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梟雄寂寞 小人齷齪(1 / 2)

超級大忽悠 常書欣 4510 字 2020-07-13

清雅的房間,干凈而整潔的房間,徐鳳飛下意地位著窗簾,透過簾子向外望了幾眼,郵電大廈的位置非常之好,向南、北、東都有幾條路,兩條干線四條街道,背後靠著老城區的居民區,她也看過了,林立的民房,小巷四通八達,很多年前自己就生活在這里,不過再看過之後,陋巷空堂,污水溝橫,處處垃圾場,和很多年的變化並不大,這讓她有一種疑惑,有點懷疑自己曾經在這里生活過。

很多發跡的人都會下意識地隱瞞自己不太光彩的過去,徐鳳飛也屬於其中之一,曾經去看過東風路上討生活的地方,十幾年前,歌廳、ktv剛剛傳入中州時,那地方是紅極一時的紅燈區,那時候帶著一幫姐妹迎來送往,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已經規劃成寫字樓和商貿樓了。也去看過自己曾經上過幾天班的搪瓷廠,也已經夷為平地規劃成居民住宅了;甚至還去看了看周新庄的老房子,房子還在,不過已經被大大的「拆」字蓋住了,徐鳳飛沒有再往下找,記憶中只有個醉醺醺的影子,而心里,從來沒有過親情的羈絆。

這地方不錯……徐鳳飛簾子拉了一半,坐下來,水開了,倒了杯清水,放在矮幾上,摩娑著手的時候,不經意地撫到了手上已經起的褶子,下意識地撐開手細細看著………泛起的第一個念頭,老了。不管用多少化妝品都掩不住年齡的痕跡,曾經白皙、綳緊的皮膚愈見松馳了,撫撫臉蛋,即便再護膚補水,恐怕也補不回當年的容光四照;再往下,徐鳳飛下意識地提提胸,全靠這兩團和男人周旋的本錢,也漸有松馳下垂之相了。

老了,確實老了,粗粗一算,當年和端木一起從這里走,一晃已經是快十五年過去了,十五年改變了很多事,唯一沒有改變的是自己,仍然是孑然一身,每每在慨嘆容顏漸老時,總會浮起那個讓她又愛又恨,卻又離不開的男人,每每想起時,總是以期冀開頭,以一聲喟嘆結尾,倆個人相識在風月場上,那種你情我願是生意,延續了十幾年的你情我願,也僅僅停留在生意的范疇,徐鳳飛一直覺得自己缺點什么,缺的好像是自己曾經認為最不值錢也最不願意提及的東西。

是愛?是感情?是家?

一種無可名狀的煩惱,總是讓她覺得像更年期提前來臨心煩意亂。抿了口水,恰聽到了門響,起身,上前嗒聲開門,門前倚立的姑娘笑笑,徐鳳飛一側頭,把人讓進來,關上門,看著這位高挑、姓感、容光四射的姑娘,總是讓徐鳳飛忍不住喜歡,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分別落坐,桑雅把一樣紙盒包裝的東西放下,示好地笑了笑:「徐姐,有人把東西送過來了……您在中州有熟人呀?」

「中州差不多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說什么了沒有?」徐鳳飛問,坐下來,沒看那樣東西,已經知道是什么,桑雅在床邊一支胳膊支坐著,搖搖頭:「什么也沒說,給了我就走了……我看他好像是中州的本地人。」

「那是老板的人。我和你一樣也是打工的,老板的事就別多問了。」徐鳳飛笑著道。

「是不是?誰指揮得了像徐姐您這樣的人啊?我還真不相信。」

「有什么不相信的,我要告訴你,我和你一樣都出身夜總會你信嗎?對了,我們那時候叫歌廳,還沒夜總會這一說……不過姓質都是一樣的,都是在男人懷里打轉,也都是咱們最擅長的。」

「………」

桑雅愣了愣,嚇了一跳,倆個人認識未久,可配合得很默契,自己一直是徐老板跟班的角色,可不料此時窺得徐老板的出身,一下子訥言了,徐鳳飛卻是笑了笑不以為然道著:「我沒有問過你的過去,不過我想肯定不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幸福溫馨故事………不管為情、為錢、為家里或者為一個小白臉墮落,都可以理解,不過如果你墮落了都沒有一個人在乎你、沒有一個人念著你,那就可悲了……」

