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怎么回事?」
伴隨著低沉的詢問,赫連長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敞開的宿舍門,灌入的冷風早已讓房間沒有絲毫溫度,可不知為何,赫連長葑往那里一站,整個宿舍的人只覺得,有股詭異的陰風從背後襲來。
冷。
冰寒徹骨。
站在門口的赫連長葑,身材高挺,一襲陸軍作訓服,原本很普通的作訓服,穿在他身上,莫名的被添了幾分質感,有棱有角,好像方方正正的朝人迎面砸過來。
她們注意到他的肩章。
兩杠三星。
上校。
宿舍里的設備很破舊,就連燈光都昏暗模糊,赫連長葑棱角分明的臉,在光線下多了層光暈,然那冷峻危險的眼睛,卻讓她們感知的清清楚楚。
有風吹過,夾雜著雪花,從他背後吹來,凌亂飛舞。
立在那里的他,卻巋然不動。
「赫連隊長?」
見到他,最先出聲的是端木孜然。
她好奇地探出身,腦袋微微偏著,臉頰稍稍鼓起,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門口,眼神里滿是驚喜和興奮。
見到熟人,端木孜然自是高興。
可,她是高興了,宿舍里的其他人,心就更沉了幾分。
就連在上鋪的劉婉嫣,都忍不住地扶額。
祖宗誒,能不這么單純嗎?
就在眾人郁悶時,就又聽得一陣興奮的聲音——
「學長!」
聞聲,眾人遂朝那人看去。
只見先前還跟夜千筱叫囂的女軍官,此刻徹底的換了種表情,漂亮的臉蛋唯有痴情和崇敬,那分分鍾都有可能沖上去的架勢,難免讓人陣陣頭疼。
感情還是一個學校畢業的?
赫連長葑在宿舍里掃了一圈,瞥了眼兩個喊自己的,但最終的視線卻落到了夜千筱身上。
「夜千筱!」
赫連長葑猛的抬高聲音,短促的語調,給人以嚴肅緊張的感覺。
「到!」
以立正姿勢站好,夜千筱面向他,鏗鏘有力地喊道。
「你來解釋!」赫連長葑神情嚴肅,卻令人摸不透。
被點名回話,夜千筱嘴角微抽,下意識想到自己打破櫃門的黑歷史。
挺囧的。
「報告,是這位女軍官打破的!」
夜千筱一抬手,朝女軍官的方向指去。
站成一排直線的幾人,雖然沒有軍銜,但還是麻利兒地讓開,使得夜千筱「指認」起來更為明顯。
女軍官的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將情況看到眼底,赫連長葑雙眸愈發深沉,他涼聲道,「原因。」
「因為我不理她。」
收回手,夜千筱倒是很直白。
反正遮掩也沒用,難保人家將罪過歸咎於自己,倒不如自己將事情說出來。
「你!」
女軍官深吸一口氣,沒好氣地朝夜千筱瞪眼。
沒見過這么實誠的人!
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不就好了?
艹!
女軍官胸脯氣的上下起伏。
對於她的反應,夜千筱置若罔聞。
「報告!」
忍了兩秒,女軍官終於忍不住,站得筆直,大聲朝赫連長葑喊道。
沒有任何表示,赫連長葑瞥向她,冷然地突出一個字,「說。」
「我不是故意的!」
女軍官為自己辯解。
這個宿舍樓,也不知道荒廢多久了,估計再過幾年,隨時都有可能倒塌。這里面的各種設備,自然是破舊的不像話。
就那扇門,她根本沒用多少力氣,就直接戳了個洞。
「你的意思是,」微微一頓,赫連長葑抬了抬手,在被破壞的門上敲了敲,再偏頭看人時,他的眼里閃爍著冰冷光芒,「我們這門,不結實?」
「沒,沒有。」
抿了抿唇,女軍官下意識否定道。
雖然心里在叫囂著「是是是」,可被赫連長葑這么一問,她分分鍾慫了,不敢有絲毫忤逆。
「一分鍾,集合!」
沒再同她們繞來繞去,赫連長葑收回手,冷聲發出命令。
是不容置否的口吻。
都是一群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從聽到命令的那一刻起,該下床的下床,該穿鞋的穿鞋,該戴帽子的戴帽子……
一分鍾過後!
