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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辱往事 本站 7474 字 2020-12-18

(一)

仲秋的傍晚,收工後,媽媽和我正在晚飯,街上的高音喇叭令人討厭

而恐怖地響了起來:「第一生產大隊的革命員同志們,晚飯以後,到大場開批

斗會,全體四類分子提前到場!」

這樣的播音對任何員來說都不陌生,但對於我這樣的四類家庭來說,仍不

啻一枚響雷。

我和媽媽聽到這聲音,都沒作聲,但卻都將手中沒有喝光的半碗粥倒進鍋中

,不敢再喝。

這是擔心挨批斗的時間過長,憋尿而不能撒的緣故。

距生產隊的打麥場距離最近的,就是我家了,房子正對面只隔一條馬路就是

實際上坐在炕頭上,透過玻璃就能看清楚打麥場上的一切。

正在青春騷動期的我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滋味,想象著過不一會媽媽極有可能

又要讓人捆綁起來批斗,有恐怖,有羞辱,也有莫名的說不出的另外的感覺

每過幾秒鍾我便透過玻璃窗向打麥場上觀望,媽媽也時不時地觀望。

正值仲夏,晚飯後天仍然很亮,打麥場上最早到來的是一群孩子,在那沒有

任何娛樂活動的年代,批斗會就成為孩子們也包括大人們最好的娛樂。

我也是如此,雖然我出身四類家庭。

漸漸地,吃過晚飯後的大人們也陸續來到了打麥場。

出身好的員們,男人叨著煙袋,脫了鞋當坐墊坐著,女人們或自帶了馬扎

小凳什么的坐著,或找塊磚頭當凳子坐著,有的抱著吃奶的孩子,有的帶著針線

活,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地圍攏著聊天,孩子們則跑著跳著嘻笑打鬧。

四類分子們也到了不少,但他們沒有說笑,沒有圍坐聊天,而是在早到的背

著各式步槍的民兵的吆喝下集中到一起,一個個低著頭立正站著,沒有一個人講

話,也沒有一個人東張西望,連雙手也緊緊地貼著大腿,象是受過軍事訓練的一

樣,一動不動。

那年頭,四類分子們被規定不許亂說亂動,四類分子之間,更不許隨便交流

看著時間不早,四類分子們差不多要到齊了,媽媽才在最後一次上完廁所後

走到了打麥場,加入到那一堆四類分子隊伍中,低下頭立正。

「咳!大會准備開始,啊大家坐好了!坐齊了坐齊了,不要吵了!學生們坐

這邊,員坐這邊,快點快點!」

一個小個子胖胖墩墩的年青人開始發話,並招呼著群眾坐整齊。

他是革命造反組織「全無敵」

戰斗隊的什么部長,名叫劉玉石。

這人不太壞。

革命群眾並不太理會他的話,仍舊談笑著,但也慢慢慢騰騰地往指定的地方

挪動著。

小孩子們卻不管這些,仍舊追逐打鬧,一些女人也不斷地追著喊著自己的孩