桑雅正斜坐著,聞得此言全身一凜,坐直了,眼愣了愣,眼前浮現過一個憨笑、忠厚卻並不出色的臉龐,一次意外的相逢,一次意外的一夜情、又一次倉促的重逢,不知道為什么會被徐姐這句話勾起來,如果真還有一個人在乎,桑雅下意識里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你想起了一個人……」徐鳳飛瞥著桑雅,笑了笑,聰明女人的心思有時候是相通的,看到桑雅臉上一掠而過溫馨的表情,不用說是想到了什么,見得桑雅在掩飾,徐鳳飛笑著道:「沒有什么丟人的,男人離不開女人,女人更離不開男人……有點牽掛是好事,不象我,早就無牽無掛了……對了,今天你花三萬買回來的兩克多茶膏,沒有碰到意外吧?」

「沒有啊。」桑雅無辜道。

「他那么高價買回去,這三萬給你兩克多,可有點賠了啊。」徐鳳飛提著疑問。

「徐姐,您還不了解妹妹的本事?」桑雅笑了,笑著掩飾道:「別說兩克,再下下功夫,他全部給我都不在話下……呵呵。」

「這我相信,否則也不會看上你了……好,我辦點事去,你早點休息吧,盡量別亂跑,別和陌生人接觸,明天咱們不露面,後天的拍賣咱們參加,完事了就得趕回去……這次我准備出國,中山的事全部留給你……」

徐鳳飛說著,拿著桑雅送來的東西放進包里,起身著,邊出門邊安排著,桑雅喏喏應著,直送到了電梯口,直等著人走才長長舒了口氣,撫著胸前,有點心跳,幾個月前在夜總會釣凱子時碰到這位買醉的大姐,認識後才發現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女人經常國內國外飛來飛去,開支甚巨卻不見什么正當生意,隱隱地讓桑雅覺得這是位高人,說實話,當時答應到公司幫忙也存了份想一窺究竟學兩招的心思,還真學了不少,越學越覺得自己以前簡直是小兒科提不上台面,越學越對這位徐姐敬畏,卻不料今天才知道倆人出身相同,這可讓人感覺得多復雜呀。

「姐要混到她那份上,還愁沒男人嗎?」

桑雅開門時,突然泛起這么個怪怪的想法,旋即自嘲似地笑了,關上門,一抬腿嗒嗒甩了高跟鞋,翻著手包里的手機,在林老板、王老板、張老板、秦老板……一群老板的號碼中間翻了良久,終於找到那個不起眼的電話,是上午給帥朗打過的電話,想了想,拿著手機的手指沒來由地顫了很久,號碼已經顯示到了屏幕上,要拔出去時,感覺手指有點僵……後來沒有拔,電話扔過一邊了,人仰躺著,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拔,不過桑雅想起他說那番一起回景區開商店賺錢的話,就忍不下心來再去逢場作戲………………………………………………………………………………………夜色籠罩的中州市畢竟更有看頭,鐵路從市區穿城而過,乘著出租車游盪在這個城市,徐鳳飛覺得處處陌生,再找不出十多年前那種熟悉的感覺,順河路的逍遙胡辣湯、緯五路的葛記燜餅、二七廣場的王三米皮、花園路的組弟倆土豆粉………記憶最清的卻是這些耳熟能詳的小吃,甚至於車過南關口徐鳳飛隨意問了句此地的擀面皮大王還在不在,聽得出租車司機說還是那家,著實讓徐鳳飛高興了一會兒,莫名地高興,似乎在為找到自己是中州人的證據而感覺意外和興喜。

車駛到機場路口停下,就在高速路口,付了車錢,拔著電話,在路口等了良久才見得一輛泥跡斑駁的商務車駛來,看著車號,徐鳳飛招了招手,車停到她身邊,隨即開門,上車……車繼續行駛著,徐鳳飛坐到了座位上,緊挨上唯一的一位乘客,司機肯定是保鏢,很專業,從上車頭也沒回一下,旁邊坐的,朦朧的燈光看不清人影,不過沒有比他更熟悉的人影。接過了徐鳳飛手上的東西,那人摸摩著,一言未發,徐鳳飛奇怪地問:「平,這是去什么地方?」

「北邙。」那位輕吐兩個字,聲音不輕不重。

「墓園?」徐鳳飛詫異道。

「嗯。」

「去哪兒干什么?」

「看看老家伙去……」

那一位不咸不淡的聲音,一說這個徐鳳飛知道是誰了,那個人她尚有印像,離開中州時曾經見他們師兄弟幾人對那位很是恭敬,說起來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那人,是那人成就了他,不過他卻毀了那人……這是很多年來端木的一塊心病,甚至於徐鳳飛覺得四年多前端木猝然收手,移居海外,也和這個人出獄有關系。

