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路邊。
街道燈光密集點綴,車流行人甚少,噼啪的雨敲在車玻璃上,聲音交錯嘈雜。
視線落在小區入口,微頓後,閻天靖將視線收回,瞥了眼手機屏幕。
電話播出去,沒人接聽。
加班到九點,鬼使神差的,因惦記那小孩,中途繞了路,等回過神時,已經將車停在這里了。
索性沒走,閻天靖猶豫半晌後,一通電話撥給喻立洋。
響了二十來秒,依舊無人接聽。
鬼迷心竅。
又不是他的兒子,人家母親還在家,他為何要惦記著。
手指一伸,閻天靖欲要掛斷電話,不曾想,在這一瞬間,電話竟是突然通了。
「靖叔叔。」
喻立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
動作一頓,閻天靖及時停下,稍作斟酌,他道:「你跟你媽媽吃飯了嗎?」
那邊靜默片刻,爾後道:「我吃了,媽媽沒吃。」
垂下眼簾,閻天靖瞥向副駕駛的兩個袋子,眉頭一緊,爾後又一松,「我路過,買了點夜宵。」
「媽媽生病了,」喻立洋回答著,頓了頓後,又試探地問,「靖叔叔,您在我家附近嗎?」
「在。」
閻天靖應聲。
松了口氣,喻立洋小聲問,「那能不能請您給我媽媽買點葯?」
「行。」閻天靖一口答應,隨後便問,「你媽媽得了什么病?」
既然提到買葯,而不是去醫院,應該不算嚴重。
喻立洋道:「發燒。」
「……行。」
閻天靖松了口氣。
倒還好辦。
「你不用擔心,我馬上過來。」
他叮囑著,得到喻立洋回應後,才將電話掛斷。
將車在附近停好,閻天靖撐傘下車,走出幾步,褲腳就被濺濕了,擰擰眉,他倏地想到什么,回過身,又繞到副駕駛,開門將夜宵提出來。
葯店到處都有,小區附近更不缺,閻天靖順著手機導航走幾分鍾,就順利找到一家葯店。
沒關門。
「你好——」
正在玩游戲的店員聞聲,剛想要招呼,見到閻天靖的身影後,不由得失了聲。
模樣俊朗,長身玉立,氣質優雅。外面雨太大,閻天靖發梢、外套依舊被淋濕了些,溫和氣質添了幾分清冷,有些疏冷,卻引人注目。
他一手提著夜宵,一手提著傘,折疊收攏的雨傘滴著水,他在門外晃了下,才走進門,將其隨手放到收銀台前的傘桶里。
彬彬有禮,謙和溫潤。
「請問有感冒發燒用的葯嗎?」
閻天靖溫和的問話,將店員呆愣的思緒瞬間撥回。
店員點點頭,忙道:「有的。」
店里就她一個人,她放下手機,走出收銀台,然後來到貨架前。
閻天靖緊隨其後。
「這兩款是直接服用的,這一款是泡著喝的……」
許是有點緊張,店員沒單獨推薦哪一款,而是一一例舉著,任由閻天靖挑選。
擰擰眉,閻天靖瞥見貨架上滿目琳琅的感冒葯,問:「哪款效果最好?」
店員斟酌了一下,選了一款便宜實惠葯效不錯的。
將其遞向閻天靖,店員道:「一般都是用的這一款。」
「你剛說的……」接過那一款,閻天靖猶豫了一下,又道,「都拿一份。」
「哈?」
店員驚訝錯愕全寫在臉上。
閻天靖輕笑,「保險起見。」
店員:「……」
再怎么保險,也吃不完這么多啊。
當飯吃嗎?
不過客人都壕氣放話了,且沒有改變主意的跡象,店員只得微紅著臉,帶著滿腹狐疑,將剛介紹的葯一樣一樣地裝起來。
心里懊悔極了。
——早知道如此,就不給他推薦這么多款了。
長得好看又有氣質,怎么偏就是一冤大頭呢?
*
提了一袋子的葯,閻天靖付款出門,撐開傘,疾步走進雨里。
地面的水流成股沿著流淌,鮮少有干凈的地面,走著走著,褲腳就濕了。
索性不遠,走了十來分鍾的路,閻天靖就來到喻立洋家的單元樓門外。
以前來幼兒園接過喻立洋,有一次去過喻立洋的家,自是知道地址的。
通過對講門禁,喻立洋確定身份後,就將門給他打開了。
按照記憶上樓梯。
喻立洋打開門,站在門口等他。
他剛過一個拐角,抬頭,就見到站在門口那個小小的身影。
「靖叔叔。」
見到閻天靖,喻立洋明顯松了口氣。
來到門前,閻天靖低頭看著這半大點的小男孩,微微俯下身,問:「你媽媽呢?」
「在卧室睡覺。」
喻立洋回答著,來到玄關處,給閻天靖翻找到一雙拖鞋。
閻天靖換上鞋,跟喻立洋進門,先把夜宵放在餐桌上,然後將那一袋葯打開。
爬上餐椅,喻立洋看著那一大袋的葯,有點驚訝。
他很少生病,外公基本不生病,所以家里是沒什么葯的。現在看到這近十種的葯……感覺有點難以理解。
都要吃嗎?
