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
顧霜吹響了哨子。
尖銳刺耳的聲響,瞬間將所有激烈的議論,全部壓制下去。
靶場再度恢復了安靜。
尤其是那群學員,迫於顧霜的威嚴,皆是緊緊閉上嘴巴。
「輸的留下,贏的可以走了。」
沒有多言,更沒對夜千筱的成績做評價,顧霜閑閑淡淡地說著。
兩句話,猶如一潑冷水,將他們的激情全然澆滅。
啊?
就這么沒了?
這般精彩的戲,他們還沒看盡興呢!
「怎么,都不想走了?」
挑挑眉,顧霜視線略帶威脅,在所有學員身上掃了一圈。
當下,贏了的便有了動作。
掃興離開與被迫懲罰,他們都是有腦子的,自然選擇前者。
夜千筱起身後,看都沒看聶染一眼,直接朝冰珞走去。
「夜千筱!」
剛走了兩步,聶染的聲音便從後方傳來。
腳步微微一頓。
再偏過頭,夜千筱眼底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留下的只有刺骨冰寒,隱約還有抹殺氣迎面掃來。
「你苦心積慮,只是為了給我難堪?」
聶染凝眸,將眉宇間那抹恨意暫時壓制。
「苦心積慮,為了你這個手下敗將?」低低地笑了聲,夜千筱揚唇譏諷,語調毫無溫度,「你會不會太看得起自己了?」
「……」
聶染頓時哽住。
太看得起自己了?
狠狠一咬牙,口腔內的血腥味,再度蔓延開來。
仇恨與憤怒交織,在眼底怎么也遮掩不住。
真是夠張狂的!
手下敗將……呵,瞧不起她?
性格素來囂張的聶染,在夜千筱這個「勝者」面前,頭一次,竟是連逞強與反駁的話語都說不出!
夜千筱沒再理睬她。
「夜千筱!」
一直關注著情況的赫連長葑,突兀地開了口。
他的聲音很穩,穩的好像什么都無法動搖,這是一種帶有信服力量的穩重。
「到!」
轉過身,夜千筱筆直地站好。
「跟我來。」淡淡地吩咐著,赫連長葑便轉過身。
「是!」
夜千筱果斷地應聲。
繼而,加快腳下步伐,朝赫連長葑那邊走過去。
但,臉色卻不見得輕松,反倒是沉了幾分。
上次在他辦公室正面碰上後,夜千筱就只有在訓練場見過他幾次,看起來都是隨便過來轉悠轉悠、挑挑人家毛病的。
兩人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所以——
夜千筱不怕見他,但是,很不喜被他點名。
這個男人,陰沉不定,指不定隨時會翻臉。
「操。」
眼睜睜看著夜千筱被帶走,徐明志忍不住磨牙罵了聲。
剛准確離開的封帆,聞聲看了他一眼,主動提議道,「走嗎?」
「走!」
徐明志咬牙切齒的應聲。
但視線,卻依舊在夜千筱離開的背影上停留。
與此同時,冰珞和端木孜然,也沒有等待夜千筱回來的意思,直接朝訓練場走去。
她們接下來還有訓練。
……
夜千筱跟著赫連長葑離開靶場。
卻也沒走太遠。
遠離了嘈雜聲,耳邊皆是呼嘯的風聲。
赫連長葑的步伐便停下來。
轉過身,面向她。
夜千筱也停下步伐,神情冷漠地盯著他。
「解氣了?」赫連長葑低聲問道。
聲音與風聲交織,在被撕碎之前,清晰地落到夜千筱耳中。
夜千筱抬了抬眼。
風席卷著雪花,從赫連長葑身後飛來,有細碎的雪花落到眼底,唯有清涼一片。
「沒有。」
薄唇輕啟,夜千筱聲音清冷,卻極其堅定。
「你想怎樣?」赫連長葑眉頭微皺。
「想看輕重程度,然後將我除名嗎?」
夜千筱勾起唇角,眼底的笑意卻很冷。
先前那身寒冷氣息還未退卻,她神情冷漠無情,無法藏匿任何感情,於是也沒有絲毫感情。
此時此刻,在夜千筱的眉宇、眼眸,赫連長葑只見極度冰寒。
那個瀟灑淡然的夜千筱,在一時之間,仿佛消失的無影無蹤。
「過來。」
赫連長葑低低開口,是命令的語氣。
夜千筱站著不動。
「夜千筱!」赫連長葑語調猛地加重。
「到!」
眉頭一皺,夜千筱聲音清亮。
「向前兩步——走!」
赫連長葑發布口令,深邃的眼眸有光芒閃過,視線緊緊地鎖定在夜千筱身上。
夜千筱神情微變。
繼而,緊握的手松開。
風雪肆意,寬敞的土地上,皆是雪白一片。
一步,兩步。
穩穩停住。
夜千筱跟赫連長葑之間,不過一兩寸的距離。
未等夜千筱質疑,赫連長葑便伸出手,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摁住她的腦袋,強行將她的摁在自己肩膀上。
夜千筱身形微僵。
原本松開的雙手,在不經意間,再次緊握住。
「筱筱。」
呢喃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
溫暖的懷抱,溫熱的氣息,將冰寒的天地全部阻隔。
狹長雙眼微微眯起,夜千筱停頓了幾秒,原本冷漠無情的雙眸,漸漸恢復了平靜。
「她本來該走的。」赫連長葑聲音極有穿透力,字字頓頓地落到夜千筱耳底。
「我知道。」
眼睛霎時睜開,夜千筱淡淡開口。
她當然知道。
赫連長葑跟她提及劉婉嫣時,她就知道劉婉嫣在這里呆不久的。
「不能原諒?」赫連長葑輕輕地問。
「能。」
夜千筱聲音干脆。
原諒聶染?
