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1 / 2)

</br>許氏沒有在前面廳堂里發作,而是轉身就往內院里走,手里拿著才接到手里不久的聖旨。

她走了幾步,發現衡哥兒還蹙著眉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就說道,「季衡,趕緊跟我進來。」

許氏很少叫衡哥兒的大名,除非是極其生氣的時候,而衡哥兒並不常讓許氏生氣。以至於衡哥兒乍然聽到許氏這樣叫他,他怔了一下才看向許氏,對上許氏憤怒的眼睛,他心里有些發虛,但是面上卻做出鎮定之色,趕緊乖乖跟上了許氏的腳步。

從穿堂夾道回正房的時候,在路上遇到從書房里跑出來的許七郎,許七郎要問話,許氏就對他說道,「回去上你的學去,不好好上學,這是做什么。」

許七郎挺怕許氏的,乖乖應了,但是目光依然看著衡哥兒,衡哥兒對他眨了一下眼,示意之後一定對他解釋清楚,許七郎這才又回書房去上學去了。

許氏帶著衡哥兒進了正房,又一直往里面走,一直走到了里間,又對在外面的丫鬟道,「把門關上,你們出去。要是有人來,就在偏廳招待,不要讓進正房來。」

丫鬟看許氏火氣很大,趕緊規規矩矩地出去了又關上了門。

即使這么短短的時間,恐怕現在整個府里都知道宮里的天使來下了聖旨讓衡哥兒入宮去做伴讀的事情了。這些人大多不知道內里情況,肯定還都認為這是衡哥兒,是季府莫大的榮耀呢。

許氏在靠近窗戶的炕上坐下,將聖旨放在炕桌上,看向衡哥兒,咬了咬牙,道,「季衡,你給我跪下。」

衡哥兒委委屈屈看了許氏一眼,許氏一點也沒有心軟,還是目光憤怒地盯著他,衡哥兒只好跪下了。

許氏道,「這是怎么回事,聖旨上說,皇上看你聰慧文靜,召你進宮做伴讀。上次中秋宴,你不是說沒遇到什么事情嗎,怎么皇上就看你聰慧文靜了。」

衡哥兒一時根本不想出賣季大人,便只是說,「我……兒子……也不清楚情況,當時的確是沒有遇到什么特別的事情。我想,皇上選伴讀的事情,定然不是皇上一個小孩子能夠做決定的,應該是宮里太後的意思,或者是內閣的老大人們的主意吧。怎么就選到我了,我也不知道。」

許氏一口氣差點悶在胸口出不出來,咬牙切齒了一陣,才怒道,「季華雲,他真是……真是……」

衡哥兒趕緊起身來,走到徐氏跟前,輕輕拍撫了幾下她的背,道,「母親,您別生氣了,無論什么事情,我都不會出事的。」

許氏氣得面頰緋紅,聲音也比平常大了,「不會出事,不會出事,你以為皇宮是什么地方,好好的,怎么先帝爺五個兒子就只活了這么一個,一年里不知道多少人死得無聲無息的。這些也就算了,你的身子,又是那樣,你說我怎么放心。皇上選伴讀,哪里是簡單的事情,我們家,在這滿地權貴的地方,你父親一個三品侍郎官,又算什么,怎么伴讀就選到了你的頭上,這定然是無風不起浪,還是你爹,你這個爹啊……他到底有沒有為你想過……」

衡哥兒看許氏氣成這樣,知道她都是因為關心自己擔心自己,比起她對自己掏心掏肺的這份好,季大人就真的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了。

衡哥兒對許氏這份母子情自然十分感動,他目光堅毅地看著許氏,道,「母親,您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再說,去做皇上的伴讀,也沒什么不好。將來,我一定掙下一品的誥命讓母親去做。」

衡哥兒目光灼灼,許氏大嘆一口氣,「我就知道,上次你父親帶你入宮去就沒有好事,你自己也知道的,是不是,你父親到底和你說了什么,是他讓你去做伴讀是不是。」

衡哥兒很鎮定,似乎他從來都是這么鎮定,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他這份鎮定讓焦躁憤怒的許氏情緒也稍稍好了點。

