓁氣得胸口痛,但也沒再提蔣府的事兒。她不是沒有法子收拾蔣府,但馮華和馮蓁,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把馮蓁的事情解決,那就得傷著馮華。這樣子鬧出來,姐妹失和,更叫上京人看熱鬧,而且還未必就能抵消流言。

似這等事,最好的法子就是當什么都沒發生。讓馮蓁和馮華重新走動起來,如此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偏偏馮蓁是個執拗的性子,但這件事也實在怪不得她。而馮華又在坐月子,似乎也有理由不登門解釋。

在這樣的糾結中,時光像是跳著在翻頁,眨眼間便進了十月,這不是個令人愉悅的月份,至少對馮蓁而言如此。

凌冽的寒風夾著雪渣子掃在臉上,馮蓁把自己裹成了一顆粽子,自己覺得美感全無,心情就不大好。到長公主屋里問安時,又聽她道:「你阿姐的五哥兒滿月,帖子送過來了,你跟你慶表嫂去吧。」

馮蓁笑了笑,「我可沒臉去。」

長公主瞪了她一眼,「你不去,外面那些人不就更有說頭了?只當你真犯了事兒呢。」

「犯就犯了唄,我能為她做的事兒也就這件了。」馮蓁憊懶地道。

「胡扯,你個好好的女君怎么能讓人誤會有那等名聲?」長公主道:「你這次不去,跟你阿姐以後可就沒有再修好的機會了。難不成你倆就要一輩子互不搭理了?」

馮蓁有些委屈地抬起眼皮,「外大母的意思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還要上趕著去求好?」馮蓁說完就像寶劍出鞘般站起了身,「實話說了吧,我寧願這一刻就死了,也絕不願再多看馮華一眼。」

馮蓁連阿姐都不稱的,直接就是「馮華」二字了。

長公主氣得不行,「吾這是為了誰呀?你是可以傲氣不屈,但外頭人說得那般難聽……」

「你不就是怕我名聲受損嫁不得嚴征西么?我都聽你的,答應嫁給那個死了老婆的老頭子了,你還要我怎樣?像個死人一般任由人擺布嗎?一點自尊,一點羞恥心都不該有是嗎?」馮蓁吼道,她也是氣不過了,不明白長公主為什么一定要讓自己先低頭。

翁媼聽得嘴巴都張大了,緊張地往長公主看過去。

長公主陰沉著臉不說話,「你就這樣對長輩說話的?」

馮蓁笑了笑,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我不在乎,你要是把我不孝的名聲傳出去更好。就怕到時候還要難為你老人家自個兒去壓制留言。要不然一個不貞不孝的媳婦,嚴征西就是再貪花好色也不敢娶回去的吧?」

說罷,馮蓁也懶得再理睬長公主,轉身就走了。她走得優雅慢淡,可望著她背影的人卻品出了無邊戾氣,有一種反正不想活了,死之前就要懟天懟地的戾氣。

長公主撫著胸口直喘氣,翁媼趕緊拿了丹參片來給她含著。「反了,反了,這真是再沒人管得住她了。」

這人啊服不服管,那真是要看她願意不願意的。馮蓁現在是明顯的破罐子破摔,長公主倒是也能收拾她,但總要忌憚和嚴府的親事,並不能真叫馮蓁跟她離了心。

翁媼低聲勸道:「長公主,幺幺是太重情了,這一次也是傷得太深,你又何苦逼著她去蔣府呢。」

「吾是逼她么?吾這是為她好呀,你難道不明白?」長公主憤憤道。

翁媼道:「奴自然是知道的,可女君年紀還小啊,從小就戀著她阿姐,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這話有些得罪長公主,翁媼說出來之後就後悔了,趕緊覷了一眼長公主。

「接著說。」長公主道,她還不會為了這點兒小事就發作陪了自己幾十年的忠仆。

「這是愛越深,恨越執。哪兒是一個月能想明白的。」翁媼道。

「傻子!」長公主罵道:「為了狗屁的意氣,連自己名聲都不顧了,以後可有得她吃苦的。」

「年輕人嘛都要走過這一遭才知道當初長輩是為她好。」翁媼勸道。

卻說因為馮蓁鬧了這么一出,到了滿月宴那日,長公主也不能綁著馮蓁去,索性城陽公主府就一個人也沒去,連份賀禮都沒有。這就是明擺著幫馮蓁而棄馮華了,畢竟馮華本就錯了,且她的利用價值也沒馮蓁大。

這樣最壞的情形,馮華假想過,卻沒想到真的會發生。不僅馮蓁沒來,公主府也一點兒表示沒有。她外大母向來是偏疼馮蓁的。

「怎么回事兒啊,這都要到午晌開宴了,長公主府怎的一個人還沒來?」柳氏表情雖然替馮華心焦,可語氣卻掩也掩不住那絲竊喜。

到開席時,聽到過流言的夫人、女君們可就竊竊私語開了。

「不說是蓁女君同姐夫有首尾么?她沒臉來倒是可以理解,但怎的城陽長公主卻也沒派人來做個表示?」

「我看啊,這事兒只怕有貓膩。若說是個庶出的妹妹,這般做還能理解。可蓁女君模樣且不必說了,又是城陽長公主最寵愛的孫女兒,說句不好聽的話,哪兒能自甘下賤到看上……」說話人在桌子下比了個「二」字。