子,會場仍然還是那么亂。

劉玉石又在喊話了,「聽到沒有,批斗會馬上開始了,趕緊坐好,快坐好,

哎呀老張家的,你不要跟孩子一起跑呀,你個老太婆還想返老還童嗎?」

那被叫的女人大聲地他,「還你媽個屁,讓你媽去返老還童吧,變小了還

能給你做小老婆呢。」

她的罵聲引起全場的轟笑。

可就在這時,由遠及近傳遞著一個信息:「許還周來了。」

「許還周來了。」

這聲音是壓低了由遠及近地傳遞,就象一股陰雲一般壓了過來,人們的嘴和

腳也被由遠及近地鎖住,不論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全都不再吱聲,也不在亂動,

那些跑著鬧著的小孩子趕緊跑到了家長的身邊,規規矩矩地依偎在大人身上,即

使是吃奶的孩子,也把頭緊緊扎在媽媽的懷里,停止了哭鬧。

大場的那一頭,很快閃出一條通道,「全無敵」

的總頭子許還周帶著一股陰森的冷氣,從通道的那一頭走過來了。

這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中等略胖的身材,過早地榭了頂的禿腦袋,一雙

小眼睛,陰森森透著險惡。

他原是公農村中學的校長,文革開始後便造反奪了權,公的領導班子全

被他拿下馬來,從此他便成了我們公的皇上。

跟在許還周後面一個扛著羅圈藤椅的民兵,將那把藤椅放到靠近群眾隊伍最

前面的中間位置擺好,不過許還周並沒有坐到那把椅子上,而是徑直走到那群四

類分子的隊伍前邊。

但藤椅的周圍依然一下子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群眾盡管擁擠異常,但卻沒有

人願意靠近這把椅子,使得這把本來極其平常的椅子孤零零地靜止在直徑至少有

五六米的空地上,顯得十分的不同常。

「讓他們蹲下」,許還周站在這群等待著挨斗的四類分子面前,對著身邊一

個民兵說,聲音並不大,但在靜的連喘氣都聽的見的會場,卻沒有人沒聽到。

「站成四趟,不不,站成六趟,六趟,快點,快點!」

那民兵大聲的命令。

沒有任何的羅嗦,四類分子們象是聞聲而動的機器人,隨著民兵們的招呼,

男男女女很快地站成了六路縱隊。

「蹲下!」

又一聲大吼,四類們象是受過軍事訓練似的,沒有絲毫停頓,齊刷刷地蹲了

下去,按照以往的規定,不用人招呼,便都乖乖地將雙臂背到背後,規規矩矩地

蹲著,眼睛看著地面,靜靜地一動不敢動,就是偶爾有蚊子叮咬,也強忍著不敢

動一下。

許還周開始沿著四類的隊伍前邊檢閱,他穿著一件短袖白襯衫,襯衫扎在牛

皮腰帶里。

此刻,他將兩支手插在腰帶上,誇張地閉緊嘴角,乜斜著三角眼,輕蔑而仇

恨地盯著他腳下這群四類分子,來地走著。

他穿著圓口布鞋,踩在地面本沒有聲音,但所有的人卻分明感受到了那地動

山搖般嚴重的震顫。

「羅開群!」