先前沒有恨過,聶染也沒有對不起她,本就沒有原諒這一說。
她只是不爽聶染而已。
打壓聶染,令聶染當眾丟臉,挑戰聶染的極限,純粹是出於那點不爽。
只是——
剛剛她沒有冷靜下來。
屬於佣兵的嗜血因子,在贏了聶染的那刻爆發,如若這不是部隊,夜千筱很有可能在一招之內了結聶染的性命。
當佣兵多年,見慣了生與死,於是,她習慣殺人了。
那是一種難以壓制的情緒。
她需要時間。
於是,赫連長葑幫她壓制下來。
「冷靜了?」赫連長葑又問。
「是。」
夜千筱斬釘截鐵。
於是,放到她帽子上的手,稍稍的松開力道。
夜千筱挺直腰桿,渾身綳得很緊。
面對不知她底細的赫連長葑,她從來都不敢放下所有戒備。
「有個好消息。」
迎上夜千筱防備的視線,赫連長葑一字一頓地開口。
「哦?」夜千筱揚眉。
「今天不用訓練了。」赫連長葑很快接過話。
微微一頓,夜千筱若有所思,「這叫——」
「我的話,比他們管用。」
赫連長葑理所當然地說道。
「……」沉默了下,夜千筱嘴角勾笑,「這也行?」
「誰說不行?」赫連長葑眉頭輕輕一挑。
「……」
夜千筱聳聳肩,懶得理他。
沒有微動,夜千筱意識到什么,冷不防問道,「還有壞消息?」
「有。」
赫連長葑眼底含笑。
「說。」夜千筱防備心更重。
「要么討好我,要么跟我走。」赫連長葑聲音飽含磁性,同時也隱匿著難言的狡黠。
「去哪兒?」
沒有猶豫,夜千筱直截了當地問。
停頓片刻,赫連長葑緊緊盯著她,挑眉問,「不仔細想想?」
「沒必要。」
夜千筱果斷的回絕。
討好他這種事……
還需要想?!
「那走吧。」
松開摟住她腰的手,赫連長葑神情閑散地說道。
夜千筱沉默地跟上。
如此神秘兮兮的,夜千筱還以為他想做什么。
不曾想——
赫連長葑是帶她去爬山的。
那是真正的爬山。
翻山越嶺,山路崎嶇,白雪皚皚。
比他們越野跑更要困難。
要命的是,還要跟上赫連長葑的速度。
夜千筱才爬了兩座山頭,體力基本就已經耗盡了,而赫連長葑還跟沒事人一般,氣息平穩。
「不行了?」
站在山頂,赫連長葑居高臨下地看著夜千筱。
風雪已經停歇。
夜千筱站在山路上,距離山頂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
聽到赫連長葑的聲音,夜千筱微微皺眉,繼而仰頭去看上方的男人。
他背光而立,身後是寬闊的天空和茫茫白雪,高大挺拔的身形立在雪白的土地上,莫名地給人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拉我一把。」
停頓兩秒,夜千筱干脆朝他伸出手。
又不是訓練,夜千筱不必逞強。
然而,垂下眼的她並沒看到,赫連長葑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驚訝。
無奈地看她兩眼,赫連長葑竟是真的沿原路返回,朝夜千筱走過去。
在離她一米遠左右停下。
「來。」
赫連長葑朝她伸出手。
看都沒看他,累得不行的夜千筱,直接抓住他的手掌。
赫連長葑用力,緊緊抓住她的手。
夜千筱借著他的力道,很快便來到了山頂。
在山路上行走時,出了身大汗,而一停下來,山頂拂過的涼風便從無孔不入,四肢、背脊,頓時冰涼一片。
掙脫開赫連長葑手掌,夜千筱抬手擦了擦額角的看,抬眼朝山下看去。
下面是空盪盪的山谷,周圍的懸崖山坡上,生長著茂密的樹木,此刻皆是被茫茫白雪覆蓋著。
天地間,唯有天空的灰與大地的白,兩種顏色以壯闊的景色連接著,令人心底升起一種難言的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