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1 / 2)

</br>到這時候,外面的門卻是被敲響了,趙致禮過去開了門,是一個仆人,趙致禮不高興地說,「什么事?」

仆人道,「是季公子家里來了人,說家中有事,請季公子快回去。」

季衡已經起身來了,心里想著是什么事,卻是和趙致禮說,「那我就只好回去了。」

趙致禮不滿道,「這才來坐下,一杯熱茶也沒喝,就要走了。」

季衡說,「怕是要事,我就走了吧,不送了。」

這個「不送」,說得很有些力度和深意,應該是讓趙致禮接受他要回江南的事情,讓他那時候也不要送。

兩人走出書房門,在檐廊下的時候,夏錦和蘇文淳也從小廳里出來了,夏錦雖然腳上有傷,這陣子天氣又在變涼,恐怕舊傷也並不好受,但是還是飛快地走到了季衡的跟前,說,「君卿,你額頭傷了嗎?」

季衡對他一笑,行了個問候禮,說,「只是擦破了點皮,無事。現在天氣變涼,你的舊傷難耐,才是要多注意保養。」

夏錦道,「我已是好多了,要多謝君卿你才是,都是你送的葯來。」

季衡說,「舉手之勞而已。」

蘇文淳也過來和季衡見了禮,季衡不再多做停留,趙致禮也沒有送他出門,看著他自己出了院子去了,他的神色深沉,不辨喜怒和情緒,眼底深處卻帶著悵惘和不舍。

皇帝楊欽顯幾乎可說是一夜未睡。

他的心思總是掩藏在心底,掩藏慣了。

再說,作為皇帝,本來就不該將自己的喜怒和喜好表現出來,不然於國不利。

他本來也准備將對季衡的心思繼續掩藏下去的,但是,季衡說要離京回江南之事,就像是道閃電驚雷,將他的那份心思炸得再也沒法掩藏,就那么暴露在季衡面前了。

沒想到季衡知道了他的心意也是無動於衷,完全不願意接受。

皇帝要有多愛季衡,就有多忐忑,忐忑之後就又有多驚怒,但是,即使他驚怒,他也不想傷害季衡。

只是,季衡說不願意接受他的感情,實在是深深傷到了他。

他躺在季衡旁邊,兩人之間只有很短的一段距離,但是那時候,兩人都無意去將這個距離縮短。

皇帝感受著季衡的呼吸,發現他開始也沒有睡,慢慢地才呼吸均勻睡了過去,皇帝就翻了個身對著季衡,看了他幾乎大半晚上,但是卻舍不得碰他,怕把他碰醒了,他的傷處就又要疼得他睡不著。

皇帝無意放季衡離京,季衡一家人都在京城,他不相信季衡能夠置一家人不顧和他作對離京。

所以,早上他起身收拾去勤政殿處理政務時,並沒有讓柳升阻攔季衡離開,他以為季衡無論如何要等自己答應後才會離開的。

沒想到等他回到麒麟殿,季衡已經不在了,回家去了。

皇帝有些惱怒,就親自出宮往季衡家里去了。

季家沒什么人,季大人沒在家,許氏也出門辦事了,只有因為中秋放假三天的許七郎還在,於是皇帝到季家的時候,就和許七郎兩廂對著了。

許七郎對他倒是恭恭敬敬的,只是他心里知道許七郎對季衡有意思,是他的情敵,又能夠日日和季衡在一起,那醋意就翻騰起來。

許七郎雖然恭敬謹慎,卻也帶著富貴人家子弟的大方周到,說,「皇上,衡弟出了門,卻不知是去了哪里,容草民讓人去找他回來罷。」

皇帝坐在季衡的書房里,點了點頭,「趕緊去找吧。」

128、第一百零九章

許七郎出了書房門,找到季衡的貼身丫鬟荔枝,小聲問她,「衡弟到底是去哪里了,真沒人知道嗎?」

皇帝來季府的次數已然很多,幾乎次次是荔枝上茶上點心伺候,加上荔枝曾經入宮去照顧過季衡,所以,她也算是個有大見識的丫鬟了,雖然性格活潑跳脫,看著不像個十分穩重的,但既然精明強干的許氏能夠將她放在季衡身邊,讓她貼身伺候季衡,自然說明她並不如表面那么沒有心眼,相反,她不僅聰明,而且很穩妥,又不是個怯場的。

荔枝小聲回答他,「今日大少爺回來,奴婢見著他的神色就和平常不大一樣,要深得多,之後又和太太說了好大一席話,他說完,太太就出門了,然後他也出門了,而且連抱琴也沒帶著,只是馬車夫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再說,大少爺昨夜在宮里住了一晚,今兒回來就紗布抱著頭,手上也受傷了,說不得是和皇上鬧了些什么矛盾呢。」

荔枝分析得頭頭是道十分有理,許七郎漸漸長大,雖然依然是個真性情的性子,但是也是漸漸明白名利場中的東西,有些細致心眼了。

他想了想,就說,「找人去找衡弟回來,也去找姑母和姑父回來,如若衡弟真的是和皇上之間有什么矛盾,姑母姑父在家,就要利於解決些。」

荔枝點點頭應了,許七郎又說,「讓抱琴去找衡弟,他最知道衡弟喜歡去哪里。」

荔枝去辦事去了,許七郎就又親自進了書房里去陪皇帝。

皇帝本是坐在椅子上的,此時則站在書案前面,手從書案邊上的青花瓷大書缸里抽出里面的書畫,僅有兩三個是裝裱了的,更多是沒有裝裱的,全是季衡自己寫寫畫畫的東西。

許七郎躬身站在一邊,說,「這些都是衡弟近來所寫所畫的,他說不好示於人,准備過一陣就燒掉了。」

皇帝將其中一張拿起來在書案上展開了,那是一幅簡單的寫意畫,簡單到只有寥寥幾筆,黑色的線條勾勒出一片白牆綠瓦的世界,白牆綠瓦的房屋前面是一片平靜的水,剛剛打了粉色花苞的桃樹立在房屋前面靜水旁邊,那點點粉色,就像是胭脂暈染在美人的面頰上,有燕子從遠方飛來,是要進那白牆綠瓦的院子里去。

旁邊也有題字,大意是小時候住的桃花庄,一直在心里,不知何時能夠再回去。

看日期,卻是三四個月之前作的畫了,卻是沒有裝裱的。

這幅畫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將意境都表現了出來,皇帝盯著畫看,似乎人的魂魄就要被畫攝走,也去到那個白牆綠瓦,靜水桃花的世界里去。

皇帝一顆心一直是感情淺淡的,他經歷過的死亡太多,身邊親人竟然是死光了,因為在他心里,太後娘娘和徐太妃實在算不得親人,他又是在皇宮那么個地方,所以面上看著是和藹的,一顆心卻是十分冷硬,事和人都會被他放在那顆冷硬的心上仔細斟酌,比起在官場幾十年的老油條,他能有更多心機。

就因為在別人身上寄托不了感情,所以,他將一腔情竇初開的澎湃愛意放到了季衡身上,就更是濃烈而不可收拾了。

他看著那畫,知道季衡是想江南了,也許江南在他的心里,才是他的故鄉,京城不過是個寄居之所,但皇帝卻並無意讓他回江南去一解鄉思。他就是這么自私吧。

皇帝輕聲問道,「這里寫著桃花庄,桃花庄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