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夜千筱,臨時教官(1 / 2)

「是山佳。」

牧齊軒滿臉肅穆,沉重地說出三個字。

夜千筱不動聲色。

意料之中。

在醫院被抓為人質時,自私自利,只想著自己的死活。

雖說世上這類人很多,行為也可以理解,可卻是夜千筱很不喜歡的一類人。

自己軟弱,自怨自艾,將罪責歸咎他人,沖動魯莽……

很招人嫌。

不過,也只能是她了。

「我們的意思是,」牧齊軒瞥了眼其他幾位,轉而遲疑地看向夜千筱,問道,「先問問你,你想怎么處理?」

抬眸,夜千筱問道,「能怎么處理?」

牧齊軒有些尷尬,低聲道,「軍區醫院那邊……」

見他說的猶豫,夜千筱挑了挑眉,打斷他的話,直白問道,「大事化小?」

想了想,牧齊軒苦著臉點頭,「差不多吧。」

對當事人說這種事,牧齊軒確實挺不自在的。

夜千筱是運氣好,才只受了點小傷,可,萬一運氣不好呢?

她沒有挺穩,也沒有封帆相助,直接從四五十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了呢?

真若摔下去,她縱使再幸運,也不可能存活。

現在讓她「大事化小」,私下里解決山佳這件事,豈不是根本就不把夜千筱的性命放在眼里?

然——

他不得不跟夜千筱商量。

總歸會有一方要做妥協。

山佳的行為,真若鬧到上面去了,不僅院長會被撤職,其他人也會受到牽連。

代價太大了些。

在夜千筱和醫院之間做出選擇……

選哪方,不言而喻。

如果不能「犧牲」他們,那么,只能「犧牲」夜千筱。

夜千筱當然明白。

她之所以「怕麻煩」,倒不僅僅是那些法律的程序,而是肯定會有人從中阻擾,對她進行思想教育、各種勸導,讓她打消這這種想法。

她不想應付那些人。

因為最終妥協的,肯定會是她。

就連牧齊軒的勸說,她事先也已經猜到了。

這世上,總會有些無能為力。

人情、道理、道德、理想、原則……

他們總會用這些來逼迫你去選擇他們想要的路。

夜千筱知道自己該選什么。

沉思片刻,夜千筱挑挑眉,問道,「如果我沒意見,他們會給山佳怎樣的處罰?」

緊抿著唇,牧齊軒蹙眉,道,「辭了她。」

「就這樣?」夜千筱笑了。

「今後也不會有醫院要她。」牧齊軒補充道。

一側,楊栗和祁天一都保持沉默,滿臉的嚴肅,緊蹙眉頭。

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可夜千筱能從他們眼底看出幾分無奈。

對現實的無奈。

她相信,他們對這樣的結果,也是有不滿的。

可是……

他們也沒辦法。

現在的他們,就站在勸說的那邊,希望夜千筱能接受醫院給的回復。

而,站在夜千筱身邊的徐明志,緊緊綳著臉,縱然有萬千憤怒不甘,卻不得不被他遮掩下去。

揪心,痛苦,難受。

甚至於,替夜千筱委屈。

他一直很滿足於現狀。

這樣的生活就很好,有兄弟,在成長,能拯救……

他從不是貪心之人,所只要以給他一點點,就能夠滿足。

只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原來就只有這樣,在規矩和壓力面前,他連自己珍惜的人都維護不了。

為什么會這樣?

他是生長在溫室里的人,從小到大沒受過挫折,在家里和學校備受喜愛,在部隊生活雖說辛苦,可來自身邊的關心體貼也不少。

所以,他鮮少有怨恨他人的時候。

他能夠發現身邊所有的好。

可現在,他開始意識到,如果他需要保護身邊的人,滿足於現狀是沒有意義的。

他需要野心,需要變得更強,需要足夠的力量。

憤怒和不甘在心底交織,徐明志深深的呼吸著,眼里映入夜千筱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看不到怨恨、失望、憤怒,她一派坦然無畏,見不到絲毫鋒利的棱角。

徐明志不知道她是怎樣想的。

能夠確定的是,夜千筱沒有他那般情緒,她很容易的接受了眼前這不公的事實。

可,他止不住的心疼。

「我知道了。」

很快,夜千筱給出了答復。

她不會再追究。

最起碼,明面上,她是再不會動手腳的。

牧齊軒看她,冷不防松了口氣。

楊栗和祁天一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到解脫之色。

只要夜千筱松了口,那事情就好辦了。

「我先走了。」

夜千筱淡淡的說著,轉身往女兵宿舍走。

她從徐明志面前走過。

徐明志低眸看她,微微張了張口,可硬是沒有出聲,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無法阻止的他,連在夜千筱面前說幾句話,他都覺得丟臉。

「走吧。」

楊栗沉眸看他。

臉色微僵,徐明志停頓片刻,終於沉重地點頭,「嗯。」

……

105宿舍。

夜千筱剛進門,就得到了三人的圍堵。

喬玉琪和劉婉嫣在宿舍說話,瞥見她的身影,就匆匆忙忙跑過去。

很快,冰珞也跟了上來,站在她們身後。

門被擋住。

夜千筱甚是無奈,朝她們挑眉,「想打架?」

「切。」

喬玉琪不屑的撇撇嘴。

就她這左手殘廢,還需要她們群毆嗎?

