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疑雲重重(1 / 2)

一劍霜寒 語笑闌珊 2765 字 2020-07-13

觀月閣里,祁冉放下手中空碗,感激道:「多謝姑娘,這么冷還來給我送燉湯。」

「不用客氣的,其實我也想過來看看。」柳纖纖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又說,「你也別太為阿誠難過傷心,將來等我們下山後,再尋一塊好地方,讓他入土為安吧。」

祁冉卻問:「我們還能下山嗎?」

「為什么不能?」柳纖纖握住他的衣袖,「你別這么想呀,別嚇我。」

「我雖與岳之華不相熟,可聽金兄所言,他的功夫稀松平常,應當不是阿誠的對手。」祁冉看著她,嘴唇顫抖,「阿誠死的當晚,雲門主恰好就練功毒發弄了一身傷,那鬼爪凶器也偏偏是他找到的,世間當真有這么巧的事?」

柳纖纖臉色白了白,遲疑片刻後才道:「你懷疑是雲門主干的?可……季少俠說那晚在幫忙療傷,也是假的嗎?」

祁冉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若雲門主連季少俠一並瞞了呢?他原以為阿誠手無縛雞之力,試圖暗殺卻被反擊,才會因此受傷。」

柳纖纖依舊不信:「可雲門主殺你的阿誠做什么?他們無冤無仇,先前甚至都不認識。還有,若真是雲門主所為,那岳之華又去了哪里,難不成也一起被殺了?」

祁冉反問:「那幕後之人將我們困在山上,又是要做什么?若事事都能知道理由,我們何必在此惶惶猜忌。」

柳纖纖被堵了回去,一時間腦子也亂得很,只道:「那我要再想想。可我還是信雲門主的,寧願相信鬧鬼,都不願疑他,你懂嗎?」

祁冉勉強一笑:「我懂,姑娘待雲門主一片真情,誰都看在眼中。不過我也是相信姑娘,才會將心中所思和盤托出,還請姑娘莫要告訴旁人。」

「嗯,我不會亂說的。」柳纖纖收拾好食盒,「那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送葯來。」

祁冉撐起傘,親自將她送出觀月閣。

漆黑夜幕沉沉,很快就吞噬了那一抹緋紅背影。

柳纖纖將食盒放回廚房,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去了飄飄閣。

季燕然正在廳中獨自喝茶,見她進來後,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雲門主正在內室運功療傷。」

「他傷得很重嗎?」柳纖纖挪過一個椅子。

季燕然沉痛道:「的確不輕,沒有兩個時辰,怕是出不來。」

若換做往常,柳纖纖聽到這假模假樣的「兩三個時辰」,要么不甘不願地拍桌子走人,要么與季燕然吵兩句嘴,都鬧騰極了。可這回剛出了命案,自然不再有打斗調笑的心思,她端起茶盞又放下,拇指搓著杯上鎏金描繪,幾乎要將那里壓出一個窟窿來。

季燕然看出端倪:「姑娘是不是找我有事?」

「當然有事啦,我心里怕得很,又怕有壞人,更怕有鬼。」柳纖纖放下杯子,「我問你一件事,你可得如實回我,不准騙人。」

季燕然答應:「好。」

柳纖纖問:「前天晚上,雲門主是哪個時辰毒發的?」

「哪個時辰?」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季燕然想了想才道,「子時過後吧,我聽到隔壁有動靜,就過去看了。」

「子時過後啊。」柳纖纖咬著下唇,那就是說,子時前兩人都沒在一起?