他在隊伍前邊叉開腿站定,聲音不大卻極其威嚴地點了這個姓羅的名字。

四類隊伍中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應聲答應:「有!」

隨即站立了起來。

「出來!」

那男子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站到了隊列的前面,雙手緊緊地貼著雙腿,雙

腳腳跟緊緊地並攏到一起,垂下頭,立正站好。

許還周又在來地踱著,又是半天不言聲,似乎是有意地造成某種恐怖的氣

氛。

四類分子們一個一個象是停止了生命的標本,不僅不敢動,甚至連喘氣也不

敢了。

「劉占元!」

停頓了半天,許還周點出了第二個名字。

「有!」

又一個四類,一名五十歲左右的男子站了出來,和羅開群站到了一起。

一些年輕的員圍了過來,在四類分子的隊伍周邊圍成一個圓圈,小孩子們

更是近距離地圍著,看著許校長點名。

劉玉石部長仍然在招呼著,「過去,過那邊去,離這么近干嗎?坐那邊不是

一樣看得見,過去過去,別在這圍著,哎呀!你們過去!」

在安靜的掉一顆針都能聽到的會場,劉部長的聲音顯得極其突兀而且怪異。

但他的話的效果不是很好,仍然有大部分年輕的員和學生、小孩子們近距

離地圍觀。

「鹿一蘭!」

「有!」

隨著一聲尖細的略帶南方口音的應答,一名長的十分苗條俏麗的三十多歲的

女四類走了出來,站到了先前出列的兩名男四類的旁邊。

這女人不是本地人,是四川人,是個川劇演員,是隨他的丈夫一同被下放到

這村的。

她的丈夫也和我爸爸一樣,出身不好,大學畢業後在南方做官,文革後被吊

銷了城市戶口到農村來的。

和幾個粗蠻的北方農民站在一起,鹿一蘭顯得更加地纖弱嬌小,她也象其他

四類一樣,雙腿緊緊並在一起,低著細細的好看的脖子,戰兢兢地等候著發落。

「羅長年!」

「李大有!」

「杜萬里!」……已經有五男一女六個四類分子被叫出來。

許還周瞪著三角眼,繼續在四類分子的人堆中著,象是今天到農家樂吃

飯的人點殺活雞活兔一樣,那一群還沒被點名的男女四類們,則就象是待宰的雞

兔一樣,全都紋絲不敢動地背著雙手蹲著,等待著他的點名。

「鄭小婉!」

雖然有意料,但聽到這聲吼叫,仍然讓我全身一震鄭小婉就是我媽媽。

媽媽同樣按規矩答了一聲,「有」,然後起身出列,站到了六人的一邊。

群眾開始了小聲的耳語,「就知道姓許的肯定要喊這娘們。」

「干嗎每次批斗會都要斗她們兩個女人,這不是欺負人家外鄉人嗎!」

也有相反的意見,「他媽的,看她們那瞧不起農民的神氣,就是要狠狠斗斗

她們。」

這方面的意見立刻得到贊同,「就是,我的好大嫂子,你在吃糠咽菜還要給

人家做活挨人家罵的時候,她們可是穿金戴銀凌羅綢緞的享受著呢,今天借毛

席的福,不讓她們頭朝下噘著,你還想讓她們翻了天繼續騎在我們頭上不成嗎?