劉婉嫣將她推開點兒,擋在夜千筱身前,直截了當地問,「誰害的你?」

冰珞站在後方,沒有說話,可視線卻緊緊停在她身上。

微微側過頭,夜千筱掃了一圈,可剛想回答她們,就注意到走廊上圍聚了不少人。

「……」夜千筱沉默了下,抬手推開劉婉嫣,懶懶地開口道,「睡覺。」

劉婉嫣:「……」

喬玉琪:「……」

冰珞跟著夜千筱進宿舍。

「有什么好瞅啊?!」

「私房話聽什么聽?!」

惱怒地瞪著她們,劉婉嫣和喬玉琪異口同聲道。

「砰!」

喬玉琪狠狠甩上門。

走廊眾人:「……」

真他媽一群神經病。

紛紛對視一眼,也沒心思打聽傍晚的事,一行人灰溜溜的往自己宿舍走。

關上門後,喬玉琪守了會兒,見她們全部離開,才放心的往里面走。

而,這時——

「山佳?!那個騙施陽退出選拔訓練的護士?!」

劉婉嫣驚愕的出聲。

冰珞無言,可神色冷到極致。

准備上床睡覺的易粒粒和席珂皆是愣了愣,視線冷淡淡的看向夜千筱那邊。

仔細想了想,喬玉琪也算聽明白了。

山佳護士,她隱約知道。

每次吃飯時,都是桌上的焦點人物,看起來善良溫柔,可就喬玉琪都能看得出,那活生生就是朵白蓮花。

虛榮,妒忌,虛偽。

簡直受不了。

「嗯。」

夜千筱點頭,聲音冷冷淡淡的。

「艹!」劉婉嫣氣得磨牙。

她真想揪著那護士的衣領,狠狠揍那賤人幾拳!

媽的,再如何討厭一個人,你平時針對、散播謠言、明面欺負,那都可以理解。

但是……

在攀岩繩索上動手腳,那不是存心想要害死夜千筱嗎?!

做到這種程度,未免太心狠了些!

人命能是兒戲?

真他媽的賤!

「別沖動。」

夜千筱拉住她的後領,把她怒火正旺的她拉回來。

「都這樣了還不准我沖動一下?!」劉婉嫣難掩胸腔憤怒。

「沒必要。」

夜千筱聳了聳肩。

「艹,就你沉得住氣!要不是封帆,你很有可能會摔死,知不知道?!」劉婉嫣低聲咒罵,深吸一口氣,又暴躁道,「那牧齊軒他們呢,打算怎么處理?」

收回手,夜千筱轉過身,邊去拿被褥枕頭,邊涼颼颼地開口,「將她開除。」

「開除?」劉婉嫣既錯愕又震驚。

「嗯。」

「就這兒?」緩緩神,劉婉嫣怒到極致,竟是出奇的平靜下來。

「是。」

夜千筱放下枕頭。

想了想,劉婉嫣又問,「上面施壓?」

微頓,夜千筱偏過頭,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旋即收回視線。

「你不委屈?」

上前一步,劉婉嫣不依不饒,臉色陰沉的問道。

「委屈?」輕輕反問,夜千筱站直身子,面對面看著她,「依靠別人,你覺得現實嗎?」

「……」

驚了驚,劉婉嫣震驚地抬眼,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依靠別人,現實嗎?

對……

不現實。

依賴他人,會有太多變故,怎會比依賴自己來的現實?

劉婉嫣怔怔的站在原地,睫毛微微顫抖著,看著燈光下淡然如水的夜千筱。

那一刻,劉婉嫣似乎意識到了,她們跟夜千筱之間最本質的區別。

她,喬玉琪,施陽,甚至於接觸的很多人,他們都由衷的相信這世上的道德、規矩、法律,因為他們就是依靠著這個生存的。

出了事,下意識想到他人,是否會有人幫助。

可夜千筱不同。

記憶中,她不曾依賴他人,也不對某些事報以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之所以能留下來,受到他人的認可,都是她腳踏實地,是憑借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一點點走出來的。

就像現在這情況……

現實不按照程序走,她覺得失望、憤怒、不甘,因為她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她下意識覺得所有罪犯都會得到嚴懲。

可夜千筱覺得理所當然。

不依賴,不懷希望,認清現實,認清自己。

這樣好嗎?

