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1 / 2)

</br>但是這真的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然後,兩人都鎮定了下來。

皇帝想,自己這么一說,就是表明自己剛才全在琢磨這事了,本來還想裝糊塗當不明白季衡那意思的,現在也沒法裝糊塗了。

季衡則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心想他可沒有那么大的心,在皇帝跟前做了幾年伴讀,就要皇帝封他姐姐做皇後了,再說,即使皇帝敢封,他家還不敢接呢。

季衡先說道,「皇上,您誤會微臣的意思了。微臣是想問,您自己心里想定誰為皇後呢,不是看太後的意思,不是看李閣老的意思,不是看平國公的意思,就看您自己的意思,您心里應該會更喜歡誰,您自己知道吧。我的姐姐,微臣雖然覺得她是個好姐姐,可不敢想她位居後位,她定然是擔不起的。」

季衡如此開誠布公了,皇帝卻是要扭扭捏捏的,他自己的意思?自己更喜歡誰?

楊欽顯盯著季衡看,只見季衡眉目如畫,而且是用工筆一點點地細致地描畫出來的,楊欽顯不知道這天下是否還會有更出彩的人,但是在他心里,是不會有比季衡更出彩的人了,無論看他什么都是好的。

當然,早熟而深沉的楊欽顯也明白,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認為他什么都是好的。分桃斷袖的故事,不是都是說的這一點嗎。

要是真能隨心所欲,他就想定季衡為皇後,然後一生不再封妃,他會珍惜他,愛護他,一同白頭偕老,將來也葬在一處。

他這么想著,嘴里卻說,「趙家的女兒,能夠入宮的,無非是趙致雅,你也見過的,是個端庄的人;李閣老的孫女,朕想,他之後會無心送他孫女入宮的;平國公家里的孫女,徐軒有一個親妹妹,只是才十一歲,還小,不過他有個堂妹,是庶女,有十四歲了,其他大臣家的女兒,堪坐後位的,朕還沒怎么注意。不過,朕現在還是要穩一穩太後和趙家,趙家手里握著朕這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馬,朕現在也拿他們沒法子,所以,還是定趙家的女兒為後吧。現在朝中還在商議此事,再等一陣子,吳王之事完了,就宣立後之事,也正好借此開一恩科,選拔些人才上來。」

皇帝其實什么都想得明明白白透透徹徹了,季衡其實也早和皇帝討論過了,其實他覺得皇帝要是要找一個愛著的人做皇後,也是可以的,只要再努力一點,但是皇帝根本就提也不提他十分喜歡誰或者打心眼里看上了誰。

季衡只好恭敬道,「皇上立了皇後,也就是成人了,可以親政了。微臣在這里恭喜您。」

皇帝默默地看著他,又似乎是有些凄苦,將臉轉開了,看了一陣馬車壁,這馬車做得結實,兩人在里面說話,外面也聽不到的。

他覺得胸中有點發悶,想要大吼一聲發泄出來,不過最後還是只是化成一聲理智的話語,「朕今日見了你的姐姐,深覺是個美貌而溫婉的女子,等立了皇後,以後要納後宮,朕就會親自指你姐姐入宮,你告訴你的父母,讓不要將她先許了人家。」

皇帝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鈍鈍地痛,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他從小吃過太多苦,受過不少罪,但是這么不知所措找不到解決辦法的鈍痛,還是第一次纏上他。

季衡深吸了口氣,又長出了口氣,看向皇帝道,「皇上,微臣遵旨。但是我對皇上您的忠誠,與想讓姐姐入宮是完全沒有相干的。皇上,您還記得上一次嗎,就是徐世子刺傷了微臣的臉。」

皇帝看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又有些難受,手指已經不由自主撫上了季衡的左臉,那里細看還是有點痕跡的。

季衡將他的手拿了下來,才繼續說道,「當時皇上您來微臣家中看望我,其實當時微臣的三姐正在里間,她偷偷看到了您,所以,就對您心有所屬了,她是姑娘家,自然不會說這些,但微臣哪里看不出來呢,今日也決計不是微臣和姐姐故意做出這一出,真是偶遇。皇上若是因為此事而誤會了微臣,微臣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季衡的眼睛黑幽幽的,里面像是蒙著整個江南的綿綿春雨,皇帝被他最後那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話說得心里又酸又軟,也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最後長松了口氣,說,「君卿,咱們之間,不需多說這些。朕明白的,朕沒有亂想,也不會在此事上誤會你。你當時看到你的三姐,你那么驚訝,之後本也是想直接帶走朕,這些都不是作偽,朕決計不會誤會你。」