也有的說的更直接,「不斗這倆娘們,那這批斗會還有什么看頭。」

一個婦女頭盯了說這話的人一眼,罵道:「沒一個好東西。」

許還周看了一圈似乎沒有再找到適的對象,於是走到了那被喊出來的七個

四類面前,「聽口令,原地踏步走!」

七個男女四類,開始原地抬起腳,踏起步來。

當著眾多老少鄉鄰的面,這讓他們不好意思,腳步便也極勉強地只是稍稍抬

離了地面,但仍然是動作著。

「你的腿抬不起來嗎!」

隨著許還周的問話,那名叫劉占元的胖胖的地的腳上,被許還周從一個民

兵手中拿過的步槍狠狠地墩了一下,那槍托砸在這老地的腳趾上,疼的他一下

子蹲了下去抱住腳,嘴里「噝噝」

地吸著氣,呲牙咧嘴。

小狗跟著大狗叫,又一名地的腿上,被一名民兵用槍托子狠狠搗了一下,

疼的那個地禁不住叫起媽來。

這效果真不錯,許還周沒有再吱聲,就直直地立在他們的面前,那劉占元只

是短暫的抖動和呻吟後,便趕忙站了起來。

包括媽媽在內的七名四類分子,再也不敢怠慢,各各都把腿抬的高高的,在

眾多群眾的圍觀下,含著極度的羞辱,隨著許還周「一二一、一二一」

的口令,踏起步來。

圍坐在四周的員們全都發出噓唏的哄笑,會場的氣氛突然一下子變得活躍

,那些小孩子們,更是開心的大聲喊叫起來,因為畢竟,三四十歲的成年男女被

這樣耍弄,是很滑稽,很讓人開心的。

進行了十來分鍾,七個人在許還周的口令聲中立定,又排成了一排站好。

許還周走到羅長年面前,站住了,直直盯著他看著,半晌,他叫道:「羅長

年!」

「有!」

羅長年將本已並在一起的雙腿誇張地又一次緊緊靠了一下,小聲地答道。

許還周卻揚起手,「啪」

的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你這蔣匪幫的狗特務,不好好改造,還想繼續

騎在人民頭上嗎?」

這是沒話找話的一句話,羅年長挨了一耳光,象個木頭人一般動也不敢動地

仍舊使勁低著頭立正站著,想答,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答出來。

人群中發出一陣的議論:「哎!打人了,打人了,許還周打羅長年一嘴巴。

又有一撥子人圍攏過來。

「真的嗯!看吧,當年這么牛逼的人也有今天。」

羅長年曾是專門負責階級斗爭的公副書記,文革開始那幾年,也是想斗誰

就斗誰,想送誰去群專隊就送誰進去,也是人見人怕的,但自從許還周奪了權

,他便頭一個被打倒,因為被挖出解放前參加過三青團,於是遭到比他人更勐烈

殘酷的批斗,今天的他早已被批倒批臭了。

他很氣,但他更怕,他不知該如何答這全無任何具體內容的指責,但他也

知道他該做的,就只能是老老實實地任他打罵。

他個頭很高,比許還周高出大約半個頭,不過在近在咫尺的許還周的面前,

他極力勾摟著身子,這身高的優勢顯得是那么的狼狽而變成弱勢。

「你嘴里咕噥什么呢?」

這下羅長年不敢再沉默了,他低下頭,小聲地答:「我有罪。」

他本不想這樣,畢竟當著全村的男女老少的面,讓人打了耳光還要給人認罪

,對於他這樣曾經很有身份的人不是很容易接受的,但同時他也知道,若不及早

認罪,許還周極有可能會讓他更難堪。

「啪!」

又是一個耳光,「你也知道你有罪呀,你知道你會有今天嗎?」

羅長年全身戰抖著,他能做到的只有不住的認罪,「是……是是……我罪該

萬死,我認罪……」

許還周背轉過身子,面向著群眾,大聲地問道:「革命同志們,你們說,象

羅長年這樣的反革命分子,我們應該怎么辦?」

群眾中馬上有人喊到,「把姓羅的這王八蛋捆起來好好斗爭斗爭。」

「對,他怎么斗別人來著,今天就怎么斗他。」

「羅長年,把頭低下去。」

打人的許還周不是什么好人,挨打的羅長年同樣不是好人,而且由於他在當

權時作惡太多,群眾對他挨打便也只有開心而並無憐憫。

羅長年害怕地將上身向前彎下去,差不多彎成了九十度。

那一刻,我想他大概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有等許還周再一個一個地教訓,媽媽在內的其他六名四類分子,看到羅長