季燕然在她面前晃晃手:「姑娘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就是……」柳纖纖糾結半天,也沒想好該怎么說、能不能說,最後索性氣惱地站起來,「算了,我回去了。」

她跑得很快,話音剛落人就消失,像是生怕跑慢了會被拉住問話。

季燕然搖搖頭,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茉莉熱茶。

雲倚風站在內室門口:「王爺當真看不出來,她此行是為了何事?」

「她懷疑你。」季燕然道,「或者說是懷疑我們兩個,更懷疑你。」

「我們一樣在懷疑她,大家彼此彼此,誰也不虧。」雲倚風坐在桌邊,「或許這也是幕後那人的目的之一,讓我們互相猜忌、分崩離析。」

季燕然嘆氣:「你為何總不肯好好穿衣裳?」

雲倚風扯住身上單薄紗緞:「那王爺覺得這是何物?」

季燕然懶得與他斗嘴,握過手腕一試,果真又是一片滾燙。

雲倚風將領口拉了拉:「我正熱得焦躁,若非看在王爺的面子上,火盆現在早已去了井里。」

「那我還得謝謝你。」季燕然哭笑不得松開手,「來這邊,那里是風口。」

雲倚風短暫思考了一下,在貪涼與避免聽他講道理之間,還是後者更劃算些,於是配合地將椅子挪了挪。

季燕然又道:「去一趟觀月閣,就跑來問你是何時毒發,祁冉同她說的?」

「其實設身處地想想,祁冉並沒錯。」雲倚風道,「是我不爭氣,挑在小廝身亡時弄了一床血,還順利翻出了隱藏凶器,再加上岳之華杳無蹤影,說被我殺了也有可能,如此種種疊在一起,實在洗不清嫌疑。」

季燕然一笑,過了片刻,突然問:「當真不是你?」

雲倚風喝茶的手頓住,抬眼和他對視。

季燕然很坦白:「前夜子時之前發生了什么,我確實不知道。」

「我在睡覺。」雲倚風放下茶盞,「信嗎?」

季燕然點頭:「信,若非要在這群人中選一個,我自然更願意相信門主。」

「今晚王爺若閑得沒事,可以再去觀月閣與流星閣看看。」雲倚風往內室走,「我先睡了。」

「喂!」季燕然叫住他:「你不隨我一道?」

「沒空。」雲倚風一口拒絕,「我要忙著夜半殺人。」

季燕然:「……」

脾氣還挺大。

但出去看看,也成。

總比待在飄飄閣里,等著第二天外頭又冒出一具屍體要強。

子時。

天上掛著一輪慘淡的月,裹在灰色雲環里,流出黯黯的光。

祁冉坐在桌邊,看著桌上跳動燭火,眼底一片漆黑。

他手里握著一把匕首,鋒刃光寒,幾乎能映照出人影。

真的是岳之華殺了阿誠嗎?

賞雪閣里剩下的人逐一浮現在他腦海中,甚至連玉嬸都包括在內,似乎誰都有可能。

動機呢?為了震懾自己?又或者是為了別的理由?

他皺著眉頭,嘴里念念有詞,像是要從這一堆亂麻里理出頭緒。

不知不覺間,身體像是掛了千斤墜,越來越沉重。

雲倚風、岳之華、柳纖纖、金煥……

所有的名字都被打成碎片,旋轉出斑斕色彩,再也拼湊不到一起,而當他終於意識到異常時,房間里已經充滿了淡色煙霧。

腥甜的,像帶毒的花,一絲一縷包裹住神經,再一口咬斷。

頭痛欲裂間,有人輕輕抬高了他的下巴。

「是你!」他掙扎著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趴在桌上,恐懼地看著對方。

太多的迷煙,讓大腦也陷入迷霧圈。飄飄忽忽間,祁冉覺得手腳突然就有了力氣,可以掙脫對方向外逃離,一路頭也不回地沖出這座詭異而又陰森的賞雪閣,哪怕是被轟天雷炸到天上,哪怕、哪怕、他喘著粗氣,覺得到處都是殺手的腳步聲,咚、咚,耳畔甚至還能感覺到一絲冰冷氣息……而當世界再度天旋地轉時,卻又只剩下了自己斷裂的呼吸。

對了,還有滴滴答答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