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月亮有了心上人】(15) 完(2 / 2)

一件羊毛大衣要將近兩萬,沒舍得買。

阿媽連連搖頭,說不去了不去了,這一上午花的五六千塊已經夠她心疼的了,

她和阿爸一年也花不了這么多錢。我安慰他們,說我從下個月開始工資就漲到一

萬二了,讓他們安心花錢。

阿媽善意的提醒我,哈依夏幫了我們這么多,我已經掙這么多錢了,下午給

她多買些東西,哈依夏立刻笑著答應了。

我無奈的跟阿爸阿媽解釋,說:「我們倆的關系,花錢傷感情。」哈依夏笑

嘻嘻的截斷說:「不傷感情,不傷感情,我喜歡的很。」

我掐了她一下,告訴爸媽:「哈依夏上大學到現在,已經掙了2 多萬了,

我沒有打劫她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阿爸阿媽聽了一副完全不可思議的樣子,哈依夏笑嘻嘻的沒有否認,說自己

只是運氣好,不像我是真刀實槍的做出來的。

阿爸嘆了口氣:「早知道今天是這個樣子,那時候哪里用的到比利姆,我自

己賣羊賣地,借債也要供你出來上學。」

我笑嘻嘻的沖他們說:「現在知道教育的重要了吧。」阿爸阿媽很認真的點

頭。

下午又繼續在商場里逛,給哥哥嫂子們還有侄子侄女們買東西,買了好大的

一包准備帶阿勒泰,想了想,差不多都齊了,明天再找婚慶公司過一遍所有的

環節,後天就是正式婚禮了。好趕啊,好狼狽啊,我和邢路還真的是絕配,連婚

禮這種事都是到了deadline才著急。

到家,邢路苦著臉告訴我,婚慶公司聯系了一天,都沒有請到神父做持,

只能司儀客串了。

我問為什么,邢路攤開手:「神父怕是來砸場子的,就算不是來砸場子,他

們也怕有穆斯林知道了來搞暗殺報復什么的。」

我好郁悶的問哈依夏:「我們穆斯林有那么可怕么?」哈依夏也像邢路一樣

聳肩攤手:「這種事你應該去問我媽。」

晚上,阿爸阿媽在客廳里看電視,我和哈依夏在卧室商量婚禮的細節。哈依

夏研究著台詞:「『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

的男女,照的旨意,二人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互愛、

互助、互教、互信。』這段要改一改吧,要不你爸媽不被你氣瘋了?」

我說:「把改成真?」

哈依夏氣的大笑:「你覺得哪個司儀敢在耶穌的注視下這么念:真啊,我

們來到你的面前……」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確實有點太違和了,然後ang也不由的笑出聲來。哈依

夏無奈的改成「親愛的各位長輩、各位親友、各位來賓,今天我們目睹祝福這對

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經過真摯的戀愛,二人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

地久天長;從此互愛、互助、互教、互信。」

我覺得突然變得好俗,但是好像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只好這樣了,哈依夏

就把所有台詞都按照這種方式改了。

過了一會,哈依夏又愁眉苦臉的說:「還有你們的名字也是問題,你看這句:

比利姆。阿熱克,你願意娶阿依蘇露。吐爾汗為妻……在教堂里用這種穆斯林名

字,似乎不太適吧。」

我想了想:「那就算了,就寫邢路和蘇露吧,我跟阿爸阿媽說一聲,在成都

結婚都用漢名,到了阿勒泰的婚禮再用哈薩克名。」

終於到了婚禮了,中午舉行儀式,婚紗公司上午才把量身定做的婚紗送到,

我匆忙換上,還好,很身,我郁悶的跟哈依夏說:「你可不要學我們,婚禮一

定要提前規劃好……」

不過婚禮一切都很好啊,在樂隊悠揚的伴奏聲中,阿爸牽著我的手,緩緩的

走進教堂,然後把我的手放到邢路的手里,邢路和我相視而笑。

司儀耐著性子把哈依夏改完的台詞念了一遍,然後開始誓詞了。我阻止了司

儀的引領,我自己拿過話筒,靜靜的,認真的對邢路說:「邢路,我全心全意嫁

給你做你的妻子,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

我都將毫無保留的愛你陪伴你,我會一如既往的理解你,支持你,完完全全的信

任你,我們將成為一個整體,互為彼此的一部分,我們將一起面對人生的一切,

一生不離不棄,相扶相持。」

我早就想好了,這是我一生中,最鄭重的誓言,我不要任何人帶著我說,我

要完完整整的親口告訴邢路。

我說完了,然後微笑的看著邢路,把話筒遞給了他,邢路瞪大了眼睛,很郁

悶的看著我,緩緩開口:「蘇露,我全心全意的娶你為妻……然後,其他的,和

你說的一樣……」

看到事先商量好的惡作劇奏效,哈依夏在我旁邊笑彎了腰,邢路不知道哈薩

克人的婚禮上有折騰新郎的習俗,只是無奈的微笑的看著我們。在全場的爆笑聲

中,我開心的笑了,然後擁住邢路,踮起腳,吻上他的唇。

婚禮結束的當晚,我把哈依夏趕到書房去睡,我和邢路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

睡在一起了。

然後就是在阿勒泰的婚禮了,公公婆婆並沒有和我們一起阿勒泰,他們終

究還是擔心漢人的臉會惹來麻煩,讓我說他們身體不好,沒法舟車勞頓。

兩個哥哥已經把婚禮籌備工作做得很完備了,場地租好了,草地上十幾座大

氈房也搭好了,酒也提前在京東買好運了過來,甚至連貓頭鷹羽毛的帽子也都給

我准備好了。我和邢路換上艷麗的民族服飾,別說,跑步半年減肥成功的邢路,

還真有些哈薩克的樣子了。

阿扎馬特哥哥已經騎馬跑遍了牧場里的每一個朋友,驕傲的告訴他們:「最

博學的哈薩克青年,把小尾寒羊帶到牧場的男人,阿扎馬特的好朋友比利姆,從

遠方趕來,來娶薩烏爾草原最美的明珠阿依蘇露了。」

額爾齊斯河岸邊,來了好多人,這些年哈薩克的婚禮儀式也改了好多,我特

意叮囑大哥不要有哭嫁歌,勸嫁歌,告別歌,掀面紗歌之類的儀式了,五音不全

的邢路會哭死的。

所以婚禮很盛大,但是過程卻很簡單,阿爸拿著話筒簡單的介紹了比利姆,

說他在我2歲的時候來到草原,我們一見鍾情,然後比利姆幫助我長成了大鷹,

飛過了阿爾泰山,我們將在北京開始我們的幸福生活。

邢路微笑的掀開了我的面紗,我們雙手握在一起向所有人鞠躬,兩位慈祥的

老婆婆,端著兩大盤五顏六色的糖果,灑向我們,灑向來參加婚禮的賓朋,婚

人揮動著彩鞭跳起了歡慶舞。

大哥開始帶著男青年們跳走馬舞了,爾肯大哥也彈著冬不拉唱起了祝福的歌

曲,兒時的女玩伴們也拉著我的手開始跳舞,我的舞步已經好生疏了,連胡旋都

已經轉不好,惹得她們一個勁的歡笑。

不知什么時候,阿扎馬特把酒開了,一杯一杯和朋友們開始暢飲,酒香四溢,

最喜歡好酒的哈薩克人開始圍了上去搶酒喝,幾乎每個人都是左手拿酒瓶,右手

或杯或盞或碗,干完了又互相斟上。轉眼間,2箱國窖573已經沒了一小半。氈

房里的桌子上,堆滿了手抓肉和各式的瓜果,很多人進去拿了肉出來,吃完肉喝

完酒又開始唱歌跳舞。

一位老人過來大聲的敬酒:「仁愛又博學的年輕人,比利姆﹒阿熱克,你父

親名字叫阿熱克,哈薩克史詩中也有一位英雄叫阿熱克。吟游詩人的傳唱中,遠

古的阿熱克力大無窮,捕來的野獸讓我們族類免於飢餓,繁衍生息。今天,阿熱

克的兒子給我們帶來了真祝福過的種羊,讓牧民的收成翻了一倍。這是真對