左右的人也都點頭,「我也是覺著奇怪呢,莫非這是硬要栽到蓁女君頭上?哎喲,難怪長公主府都不來人了。」

「可不是么,聽說蓁女君氣得差點兒就香消玉殞了,前兒長公主府的管家不還到處采買楠木棺材么,說是沖喜,我叫人仔細打聽過,整個長公主府就她一個人病了。」

「呀,竟然這么嚴重,要買棺材沖喜?」

「若只是被冤枉我覺得還不至於要死要活,說不定是被……」說話人「嘖嘖」兩聲,「真是可憐啊,這輩子就這么被毀了,還要被人如此碎嘴。」

「呀,竟看不出那人如此不是個東西,嘖嘖……」

馮華因為還在坐月子沒來陪席,所以還聽不著這樣的話,但肖夫人聽了那些人的議論,臉色就難堪極了。心里恨死了有實,當初要不是那丫頭說話不過腦子,哪有今日的事兒。

今日在座之人議論的話,馮華雖然沒聽見,可自有柳氏熱心腸,一句不漏地全往她耳邊倒來,讓她不聽也不行。

「幺幺她,病得要用棺材沖喜了?」馮華抓著這一句緊張地問道,「所以她今日才沒來的么?」

「你不知道啊?」柳氏詫異,「也是,你還生著她的氣,自然她的什么事兒你都不想聽。前段日子好像是病得極嚴重,不過如今已大好了,前兩日綈婦還去看過她呢。」

馮華無力地往後靠了靠,眼角滴下淚來,「我,並不知道她病了。」

馮華還一直等著馮蓁來給她道歉的,既然是道歉自然不能一次不成就罷了。她想著以馮蓁的脾氣,一次被拒絕,總會上趕著有兩次、三次的,她也不是有心要拿捏馮蓁,只是總要做給她君姑看看。若馮蓁多來幾次,她又有什么不能原諒她的?她可是她從小養大的幺幺啊。

後來見馮蓁遲遲不登門,馮華是等得心涼,自然怨恨益深。若這事是真的,她自該來道歉,若是假的,難道她就不能體諒自己的苦楚么?一定要鬧出來毀了她姐夫不可么?就不能她們彼此了過此事,省得叫外人看笑話么?

一時肖夫人派人來傳有實,馮華看著有實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為何幺幺當時病重,你卻沒告訴我?」

有實喃喃道:「奴,奴也不知道蓁女君竟病得那般厲害,只當她是裝的呢。」有實此刻哪里敢提馮蓁以頭搶地的事兒,當初沒說,現在就更不能說了,「何況後來蓁女君不是還給少夫人送了葯來么,既然能出門走動,自然是嚴重不到哪里去的。」

馮華想想也是,「那你去吧,也不知君姑找你何事。」

馮華還等著有實回來回話,可等到夜里也不見人回來,她遣了小丫頭去問,也沒問出個名堂來,只是小丫頭的臉色卻驚惶得厲害。

待各院子都要下鑰了,肖夫人身邊的魯媼才親自到了馮華的院子,身後還帶了四個侍女,「二少夫人,有實笨手笨腳的夫人覺得她伺候不好你,人已經發賣了,這四個都是手腳麻利又聰慧的,還請二少夫人挑一個。」

馮華當時就覺得天旋地轉,跌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有實,有實她……」

魯媼道:「少夫人就別惦記著她了,這次的事兒要不是她,也鬧不出來。如今弄得少夫人里外不是人,少夫人舍不得處置,夫人這才不得不出手的。」

馮華是一口血裹在嘴里,吐不出、咽不下。若是城陽長公主今日派了人來,肖夫人就是再大的氣兒也不敢如此欺負馮華,一聲招呼不打隨隨便便就把她最得力的大丫頭給發賣了。所以說這女子被娘家棄了,在婆家就真只有受氣的份兒了。

馮蓁其實並不知道城陽長公主沒派人去蔣府。她午飯後遇到戚容,還小小地吃驚了一下,「表嫂,你這么快就回來啦?」

「什么回來了呀,我壓根兒就沒去。」戚容道。

馮蓁愣了愣,「那誰去的?」

戚容笑道:「誰也沒去,外大母這不是為你撐腰么?」

馮蓁其實並不需要長公主為她撐腰,馮華這口氣她已經逼著自己忍了,她選擇了退讓成全馮華的想法,但如今長公主來這么一招,就明顯是要把錯挑明了,叫馮華去承擔後果。

瞧著是大快人心的樣子,但馮蓁很清楚,她外大母這是逼她就范呢,因為長公主很清楚馮蓁是不會那么對馮華的,這是要逼著她去彌補跟馮華之間的裂隙,最後兩姐妹和好如初,當成什么都沒發生過。她和嚴家的親事也就自然能進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