剛想問,喻立洋就見閻天靖拿出一盒,然後又將葯袋綁緊了。
喻立洋:「……」
同樣沒有什么生病經驗的閻天靖,只翻找出店員推薦的那盒葯,打開看了眼說明書後,取了兩粒葯出來。
「有水嗎?」
「有!」
喻立洋跳下餐桌,直接往廚房跑。
閻天靖手一伸,揪住了他外套的連衣帽,把人給拉了回來。
他疑惑地回過頭。
閻天靖道:「你別忙活,告訴我就行。」
「……哦。」
喻立洋點點頭,沒跟他爭。
他跟在閻天靖進廚房,里面的物品他如數家珍,熱水壺在哪里,杯子在哪里,清楚得很,一一給閻天靖說明了。
家里飲水機壞了,一直沒叫人來修,想喝熱水的話,只能用熱水壺來燒。
閻天靖燒了一點,又兌了些涼水,確定水溫不高後,才端著杯子、拿了葯,在喻立洋的帶領下進他母親的卧室。
一進門,閻天靖還沒反應,喻立洋就墊著腳開了燈。
這里是側卧,並不寬敞,除了床和衣櫃外,靠飄窗處擺了一張小書桌,都是些兒童繪本和習題冊之類的,倒是飄窗上豎著擺了十來本書,全是紀實新聞類的。
女人蜷縮在床上,蓋著被子,就小小的一團,看不到臉,只有一點松軟的頭發。
閻天靖有點遲疑。
畢竟素不相識,事先沒打過招呼,貿貿然來別人家里,又出現在卧室……
難免得惹人不快。
就在猶豫間,喻立洋快步跑到床邊,爬上去,撥開一點被子,推了推喻寧的肩膀,「媽媽,吃葯。」
喻寧微微眯著眼,將埋在枕頭里的臉露出了些。
閻天靖視線無意掃過,瞧見喻寧的容顏,當即怔在原地。
「帥洋洋,葯過期啦。」伸出手,喻寧虎摸著喻立洋的腦袋,聲音有氣無力的,「媽媽睡一覺就好。」
早在做完飯後,喻寧就知道自己著涼感冒了,在家里翻找了一圈,找到一盒感冒葯,就吃了兩粒,但時間已經過期了。
外面下著雨,喻寧不願出門買葯,怕喻立洋擔心,所以就找了借口睡覺。
「靖叔叔買了葯。」喻立洋抓著喻寧的手,跪坐在一側,認真地說,「沒過期的。」
「誰?」
喻寧不明所以。
喻立洋抿抿唇,解釋道:「我先前跟你說的那個叔叔。他路過,順便買了葯。」
?
擰眉思索片刻,喻寧恍惚間想到這一茬,明白過來。
路過?
喻寧腦子又沉又疼,連思考都費勁,儼然沒精力多想。
這時,她聽到走近的腳步聲,沉穩有力,步伐穩健。
「不好意思,麻煩——」
手肘撐在枕頭上,喻寧支撐著欲起身,可話到一半,抬眼看到來人,立即頓住,所有的話都湮沒在嗓子眼。
男人身形挺拔,一身休閑西裝,跟記憶中一般的俊雅溫和,只是眉目輪廓愈發深刻清晰,添了成熟味道。
喻寧怔住了。
喻立洋口中的「靖叔叔」是……閻天靖?
難不成他——
喻寧下意識偏頭,略微緊張地看了眼喻立洋,然後強撐著坐起身。
疲憊的神態,微紅的臉頰,滿是病態,披散的頭發凌亂,穿著件寬松地長t恤,很減齡,清純又漂亮,跟二十歲時一樣,沒什么變化。
她微垂下眼,白皙如蔥的手指拂過發絲,將其撥到腦後,簡單又隨意的動作,卻莫名的添有些微風情。
將她的容顏、動作看在眼里,閻天靖喉結微微滾動兩圈。
「你——」
喻寧強忍著不適,輕輕開口。
閻天靖倏然截斷她,「先吃葯。」
他將葯和水都遞過來。
「謝謝。」
她輕聲道謝,去接葯和水,手指輕微的顫著,連帶杯里的水,都泛起微微的漣漪。
將葯往嘴里一放,喻寧閉了閉眼,喝了兩口溫水,趕緊將葯咽下去。
閻天靖伸手去接她的水杯,喻寧卻先一步避開,將其放在一側的床頭櫃上。
閻天靖的手僵了僵。
爾後,收回。
「喻小帥。」
沒再看閻天靖,喻寧側首喊跪坐一側的喻立洋。
「媽媽,我在。」喻立洋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