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受點委屈算什么(2 / 2)

韓四當官 卓牧閑 2281 字 2020-07-07

「四爺,我是一接到郭大人的信就收拾行李動身的。」

「來前有沒有去拜見郭大人?」

「去過,郭大人還寫了封書信,讓我捎給曾大人。」

「這我就放心了。」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投供的事不用擔心,我明兒一早就托人幫你去辦,你在老家辦了五六年團練,幫同官軍協剿了五六年長毛,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一個候補知縣是跑不掉的。」

「一切拜托四爺了,」余青槐急忙從袖子里取出一疊銀票。

「這是做什么,趕緊收起來。」韓秀峰臉色一正,緊盯著他很認真很誠懇地說:「你我啥交情,何況辦這事真用不著打點。」

「四爺,這是謀官,不是干別的,怎會不用打點?我不能讓您幫了那么大忙,還得倒貼銀子!」

「說不用就不用,再這樣我生氣了。」

「不行不行……」

「有啥不行的,」韓秀峰把銀票硬塞還給他,隨即話鋒一轉:「待會兒我讓大頭帶你去後院兒見個人,今後究竟要辦什么差,他會跟你交代。再就是到了江西,見著曾國藩曾大人之後,曾大人要是問起來有啥說啥,不要有所隱瞞。」

「曾大人會問什么?」

「問你跟我是啥關系,問你之前的經歷。總之,在這兒你是我韓秀峰的好友,但出了這道門你就是郭大人的人。」

余青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明白,我記下了。」

韓秀峰笑了笑,隨即指著剛放下的信問:「郭大人在信中托我要是有機會就在皇上跟前幫溫紹原說幾句好話,溫紹原咋了,是不是惹上了啥麻煩?」

溫紹原是繼張翊國之後江北唯一能打的地方官員,余青槐人在這兒但一樣擔心老家安危,連忙道:「稟四爺,這事說來話長,江北官軍被秦日綱擊潰時,統兵的文武官員死的死、逃的逃,就溫紹原守住了六合,後來甚至率勇壯出戰,把原本打算從浦口過江的秦日綱逼退回了瓜洲。

德興阿、翁同書和總兵葉長春倉皇逃命時,曾差人傳令他堅守,說朝廷有諭旨,只要能守住就保舉有功將士。可秦日綱率兵去攻江南官軍,據守揚州城的長毛也跟著撤走之後,德興阿就像忘了有這么回事。

有功不賞,讓他今後怎么帶兵,所以他就去揚州找德興阿理論。結果德興阿和翁同書惱羞成怒,上折子彈劾他妄稱曾見諭旨,干預保舉,奏請皇上將他革職查辦。」

「他們自個兒貪生怕死,聞風而逃,卻命別人堅守。結果人家守住了,他們非但不兌現承諾,還彈劾人家!」

「所以郭大人氣得要上折子彈劾,好在被楊先生等幕友攔住了。」

「為何攔?」

「郭大人只是道台,德興阿是欽差大臣,得罪不起。何況不只是一個德興阿,還有一樣得罪不起的翁同書。」

「也是,」韓秀峰微微點點頭,隨即轉身道:「小山東,去後頭找下吉祿,讓他翻翻近期的邸報和宮門抄,看有沒有涉及江蘇候補道溫紹原的。」

守在外頭的小山東急忙應道:「遵命,小的這就去。」

邊聊邊等了大約兩炷香的功夫,吉祿拿著一份「宮門抄」跟著小山東走了進來。見花廳里有客人,先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等行完禮才捧著「宮門抄」道:「四爺,卑職只翻到一道諭旨,是六天前的。」

「念。」

「嗻!」吉祿清清嗓子,抑揚頓挫地念道:「諭內閣,德興阿奏參道員干預保舉,請旨革職擬罪一摺。江蘇留防六合之候補道溫紹原,以總兵葉常春等未與保奏,無以示表揚等語具稟。又請將浦口水軍、六合防兵獎勵,妄稱曾見諭旨。經德興阿查核不符,實屬荒謬。本應治以應得之罪,姑念該員督帶兵勇,防剿江北一帶,著有微勞。著從寬革職免其治罪,仍留六合地方,責令帶勇防堵,以觀後效。儻再不知愧奮,著德興阿、翁同書會同該督撫嚴參懲治。」

韓秀峰終於松下口氣,回頭道:「皇上聖明,沒偏聽偏信,不然溫紹原絕不會只是革職留任這么簡單。」

確認溫紹原沒有多大事,余青槐同樣松下口氣,不過想想還是嘀咕道:「可溫大人終究蒙受了不白之冤,貪生怕死的無罪,跟長毛拼命的卻被革職,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京城距揚州上千里,這種事一時半會間讓皇上怎么查實?何況彈劾溫紹原的一個是欽差大臣,一個是聖眷正濃的吏部尚書翁心存翁大人之子,皇上不相信他們的話,還能相信誰的?」

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青槐,我曉得氣不過,可既然入仕為官,遇上這種事再正常不過。溫紹原雖受點委屈,但至少郭大人曉得、你曉得,江北的百姓曉得他不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而且是個大忠臣。」

「看來只能這么想了。」余青槐苦笑道。

「不只是這么想,還得記住。」韓秀峰拍拍他胳膊,意味深長地說:「要說彈劾,我一樣被人彈劾過,並且不止一次。等你領著官憑,到曾大人軍中效力,一樣可能遇上這種事。到時候咋辦,難不成真去求曾大人幫你主持公道?」

「四爺,您是說……」

「曾大人統領的是湘勇,手下的營官幾乎全是湖南人,而且誰也不服誰,堪稱山頭林立,像你這樣的外人在那兒被排擠再正常不過。真要是跟他們鬧起來,曾大人就算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也只能向著他們。畢竟相比剿賊平亂你個人受點委屈又算得上什么,一切得顧全大局,是非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余青槐之前一直在老家辦團練,從未真正做過官,沒經歷過那些爾虞我詐。聽韓秀峰這么一說,突然有些後悔來京城。

韓秀峰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笑道:「青槐,當年跟我一道去海安上任的張士衡你應該記得,他爹叫張德堅,正好在曾大人麾下效力。而你到江西之後要辦的差事,跟他正在辦的差事差不多,赴任前我會幫你給張德堅寫封書信,他跟你也算同鄉,再加上我的書信,一定會關照你的。」

「記得,」提起張德堅父子,余青槐突然想起件事:「四爺,要是沒記錯,張士衡他爹張德堅以前曾做過吳文錫吳大人的幕友。」

「對,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知道,我不但知道張德堅,而且見過吳文錫吳大人。吳大人回鄉了,現在寄居泰州,正忙著修園子。他回鄉時曾去拜見過郭大人,我就是在郭大人那兒見著他的。對了,他曉得我要去曾大人麾下效力,也托我給曾大人捎了一封信。」

「吳家跟曾大人一樣有淵源,既然你手里有郭大人和吳文錫的書信,那我就更沒什么好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