劉婉嫣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這樣的夜千筱,確實應該冷靜克制。

愣怔間,外面的熄燈哨響起——

宿舍陸續的熄燈。

喬玉琪連忙去關了燈。

冰珞走向自己床鋪。

易粒粒和席珂早已躺到床上,只是熄燈的剎那,翻轉了個身,真正的閉上了雙眼。

「睡覺。」

淡然的說著,夜千筱同樣爬上床。

劉婉嫣靜靜地站了會兒,心里思緒萬千,最後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床鋪。

掀開被子,躺進去,閉眼睡覺。

卻,失眠。

……

翌日。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傳出去的,好像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知道了「夜千筱的攀岩繩索被山佳動了手腳」之事。

很多人都難以置信。

山佳是這批醫務人員中最漂亮的,這段時間的訓練中,她的美貌與好脾氣也傳開了,沒跟她深入了解過的,基本對她印象都不算差。

可——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先前所有的印象全部推翻。

她怎么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一時間,多數人對她議論紛紛,而對她行為的原因也有諸多猜測。

只是,牧齊軒處理的很迅速利落,臨時增加訓練力度,硬是累的他們沒力氣議論。

識趣的人,也將這事壓在心里。

而,增加訓練的直接結果是,左手嚴重受傷的夜千筱,咬著牙都落到了最後一批。

上午,10:30。

夜千筱看著400米障礙郁悶時,被牧齊軒給喊了過去。

「什么?」

走至牧齊軒面前,夜千筱淡淡的詢問道。

牧齊軒看著遠處劃名單,過了會兒才收回視線,看著夜千筱道,「你下午潛水訓練再過來。」

「現在?」偏了偏頭,夜千筱輕輕笑了。

「不訓練了。」

眉眼染著幾分柔和笑意,牧齊軒斬釘截鐵的朝她說道。

「那……」夜千筱拖長了聲音,瞄了眼他手中的名單。

收了名單,牧齊軒稍稍嚴肅的看她,轉而朝四周看了幾眼,便悄悄地靠近她,神神秘秘道,「四位隊長是內定的。」

擺明了想說,卻故意弄得這么緊張。

「謝了。」

夜千筱倏地笑開。

「慢走。」牧齊軒彎了彎眼睛,眼底流轉著溫柔的光彩。

「行。」

夜千筱點頭,轉身離開。

她當然知道,牧齊軒之所以這般寬容,完全是出於對她的愧疚補償。

可,她也知道,這件事本就跟牧齊軒沒關系,他沒有欠她的。

……

操場。

沒了訓練,夜千筱無事可做。

所以,沿著跑道跑步。

這時間,其他人都在別處,偌大的操場,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

赫連長葑走出辦公樓時,一眼就見到操場上勻速奔跑的夜千筱。

海洋色的作訓服,帽檐下飄飛的短發,纖細高挑的身影,沿著最邊緣的跑道緩步跑著,不急不緩的步伐,在空曠寂靜的操場里,增添了幾分動態的色彩。

於是,赫連長葑停下腳步,站在操場邊緣。

他記得夜千筱還在炊事班的時候,凌晨起來找他加練,那時候夜千筱就是這樣,體力支撐不住也咬牙堅持,跑起步來速度均勻。

誰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撐不住。

或許下一秒,或許有很久。

從未見她有過慌亂的時候。

所以,誰也不知道,她的潛力在哪里,她的能力在哪里。

真是被她犟死。

很快——

夜千筱跑了過來,瞥見他的身影,下意識地,步伐稍作停頓,可很快就偏移視線,加快速度從他身邊跑過。

赫連長葑嘴角抽了抽。

抬起眼眸,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赫連長葑微微鎖眉。

本想等她再跑過來,可怎么也料不到,夜千筱跑了半圈,轉而直接跑出跑道,朝山路的方向跑過去。

「……」

赫連長葑臉色微黑。

「怎么了,她都不願意見你了?」

路劍走下來,幸災樂禍地站在他旁邊。

側過頭,赫連長葑掃了他一個眼風。

路劍無聲大笑。

半響,赫連長葑眸光微閃,冷聲問道,「事情辦好了?」

「嗯。」

路劍點頭。

自然是山佳的事。

雖說醫院那邊,刻意想壓制住這樁丑聞,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路劍既然想將這件事傳出去,任憑對方怎么壓制隱瞞,都是沒有用的。

一張嘴,即可。

一傳十,十傳百,不怕傳不開。

山佳既然敢做,就要做好被知曉的准備。

過了會兒,路劍問,「你不去追?」

他指的是山佳。

「不去。」

赫連長葑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呃。

不知為何,路劍有些毛骨悚然。

赫連長葑轉身邊走。

「那你去哪兒?」

在後面跟了幾步,路劍一臉莫名的問道。

「辦事。」

赫連長葑輕描淡寫。

腳步頓住。

路劍納悶地看著他,見得他的背影漸漸拉遠,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也罷。

任他怎么處理山佳。

路劍搖搖頭,跟他走相反的方向,准備回家見見老婆。

……

夜千筱在山上溜了圈,再跑回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

直接回宿舍。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