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哪兒也不去!(2 / 2)

韓四當官 卓牧閑 2162 字 2020-07-07

「那是因為肅順大人曉得之後覺得不妥,跟皇上說潮橋鹽稅得用來平亂,就算我去了也沒銀子招兵練兵。二來潮運同才從四品,很難服眾,就算廣東政局動盪我一個從四品的運同也收拾不了殘局,於是奏請皇上命我署理長蘆運同,駐大沽口幫辦海防。」

「幫辦海防?」

「文祥說服文中堂奏請皇上命我去廣東署理潮運同也好,肅順大人奏請皇上命我去天津署理長蘆運同也罷,防的都是洋人。因為洋人就是把廣州城夷為平地也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想達到其目的只有跟道光年間一樣北犯直隸。」

潘二苦著臉問:「四哥,你覺得洋人會不會真跟咱們開戰?」

韓秀峰長嘆口氣,一臉無奈地說:「十二年修約之期已至,洋人提出的那些條件朝廷要是不答應,一定會開打。」

「那趕緊跟洋人談,能不打就不打。再說現在各地亂成啥樣了,就算打也不一定能打過啊!」

「咋談,洋人提出的那些條件哪怕只答應一條都是喪權辱國,皇上不會答應,下面的文武大臣誰也不敢談,甚至連提都不敢提。」

打長毛都那么凶險,更別說跟洋人開打了,段吉慶不假思索地說:「志行,這官不能做,廣東不能去,天津一樣不能去!」

「爹,皇上待我不薄,照理說應該趕緊進京領憑,趕緊去天津赴任,也好早做准備。但這件事沒剛才說得那么簡單,只能上折子跟皇上請罪。」

「此話怎講?」

「文祥奏請的事,肅順大人堅決反對,可見他們之間的關系有多緊張。天津離京城太近了,我要是就這么上任,只會夾在他倆中間左右為難。」韓秀峰想了想,又無奈地說:「湖廣也不去了,從今往後我哪兒也不去,就呆在老家。」

段吉慶覺得不去是應該的,但見女婿居然決定連湖廣都不去,忍不住道:「志行,你正在守孝,不奉召皇上也不好說啥。就是孝滿之後皇上又下旨,你一樣可以奏請留鄉終養老母。可這官缺不等人,要是就這么錯過,將來再想謀個從四品的實缺就難了!」

「將來真要是做不上官,仕途真要是止步於此,我也沒啥可後悔的。畢竟就算出仕,我一個捐納出身的頂多能做到道員。但要是就這么呆在家里,避開肅順大人跟文祥之間的紛爭,至少人情還在。」

「可到時候人情在又有啥用?」

「我不一定能用上,但仕暢仕路他們能用上!」

韓秀峰摸摸下巴,又凝重地說:「爹,您沒出過川,不曉得外頭現在亂成了啥樣。現而今兩廣鬧天地會亂黨,貴州鬧教匪,雲南苗亂,兩江、湖廣鬧長毛,山東河南鬧捻匪,據說陝甘的回人也在蠢蠢欲動,英吉利、法蘭西和美利堅又虎視眈眈,真叫個內憂外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上這江山究竟能坐多久,我心里是越來越沒底。」

「四哥,不至於吧?」潘二驚詫地問。

「至不至於,你心里清楚。」韓秀峰抬頭看看房梁,苦笑道:「不出去了,不再想什么封妻蔭子,安安生生在家呆著,保妻兒老小平安才是正理。至於那些國之大事,也輪不著我一個捐納出身的操心。」

段吉慶見他決心已定,再想到他剛才說的那番話,連忙道:「踏踏實實呆在家里也好,要說錢咱們賺著了,用不著再犯險。再說你現而今雖無官無職,但還有一個督辦川東團練的差事,只要皇上沒下旨奪去這差事,別說縣太爺和府台,就是道台也得敬你幾分!」

大清這江山能不能保住,韓秀峰要是不提,潘二真不會往這上面想。

韓秀峰一提,潘二赫然發現非常有道理,喃喃地說:「四哥,我聽你的,我也不出去了。」

「長生,出不出仕先不著急決定,但縣城的差事你不能就這么丟了。道台也好,府台和縣太爺也罷,他們都是流官,對川東的安危既不會跟我們這些本地人這么上心,靠那些衙役和那點稅銀厘金他們也保不了我巴縣平安。」

韓秀峰深吸口氣,接著道:「天下大亂,我四川早晚也會亂,一旦亂起來只能靠我們自個兒!所以你得趕緊回縣城,跟江宗海、關允中他們一道牢牢握住保甲局和石龍、文經、地藏、玉皇等團。」

「對對對,這兵荒馬亂的,我們手里不能沒兵!」段吉慶深以為然。

「好,我等會兒就回去!」潘二急忙道。

韓秀峰抬頭道:「再急也不急這一會兒,再說我還得給伍奎祥和劉山陽寫封信,寫好你幫我帶縣城去交給江宗海。」

潘二猛然反應過來,禁不住笑道:「松坎大營和羊角大營那邊一樣是咱們的兵!」

「不是咱們的兵,而是咱們川東的兵。」這種事韓秀峰不想說太多,隨即話鋒一轉:「對了,錢俊臣這些天在忙啥?」

段吉慶連忙道:「前些天忙著找錢庄票號,想借銀子先采買鹽糧,甚至聲稱誰家要是願意幫著墊,他到時候會陳請胡大人讓誰家代辦湖北糧餉甚至藩庫。可他不但只是個戴罪效力的已革通判,而且名聲又不好,誰也不敢相信他。

後來又忙著拜訪湖北商人和本地士紳,說湖北戰事有多吃緊,說啥子唇亡齒寒,想保巴縣平安,就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沒想到真有一些湖北商人被他說動了,竟讓他籌了一萬多兩銀子,買了四十多船鹽糧先送走了。」

「他走了?」

「他沒走,他讓隨從護送那四十多船鹽糧先走的。他後來回了趟老家,招募了三百多青壯,其中有十幾個子侄。把人領到巴縣既沒錢又沒糧,就這么賴上了江宗海。江宗海是湖北人,見他一個外人對湖北都如此上心,不好意思坐視不理,只能硬著頭皮幫著召集湖廣商人勸捐,又讓他籌了幾千兩。」

韓秀峰下意識問:「他招募青壯做啥子?」

段吉慶苦笑道:「打算帶那些青壯去湖北平亂,人全在保甲局,每天跟著文經團、石龍團操練。整天跟青壯們同甘共苦,那些青壯不眠他不入帳,青壯們不吃他不用飯,甚至跟青壯們一道在校場上舞刀弄棒。王大人念及同年之誼,也同情他的遭遇,去武廟勸過好幾次,見他不為所動,只能留下一百兩銀子打道回衙。」

「他的心已經死了,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韓秀峰暗嘆口氣,回頭道:「長生,待會兒我去你嫂子那兒取五百兩銀票,回去時幫我捎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