「母親,父親的確也希望我去做伴讀,不過他是征求過我的意見的,我覺得去做伴讀也沒什么,皇上他並不像外面的人揣測的那么沒用。現在皇上年幼,李閣老和趙國舅把持朝政,雖然國家還沒出現大亂子,但是,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主弱臣強,皇上沒有用,總有一天,會出大亂子的,到時候,受難的只是天下百姓。母親,我從小讀書,雖然是為了功名和光耀門楣,但是作為讀書人,更多的還是要為天下生民立命吧。」

許氏沒想到衡哥兒會說出這么大一番大道理來,衡哥兒明明實歲九歲都還沒有到。

許氏怔怔看著兒子,眼眶犯濕,道,「你們爺兒倆根本就沒有想過我。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反對又有什么用呢。」

衡哥兒伸手抱住了許氏的腰,在平常,他很少對許氏表現出這種親昵。

「母親,不要難過了,我會成就一番事業,讓你因生我而驕傲的。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了。」

許氏本來還沒有掉淚,被衡哥兒這么煽情地一說,眼淚就沒忍住,一邊哭一邊說,「我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啊,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你可要我怎么辦。你爹他倒是不心疼,六姨娘又有身孕了,之後再給你爹生個兒子出來,他是後繼有人的,卻把你推出去做什么伴讀。」

衡哥兒在心里深深吸了口氣,進宮做伴讀,突然有種不成功就成仁的感覺。

說起來,要進宮做伴讀,何嘗不是他自己要在小皇帝身上下注呢。

季大人回府來,得知已經有天使來傳過旨讓衡哥兒進宮做伴讀,他的確是絲毫不顯驚訝,踱進正院來和許氏說話,許氏對他很沒有好臉色,根本不理睬他。

季大人嘆了口氣,只好去拉了她的手到次間榻上去坐下,說,「你接了聖旨了?」

許氏沒好氣地說,「不接難道給你擔下一個抗旨不遵的罪名。」

季大人道,「我是相信衡哥兒的能力的,他能夠做好。」

許氏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季大人不擅長勸人,看許氏一味不給他好臉色,也就只好算了,拍了一下許氏的手,道,「今日就在你這里用膳吧。」

許氏要咬碎一口牙,最後也只是忍了下來,道,「那我去讓多做兩個你喜歡的菜色。」

就直接起身從次間出去了。

天邊太陽已經下山,天空給人黑沉沉的感覺,總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讓她覺得,他們家就要不太平了。

許氏又嘆了口氣。

許七郎也不是笨人,對衡哥兒要進宮做伴讀這件事,在震驚和不樂意之後,也發現了奇怪之處。

下午衡哥兒和他一起坐在書房里的時候,趁著寫好了文章,夫子讓他們自修,他就挪到衡哥兒身邊去,低聲問,「皇上怎么會突然讓你進宮去做伴讀,是上次中秋宴上,他看到你啦。」

衡哥兒輕嘆道,「不要多問了。」

許七郎很不滿意,「我怎么能不問。你要進宮去做伴讀,我怎么辦?」

衡哥兒瞥了他一眼,「我之前生病不和你一起上課的時候,你是怎么辦的。」

許七郎皺眉憤憤道,「那又不一樣。」

衡哥兒道,「有什么不一樣。」

許七郎不依不饒,「就是不一樣。你要去做別人的伴讀,你受得了那個罪嗎,聽說在宮里,做得稍稍有點不對就會被罰,你身子又不好,怎么受得住。再說,你要去做伴讀,需要住在宮里嗎?」

衡哥兒知道許七郎是在關心他,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應該不用住在宮里,皇上早上要聽早朝,要早朝之後才開始上課,下午應該也會放學很早,我還會回家來用晚膳。」

許七郎這才松了口氣,「那我還是每天都能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