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消息越來越多,這一仗的脈絡也越來越清晰。
為此,文祥特意讓王乃增和慶賢幫著擬了一道折子,專程趕到圓明園遞牌子求見。然而,皇上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才聽了一會兒就顯得有些不耐煩。
文祥急忙道:「奴才昨兒中午剛收到上海分號急報,已經查實俄夷打不下去了,已向英佛二夷求和,並在佛夷京城巴黎簽訂了和約。此役,俄夷戰死戰傷五十二萬余兵勇,土耳其戰死戰傷近十萬兵勇,佛夷死傷九萬五千余人,英夷死傷十萬,耗費錢糧無數!」
俄羅斯居然媾和了,咸豐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冷冷地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皇上說得是,奴才還偵知俄夷此仗輸得不冤枉。」
「此話怎講?」
「因為這一仗中,英佛二夷兵勇所使的是新式自來火鳥槍,奴才命新安分號搞到了幾竿,試射了下發現果然與之前的自來火鳥槍大不一樣,槍管里刻有膛線,鉛子也是特制的,不但打得遠,並且打得准。」
文祥抬頭偷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說:「此外,俄夷的炮船大多是舊式帆船,無論進退全靠風向,而英佛二夷派出多艘蒸汽炮船,進退攻防無需靠風,打得俄夷水師無還手之力;再就是英佛二夷使用了一種叫做電報機的器物發號施令,將帥不管離陣前有多遠,通過電報機便能號令各營頃刻響應。」
「這個電報機究竟何樣?」咸豐下意識問。
文祥急忙道:「奴才也沒見過,奴才正在想辦法,看能否盡快找一件呈給皇上御覽。」
站在一邊的鄭親王端華忍不住問:「無論多遠也能傳遞消息,而且在頃刻之間?」
「稟王爺,正是。」
「皇上,奴才以為此物不祥,奴才估摸著洋鬼子一定是使了什么法術,馭使陰兵鬼魂傳遞消息,不然這消息傳遞起來又怎會如此之快!」
咸豐覺得端華的話有一定道理,抬頭道:「事有反常必為妖,既然此物不祥那就不用進獻了。」
文祥追悔莫及,暗想早曉得鄭親王在這兒,今天就不應該遞牌子求見,見皇上發了話,只能硬著頭皮道:「嗻!」
咸豐對電報機不感興趣,只想知道英佛二夷究竟會不會跟大清開戰,陰沉著臉問:「英佛等夷在香港、廈門和上海等地有多少兵?」
「稟皇上,截止本月初八,香港有夷兵七百,戰船三條,英夷民勇一千三百余人;廈門有戰船一條,夷兵七十二人;福州、寧波兩地既無夷兵也無戰船;上海有戰船四條,夷兵四百二十八人,西夷召集夷商僑民所辦的洋槍隊共八百二十余人。不過據奴才所知,夷酋包令已奏請其朝廷往我大清增兵。」
「跪安吧,回去之後悉心打探,有動靜及時奏報。」
「嗻!」
文祥剛躬身退出大殿,鄭親王端華就笑道:「皇上,英夷本土距我大清十萬八千里,想增兵哪有這么容易,奴才以為大可不必為此擔心。」
想到英佛等夷在大清沒多少兵,咸豐起身嘆道:「文祥這差事辦得不錯,韓四開缺回籍時還真保奏對了人。只是這韓四也太沒良心了,明明曉得朕正值用人之際,竟奏稱『在衰絰中,不敢奉詔』,想想就來氣!」
鄭親王端華一直認為韓四是弟弟肅順的人,急忙道:「皇上息怒,奴才以為韓四不奉詔也情有可原。要說聖眷,康熙朝時的李光地聖眷恩隆吧,康熙三十三年出任兵部侍郎並提督順天學政,遇母喪遭康熙爺『奪情』,後來改請假九個月回鄉治喪,康熙爺也沒恩准。
結果被翰詹科道群起攻之,彈劾他平日里以篤行理學自許,可在守孝這件事上卻有悖倫理,彈劾他『貪戀苟且』、『詭隨狡詐』。康熙爺見牽連甚廣,只能令其解任。連李光地都落得如此下場,何況他這么個捐納出身的?」
咸豐恨恨地說:「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鄭親王端華豈能不知道皇上說得是那幫御史言官,終於松下口氣,想想又躬身道:「皇上,韓四雖在鄉丁憂,但他的義妹還在為朝廷效力。據奴才所知,他那個義妹出身官宦之家,自幼飽讀聖賢書,又怎會不在乎自個兒的名節?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深入虎穴,打探夷情,正所謂巾幗不讓須眉。」
「嗯,朕也聽文祥說過,」咸豐權衡了一番,隨即回頭道:「她爹不是殉國了嗎,追贈其父為奉直大夫,誥贈其母五品宜人,蔭其弟成年後入監讀書,期滿候選!」
「皇上仁厚,皇上聖明。」
「她也是個可憐人,沒爹沒娘,還遇著韓四這么個狠心的義兄,真是遇人不淑。」
「皇上,據奴才所知這事跟韓四還真沒多大關系……」
「怎就沒關系,他既然收留人家,認人家作義妹,就應該做一個好兄長。可他倒好,竟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咸豐嘴上雖這么說,心里卻在想打探夷情這種事,那個奇女子是比「厚誼堂」派出的那些文武官員靠譜,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也只能讓那個奇女子接著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