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鼎冷聲喝止:「再嚷嚷信不信我把你頭發剃了?」
韓東又改為小聲嘟噥,就像和尚念經一樣,「二大爺,二大爺……」
王中鼎終於知道韓東的二伯為什么要把他過繼給別人家了,就這種混玩意兒,擱誰誰都得轟出門,多招人煩啊!
遲遲得不到回應,韓東終於念叨乏了,嘟噥聲漸漸被鼾聲所取代。
事實證明造型師多慮了,王中鼎不僅會剪發,而且動作很熟練,像是平日里經常做這件事。尤其他的手法很准,每一層上下差不了幾根,長度就像尺子比著來的。雖然是卷發,但修剪後線條清晰流暢,層次感鮮明,扎起來恰好是一個圓弧卷兒,相當有藝術感。
韓東直挺挺的脖子癱軟下來,腦袋很快垂了下去。
王中鼎看到韓東的後勃頸上有一層細密的汗毛,從兩端向中間聚攏,特別像某種動物的鬃毛,手指在上面拂過,毛茸茸的,莫名地哼道:「豬鬃。」
不料,這句嘟噥竟被韓東聽到了,還嘎嘎笑了兩聲。
王中鼎喝著水差點兒嗆到,「說得就是你,你還跟著笑?」
韓東又不吭聲了,好像剛才那幾聲就是撒夜症。
十幾分鍾後,王中鼎徹底完工,剛要給韓東清理發茬兒,就被他死死纏抱住。
「二大爺,給點兒錢吧~」
王中鼎差點兒一腳踹上去,我加班加點兒給你剪頭發,還得倒貼你工錢?
韓東繼續央求,語氣特別可憐。
「二大爺,給點兒錢吧~」
王中鼎沒好氣的回道:「一會兒再說。」
韓東依舊不撒手,沒完沒了地磨嘰。
「二大爺,給點兒錢吧~~二大爺,給點兒錢吧~~」
王中鼎渾身不自在,只好陰著臉掏出幾百塊錢,動作生硬地塞給了韓東。
韓東拿到錢後迅速起身,快步朝門口走去。
「你不清理發茬兒了?一會兒脖子扎別找我。」王中鼎冷聲警告。
韓東義無反顧地出了門。
王中鼎又回到辦公室,因為還有一些事沒處理完,加之預感韓東會回來,便延遲了一段時間。後來看了下表,將近四點,韓東不太可能回來了。於是整理了一下辦公桌,又洗了個澡,全部收拾完之後,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結果,剛躺下沒有三分鍾,該死的門鈴就響了。
王中鼎持著一張陰沉的面孔走到門口,血壓瞬間飈了上來。
韓東訥訥地說:「脖子扎得慌。」
「……」
第二天早上韓東醒過來,感覺脖子和肩膀一帶莫名的酸痛,尤其梳頭的時候更強烈。好在今天的小辮出奇得有型,以往總會有幾根雜毛溢出來,今天異常規整,襯托得臉更加尖削立體,瞬間就把韓東治愈了。
吃早飯的時候,俞銘難得開口講話。
「你的木床完工了么?」
「排骨架已經切好了,今天做榫頭。」
俞銘又說:「我看還剩了不少木頭呢。」
「放心,浪費不了。我早就計劃好了,做完床再做一個能泡澡的木桶,做完木桶還可以做個木盆,做完木盆還可以做個木碗,做完木碗還可以做雙木筷子,做完木筷子還能做一盒牙簽。就算削下來的下腳料,粘吧粘吧還能做個工藝品呢。」
俞銘雖然不善於表達,但是從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對韓東的鬼才還是蠻欣賞的。
「我還可以做幾個手把件,到時候看誰順眼就送誰。」韓東發現俞銘在瞧著他,馬上笑著補一句,「放心,少不了你的。」
俞銘沒說什么,起身回房間拿了盒罐頭過來。
韓東定睛一看,這不是我在王中鼎那吃過的罐頭么?一直對這個味道念念不忘,但是跑了好幾個超市都沒買到。
「你從哪買的?」韓東趕緊打聽。
「不是買的,朋友送的。」
「那你問問朋友,他是從哪買的?」
俞銘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這是軍用罐頭,不外賣。」
王中鼎吃特供品韓東倒不意外,但俞銘口中的朋友就讓韓東很意外了。因為俞銘的家世他是了解的,加上俞銘這么不善交際,怎么會認識那種朋友?其實再往深了想,俞銘進這家公司都有些說不通,而且進來之後每天過著頤養天年的日子……
「你不會讓人包養了吧?」韓東突然開口問。
俞銘的眼神里未見一絲波瀾,依舊冷淡淡的口吻:「你才讓人包養了。」
韓東想想也對,哪個被包養的人天天把自己悶在屋里?
實在禁不起誘惑,韓東就把筷子伸進人家的罐頭里,夾一塊回鍋肉放入口中,果然還是那個味道,嚼著嚼著竟有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
「我昨天晚上夢見我二大爺了。」韓東說。
俞銘向來是個好的傾聽者,因為他從不會開口打斷別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