虔誠信徒的眷顧,這是安拉的旨意,我為你們的婚禮獻上最虔誠的祝福,願至大

清高之見證。」

老人舉起了酒杯,周圍一片贊美聲,一起舉起酒杯,比利姆陪他們一飲而盡。

我在旁邊傻傻的看著,心里想公公的名字真的是在公安局隨便的么?想起老人

家那副睿智卻又有點戲虐的樣子,覺得一切似乎都不確定起來。

爾肯大哥帶著兒子也來敬酒,很真誠的對我說:「阿依蘇露,恭喜你找到了

真正配你的人,大鷹的身邊只應該是大鷹來陪,又怎么會被草雞牽絆,我慶幸6

年前你的拒絕,讓我不會因為對你的拖累而負罪。爾肯祝福你們,辟風破雨,比

翼齊飛。」

爾肯大哥喝完一碗酒,沖我們躬身行禮,轉身而去找他漂亮的妻子,那位草

原上最好的舞者已經翩翩起舞,周圍喝彩一片。

我看著歡舞成一團的族人,心里卻是復雜莫名,哈依夏過來悄悄的握住我的

手,小聲的對我說:「你公公確實太天才了。」

我想起公公那雙洞悉了人世的雙眼,用力的點了點頭,心里默念:「爸爸,

你真的是太偉大了。」

……

時光荏苒,我已畢業將近一年,兒子已經天,我休完產假到蘇姐姐的公

司工作一個月了,邢路的媽媽也到了成都,現在寶寶要是保姆在照顧。

寶寶出生的時候,邢路給他起名叫邢牧遠,我不喜歡,我想起已經離開林鏘,

孤身遠赴美國波士頓的哈依夏,我說我不喜歡牧羊人的文化了,太落後又太頑固

了,我不想寶寶的名字里有這個字。

邢路笑著說:「不要當成是牧羊人的牧,當成是牧師的牧吧。我們這一代人

選擇了苟且或犧牲,我希望下一代人能把自由和平等傳播過去,徹底打破這個樊

籠。牧遠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做一個布道的先行者。」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說好。起好名字,邢路出去買東西,我把他說的話在

微信上給哈依夏發了過去,哈依夏了一句:「替我謝謝他。」

我嗯了一聲,讓她好好保重自己。

結果過了一會,哈依夏發了個紅著臉的表情:「剛剛他說了,我們的小孩不

管男女,中文名都叫林牧。」

我大喜,直接視頻通話撥了過去,哈依夏接了起來,她正側偎在一個男人的

懷里,沖我得意的微笑,那個男人帶著眼鏡很文氣的的樣子。

我不敢亂猜,不過男人卻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微微的笑著說:「alex,你

好,我是lin.」

啊,真的是林鏘,太好了,我興奮的叫出聲來,大聲說:「你終究還是去美

國找哈依夏了。」

林鏘仍然是那副微微笑的模樣:「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不來。」哇,好酷啊,

這種淡淡的味道,才是真的霸道總裁的樣子吧。

哈依夏在旁邊補充:「林鏘在這邊投資了兩個公司,正在想辦法移民。」

我看著林鏘一副波瀾不驚的淡淡笑意,看著哈依夏從沒有過的小鳥依人,突

然哽咽起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們終於還是在一起了。」

我看見他們相視一笑,哈依夏然後笑著安慰我:「笨丫頭,你不總說自己是

草原的女兒么,雷不怕雨不怕,開心的事干什么要哭鼻子呢。」

我嗯了一聲,抹抹眼淚,沖她擠出個笑臉。

林鏘也笑著說:「等邢牧遠長大一點,你們可以把他送過來,波士頓這里有

全美最好的小學到高中的公立教育,有 多個大學,哈弗、麻省、塔夫茨、布

蘭迪斯都在這里。」

我含著淚拼命的點頭。

我突然又想起個事情,有點擔心:「你父母那邊怎么辦?」

哈依夏很輕松的樣子:「他們可以過來,但是我不會再去了。」

我輕輕的問:「他們知道了么?」

哈依夏說:「我走的那一天,把他們給我的銀行卡壓在了枕頭底下,留了張

字條說以後不會再用他們的錢了,他們就明白了怎么事,已經快半年沒跟我聯

系了。不急,他們總會後悔的。」

啊,最後還是搞成了這樣,我有點難過,哈依夏卻還是那副平淡的樣子:

「錯的又不是我。」

是啊,哈依夏有什么錯呢,想到自己的那段經歷,我突然忍不住流下淚來,

重重的點頭:「是的,我們兩個都沒有錯!」

我鄭重的對哈依夏說:「你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們,不管你們

的婚禮在哪里舉行,不管是波士頓還是夏威夷,哪怕是在阿拉斯加或是南極,我

和邢路都會過去,站在你們的旁邊。」

哈依夏和林鏘笑著點頭。

到了給寶寶上戶口的時候,我非常堅持的給寶寶上了漢族的戶口,邢路覺得

有些可惜,說少數民族有高考加分政策。我搖搖頭,不管五分還是十分還是一

分,都不值得拿自由去換。我和邢路只是名義上的穆斯林,可我連名義上的這個

枷鎖都不想給他,他將來願意信教也好,不願意信教也好,都是他的自由,誰也

不能強迫他。

這時我才體會到公公當年的想法,原來有了孩子真的不一樣。哈依夏在微信

里舉雙手贊成這個事,對我的勇氣非常佩服,說我還呆在國內呢,就敢這么干。

我有些不好意思,這事還一直瞞著阿爸阿媽呢,反正我家時又不會帶戶口本,

到時候隨便我怎么說唄。

這個晚上,邢路看見我有點不開心的樣子,問我怎么了。

我有些郁悶:「成都有個軟件公司挖我,月薪將近三萬,是現在的兩倍呢,

好心動啊。」

邢路有些奇怪:「你現在已經值這么多錢了?什么公司啊?」

我把公司名字告訴邢路,邢路查了下,覺得很奇怪:「公司是做傳統行業的,

而且營是sap 的二次開發,按說不需要你這種做移動終端的人啊?」

我悶悶的說:「他們想讓我過去做產品架構師。」

邢路搖搖頭:「更不對了,你的經驗怎么可能做得了那個。哦,我知道了。」

邢路指著站上成功案例一頁中的一個公司名字說:「這個公司的老總是我爸的

好朋友。」然後一拍腦袋:「他們還沒有放棄啊。」

我也一陣暈眩:「又是爺爺奶奶搞的?」從有了寶寶之後,我對邢路爸爸媽

媽的稱呼不自覺就改成了這樣。

這半年來,爺爺奶奶總是動員我們成都,說一個月就那幾萬塊錢,有什么

好干的,還是來接班吧。邢路最後很惱怒的說:「我現在是站在科技的前沿,

設計的東西是能推動工業進步的,你們那個皮包公司掙再多錢有什么意義?」

在邢路那碰壁之後,他們就把注意力轉到我身上了,先勸我辭職帶寶寶成

都,那邊山清水秀有別墅,北京天天霧霾對寶寶不好。我說我還是想實現自己的

人生價值,然後他們居然就造出這么個架構師的職位給我……

不過,成都真的比北京住起來舒服很多,空氣濕潤,終年綠色,周邊有各種

自然風景,城市又足夠現代化,幾乎是個完美結了。我們別墅附近的那個環球

中心超大商場,我逛習慣了,搞得我北京之後,完全沒興致逛街了,在那里生

活肯定要比北京好啊。

我猶豫了一下:「老公,還有件事。奶奶中午又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去爺

爺公司做執行管,頭做總經理。」

邢路又一陣眩暈的樣子:「他們居然雙管齊下呢,還有,你能去當總經理?」

我有些不滿:「怎么了嘛,爺爺不是很欣賞我么,說我遇事不怵頭,願意和

人打交道,性格也要強,比你更適接班。而且爺爺說,現在國家在搞一帶一路,

我是哈薩克族,又會哈薩克語,說不定能跟中亞那邊開拓出新業務,賣些輕工業

產品過去什么的。就算不行,只要維持好現在成都那些關系,每年很輕松的至少

幾萬的利潤呢……」

邢路皺著眉頭問我:「你不是說要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么?」

「可是,賺很多錢不就實現了人生價值了么?」

「阿依蘇露!你這個小財迷!不許去!」

「好……不去就不去……」

過了一會,我又有點猶豫:「你說,爺爺都6歲了,他自己說最多干到65歲,

那如果他不干了,公司怎么辦呢?」

邢路很不以為然:「賣了唄,賣不了就關了唄。」

我「啊」了一聲,覺得好可惜,那么賺錢的一個公司,真的說不要就不要了

啊?

邢路知道我想什么,搖搖頭,嘆了口氣:「蘇露,那種外貿公司,純粹是特

殊時代的產物,將來國際物流越來越發達,越來越透明,這種小公司的生存空間

很小的。純靠關系經營,他們這個時代可以,再往後肯定不行。」

我有些沮喪:「你意思是,這個公司我沒辦法做好了傳給寶寶?」

邢路失笑:「老婆,你還和十幾年前一樣的天真啊。」

我很郁悶:「明白了,那我就不去了,不過,你要補償我。」

「好吧,你要什么補償?」

我雙手環著邢路的脖子,笑嘻嘻的湊到他的耳邊:「今晚,我要兩次!不,

三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