季衡嘴里感激地道,「皇上能如此想,微臣也就放心了。」

雖然一臉感激,心里卻有些發沉,原來皇帝是將當時情景什么都記在了心里,而且還反復琢磨了。

季衡前世有二十幾年的經歷,所以這一世十分老成,但是皇帝卻是實實在在的十四歲少年,心里已經如此深沉,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此。

季衡在皇帝跟前,是絲毫不敢大意了。

季衡慶幸一路無事,馬車進了宮門,他也就放心了。

他想下馬車轉身回府,皇帝卻拽著他的手,讓他進宮陪自己說說話,他這幾日累得腦仁兒疼,想放松放松。

於是季衡不敢推拒,就陪皇帝進宮了。

皇帝也不想去勤政殿的正殿里坐著處理政事,就回麒麟殿,靠坐在暖閣里的榻上,上面有著軟枕,他舒服地靠在里面,要季衡陪自己一起看邸報。

邸報是由六部出,幾乎一旬就會有一刊,是六部擇選已經批復的奏章,將事情整理放上去,朝廷大事幾乎都會出現在上面,不過,這上面寫的,都是經過篩選的事情,朝廷想發出去的事情。

皇帝讓季衡坐在他身邊,他幾乎是從季衡的身後摟住了他,兩人看一本邸報。

這一期的邸報,季衡還沒看過,這該是六部新送上來的。

季衡很不適應如此的姿勢,看了兩頁,於是就主動說,「皇上,您不是說您腦仁兒疼嗎,微臣給您揉一揉,好不好。」

皇帝一聽,點頭應了。

於是季衡順利從他的身邊讓開,跪在皇帝身邊,輕柔地為皇帝按揉起頭上穴位來。

季衡的手上有著繭子,可不像皇帝身邊的那些侍女,是一雙柔荑,但是皇帝還是覺得十分舒服,就放下邸報閉上眼睛享受起來。

季衡身上是淡淡的熏衣香的味道,讓他心內柔軟。

季衡看皇帝要睡著了,就問,「皇上,要不,您睡一陣。」

皇帝覺得季衡是按揉地手發酸了,就伸手拿下了他的手,道,「朕不想睡,你也別揉了,給朕讀這邸報吧。」

季衡只好應了,拿了邸報坐下來,皇帝這次沒把他摟住了,再摟住,他現在氣血走得快,得難堪不可。

這張榻得有一張大床那么大,所以皇帝脫了鞋盡量靠里面坐了,季衡就握著邸報坐在外面,然後就著後面一頁讀起來。

讀了兩句就停了下來。

這兩句卻是,「昭元六年,大同右衛參將牛繼宗之女,年十五,嫁大同知府崔桂二子,七年二月,此女忽化為男子,退回牛家。」

季衡知道這世上有畸形的人決計不只是自己一人,定然還很多,但是這樣在官方邸報上讀到,還是有些驚訝,直接盯著邸報默不作聲了。

皇帝也睜開了眼睛,覺得此事奇異,說,「這事倒是件奇事。朕之前倒沒在奏疏里注意到。」

季衡平常定然該說,那是皇上您日理萬機,這事太小,如何會注意到。

但他這次卻沒有說話,還是怔怔地看著邸報,有些怔愣的樣子。

皇帝發現了他的奇怪之處,就坐起了身來,看著他柔聲說道,「君卿,怎么了?」

季衡這才回過神來,對他笑了笑,說,「沒事,微臣也是覺得這事夠奇的。」

皇帝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說,「這牛參將同知府結親,朕這朝廷上下,哪里不全是這樣的拉幫結派呢。」

季衡怔了一下,心想皇帝看到的永遠是權利和朝廷利益更多,他說道,「這崔知府家里沒覺得牛參將家嫁的女兒變成了兒子,是有所侮辱,還將兒子退了回去,兩家關系倒的確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