年被喝令低頭,便也無聲地將上身彎下去,彎成一個很大的角度。

緊張地並攏著雙腿,彎著上身,有幾個已經控制不住開始了戰抖。

我們全校的同學們已經排成隊坐在一起,這時,從我的側後,傳來低聲的抽

泣,我頭看去,正是和我同班的女同學,羅長年的女兒羅玉娟,雙手捂了臉,

那嗚咽正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來。

「捆起來!」

隨著校長的一聲令下,兩個民兵上前,將羅長年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

之後,又有兩名男四類在許還周的指示下被捆綁,其余四名男女四類,則沒

有再上綁。

許還周倒退了一步,頭對著群眾大聲說道:「今天是革命群眾大會,群眾

大會應該由群眾持,由群眾說了算。」

之後又對著到場的貧協席、婦女任等又說,「我們做領導的,只要給群

眾撐住腰桿,當好服務就行了,來!來!我們都坐下來,把批斗大會交給群眾。

來來,我們都坐到群眾中間去。」

大會的持交給了持人,許還周則退到了群眾中間,坐到了那把只有他能

坐的羅藤椅上,一個民兵不失時機地遞上一杯茶到他的手上,他手端著茶杯,開

始以觀眾的身份參加這場批斗會。

群眾仍然擁擠在距他三四米遠的四周,包括那幾個領導干部,也全擁擠在群

眾中間。

會場沒有任何的座位,包括其他所有干部在內的所有群眾全是坐的馬扎、小

凳、磚頭或個人的鞋子,這唯一的藤椅,在會場上便顯得鶴立雞群般突出,一如

許還周在這公的權勢一樣。

許還周象個皇上似地坐在那把椅子上,對著幾個民兵說道:「反革命不打不

倒,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革命的犯罪,現在就是黨和人民考驗你們的時候,就看

你們敢不敢於斗爭了。」

這等於告訴大家,由他親自點名點出來的這幾個人,你們應該大膽地狠狠地

批斗。

沒錯,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他這話是起到了作用的。

批斗大會的持人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同學,大隊的廣播員趙小風,只見

她走到打麥場的一角,拿著事先寫好的持詞,開始了激情澎湃的持:「四海

翻騰雲水怒,五洲振盪風雷激。正當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走向深入,批林批孔運

動掀起新的高潮之時,偉大領袖……」

念過很長的一大段必須要念的開場白後,只聽她一聲大喝:「把妄想復辟變

天的四類分子押上來!」

包括媽媽在內的七名四類分子,每人被兩名大背著步槍的民兵扭住胳膊,按

住脖子,將頭用力向下按去,按得超過了九十度,差不多要到膝蓋部位了,那四

名沒被上綁的四類的雙臂還被反背著向後上方高高地托舉起來,然後幾個民兵

到了群眾隊伍中,七個挨斗的反革命分子卻沒有因為解除了控制而絲毫地改變姿

勢,上身仍然大彎著,沒上綁的四人的雙臂也仍然向著後上方高舉著,象被施了

定身法似的定在了那里。

之後是由貧協席宣布反革命罪狀。

其實什么內容也沒有,更多是空洞的口號而已,什么妄圖復辟變天呀,什么

妄圖反攻倒算呀,什么妄圖繼續騎在人民頭上呀,說了一大堆。

再之後是群眾發言。

最先是一個老貧農上台,他是每次批斗會都要發言的,而他的話,公大人

小孩差不多都能背下來了。

「我給劉占元家扛活的時候,給他家打頭,吃什么呢?窩窩頭都是摻了糠的

,可他呢,坐在樹蔭下搖著扇子,還吃饅頭,吃咸鴨蛋。員們你們說,這公平

嗎?他要進城,他有腳不走路,要我們抬著轎子送他。都是人,為什么他們要做

人上人,我們要做人下人呢?要不是毛席,我們還不要繼續給他們扛活受他們

剝削嗎?今天,貧下中農翻身了,壓迫我們的地反革命頭朝下噘著了,我們可

不能讓他們的反革命陰謀得逞,再壓在我們頭上,我們要讓他們永遠地頭朝下低

著在我們面前服服帖帖,你們說對不對?」

群眾高聲地喊道:「打倒地階級!」

「讓剝削我們的地反革命分子永世不得翻身!」

「狗東西們噘的不夠低,讓他們把腦袋再噘低點。」

隨著說話,一個四十多歲的員竟然走上前去,用手按住一個地的脖子,

將他的頭用力再下下按去,按的額頭差不多碰到膝蓋了,才撒手。

我注意看媽媽,她也和其他五名沒有被按到的四類分子一樣,動地將頭又

往下低了一下,讓頭部幾乎碰到膝蓋,從後面看,七個大大小小的屁股已經舉著

朝了天。

可這壞蛋並沒有就此罷休,仍然一個一個地按著其他幾個四類分子的頭,當

然也包括媽媽和鹿一蘭。

兩個女人細細的脖子沒能躲過那雙骯臟的大手。

那發言的老貧農受到了革命群眾的鼓勵,又看到有人上台動手,更來了勁,

他走到五花大綁著的地劉占元跟前,照著他低垂著的腦袋狠狠地打了兩個耳光

,問道:「劉占元,我問你,你想到過會有今天嗎?」

這一問,把那個叫劉占元的地,不知該如何答才能滿足革命群眾的心願

,想不出詞來,只能答非所問地小聲說道:「我剝削有罪,我低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