宿舍內十一個人,整整齊齊的排列成兩列,就站在兩邊床的過道里。
悠然地往前幾步,進門,赫連長葑來到最前方的女軍官面前,一字一頓地開口,「你,什么名字?」
「江曉珊!」
縱使驚訝於赫連長葑不認識自己,可女軍官還是堅定有力地回答。
眸色倏地一涼,赫連長葑周身壓迫感猛地增強,他字字頓頓,「回答前的『報告』都不會喊?」
「報告!江曉珊!」
被壓迫感逼得心臟快速跳動,可江曉珊仍舊昂頭挺胸,聲音霎時抬高了幾個分貝。
「好,」冷冷應聲,赫連長葑後退一步,視線掃向夜千筱,看到她平靜的神情,沉聲開口道,「夜千筱,江曉珊,操場二十圈。其他人,十圈!」
「學長——」
江曉珊猛地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盯著赫連長葑。
她們剛剛才跑完三十圈!
現在——
又來?!
「三十圈。」赫連長葑涼颼颼地掃向她。
不敢再說,江曉珊立即禁聲。
那兩個勸架的,下意識向聶染那邊掃了眼,可卻見她站的端正,連半句話都沒有。
兩人自是不再抱任何希望。
這個大隊長,應該是總教官。
看起來那么嚴肅,估計只要出聲,這圈數就會被無限制的增加了。
「還不走?」
停頓幾秒,見她們仍舊站在原地,赫連長葑倏地反問了一句。
冷意擴散看來,當下,沒有人再敢停頓。
啪啪啪。
軍靴撞擊地板的聲音,一聲一聲的,極其有力,同時又格外的整齊。
兩隊人,很快離開宿舍。
赫連長葑卻不急著離開。
中間過道上,那翻倒在地的長桌,赫連長葑早就看到了。本以為是江曉珊和夜千筱打起來了,可看情況又不是。
是猜到可能跟夜千筱有關,赫連長葑才沒有對此事追究的。
畢竟現在飢腸轆轆的,再跑個四五十圈,可夠她受的。
看了看里面的情況,赫連長葑輕輕搖了搖頭。
夜千筱啊夜千筱……
怎么什么麻煩事,都有你啊?
……
操場上。
大雪初歇,被戰士們走過無數次的跑道上,半個小時沒有跑,上面又多了層白色的積雪。
被罰十圈的人,已經跑完離開。
同宿舍罰十圈的人,也已經跑完離開。
時間已過九點,可夜千筱和江曉珊,仍舊在跑道上奔跑著。
天色暗的深沉,唯有路燈微弱的光線,隱約照亮著周邊的跑道。
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單薄的作訓服,本來無法承受這般寒冷,可大汗淋漓的夜千筱,整個人熱得發燙,侵入的冷風甚至讓她覺得涼爽。
當江曉珊吭哧吭哧、卯足全勁超過夜千筱兩圈的時候,夜千筱的二十圈也結束了。
踩到終點那刻,夜千筱猛地聽住步伐。
深深地呼吸著。
氣息紊亂,渾身出汗,而如刀鋒利的冷風迎面刮來,吹得自己的面頰生生發疼。
從重生後起,她也未見過這般寒冷,甚至連衣服都有這么點。
確實有些不適應。
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的思考。
黑夜,狂風,大雪,寒冷。
還有,迎面走來的男人。
十分鍾前才來到這里的赫連長葑,在她跑完的那刻,從百米開外朝她走過來。
步伐緩慢卻穩重,微弱的光線從他背後鋪灑而來,可人影輪廓卻莫名的模糊。
夜千筱微微眯起眼睛。
不一會兒,赫連長葑站定在他面前。
「不想看到我?」
立在她前方,赫連長葑垂下眼簾,深邃不見底的眼睛里,藏著不為人知的情緒。
筆直站著的夜千筱,落入他的眼簾。
因劇烈運動,臉頰微微發紅,那壓低的帽檐下,短發被汗水濕透,凌亂的貼在皮膚上。
可,就是這樣的夜千筱,依舊見不到絲毫狼狽。
只要她的腰不彎,只要她眼睛依舊有神,只要她能保持平靜,那么,在她身上,就絕不會看到所謂的狼狽。
「為了二十圈?」
眼眸微微一抬,夜千筱倏地笑了,勾唇朝他反問道。
「不。」赫連長葑否定道,落到夜千筱身上的視線,帶有幾分探究。
就夜千筱躲避的狀態看,她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
眼瞼微垂,夜千筱神情淡淡的,「作為赫連長葑,我確實不想見你。作為教官……看你的心情,我隨意。」
她知道赫連長葑問什么。
所以,老老實實地回了他。
她不想見到赫連長葑,至於教官,本就跟她不是對等的關系,不管她是不是想見,她都沒有什么決定權。
典型的夜千筱式回答。
一整天都板著臉的赫連長葑,聽到這話,竟是莫名地勾起唇角。
「餓嗎?」赫連長葑忽的轉移話題。
「餓。」夜千筱實話道。
中晚飯都沒吃,中間翻山越嶺、抵抗寒冷、跑過一萬米,夜千筱就算是鐵打的身體,都不可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