「是真的么?」徐鳳飛輕聲問,看到了端木在摩娑那東西,是拍賣會上那個象牙羅盤,也是找人拍下的。端木拿著,像摸麻將一般搓著,輕聲道:「假不了,保存完好的象牙羅盤現在未必找得出幾枚,叫磨兜堅、慎勿言的羅盤更沒幾個……這是江相派遺物,歷代大宗師都是靠神騙混飯的,你看,這兒搓凈之後,還有夜光……是用磷粉嵌進印款,全部處理干凈後,即便是夜里托在手里也是閃閃發光,很唬人的……」

端木笑了笑,給徐鳳飛示意著羅盤背後,果真隱隱有光透出,能隱約看到那枚落款,果真也不愧是江相中人,對於這些騙人的鬼域伎倆熟悉得緊,徐鳳飛笑了笑,沒有在意,不過聽到去北邙的消息倒是安心了幾分,要是那人真死了,這十幾年懸著的心還真就能放下了。

「對了,你身邊那個人可靠嗎?什么來路?」端木問。

「夜總會的,你真指望能摸清她的來路呀?不過人挺機靈,也聰明……看樣子也是個中老手了,我認識她時,她正把身邊幾個有錢的主釣得圍著她團團轉……後來我就把她帶進生意來了,很上路,比培養生手容易多了……」沒說名字,這是徐鳳飛和端木之間特有談話方式,從來不問名字,因為這東西大多數時候是假的。

「哦,是同行呀,那倒省事了………茶膏你們是怎么確認的?」

「小雅從買家手里勻回來兩克,我找茶商鑒定了下,錯不了。」

「拍走師爸三件遺物的那人,有詳細情況嗎?」

「正在查……這是錄像。我在拍賣行的監控保安里買通了個人,他給咱們提供監控記錄,我看了幾天,周圍的環境也瞧了瞧,應該沒有針對咱們的埋伏。」

「那可不一定,我擔心的不是警察查到這兒,我在中州根本沒案底,他們查無可查,其他的案子都過去幾年了,我想他們未必查得到這兒……我擔心的是師爸,他要算計人,根本沒人防得住,我這一套大部分都是跟他學的,我還真怕他臨死都不放過我……」

「那為什么還要回來,英耀篇真的那么重要么?」

「那當然,江相派傳承了數百年,總是有它的獨到之處的,傳說每代掌控《英耀篇》的大師爸,最終都能全身而退,這里面有口口相傳的秘密,派中數百年從神相占卜到秘術施法,雖然都是欺瞞世人,但你不可否認能想出這些法子混飯的騙子,都非常人……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秘密我琢磨了很多年都沒想通,我想這個秘密,他未必舍得帶進棺材,就即便是帶進棺材,他一定會留下傳人……沒有整倒我,他不會瞑目的;就像我得不到秘密,也不會甘心……」

端木輕聲說著,徐鳳飛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毫無感情色彩的論述,很多年前,倆人席卷了同伙錢款出逃的時候,那時候她很欣賞端木的這份冷靜,只不過此時,聽到師爸已亡,聽到死有未甘,隱隱地覺得有點不忍,有些事回頭再看,似乎真有點過了……不多時,到了北邙公墓,徐鳳飛知道端木在中州經營的有關系,這些消息來源難不倒他,停在墓園口子上,找著了管理,塞了一摞錢,編了個遠道而來看看親人的謊話,那管理員直帶著倆人進了墓園,指著墓群,自己卻是有點忌諱不肯跟上來,倆人一前一後,持著花束,乘著夜色走了很遠,直道變台階在一個編號748的墓碑前停下,碑上的字跡可見「先師吳清治之墓」,沒有看墓碑,端木四處看著周圍的環境,甚至於手持羅盤,站在墓穴之地,像尋龍師一般沉吟了片刻,再抬頭時,一字一頓地說著:

「媽的,上當了……根本不是師爸的墳。」

「假的?你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徐鳳飛不太相信。

「當然是假的……申為喪車,臨破地;酉為喪服,木為棺箱……此地地處背蔭,以尋龍所述,應在龍耳之處,五行缺位,純屬大凶之兆……師爸就老糊塗也不會選到這地方,里面就有骨灰,肯定不是他。」端木肯定地道著。

「那要是師爸猝死,後人不懂這里面的風水學呢?」徐鳳飛想了想,給了個可能。

「絕對不會,我那幾個師兄弟都懂點,常識錯誤不會犯。」端木搖搖頭,從墳上到了台階之上。徐鳳飛想了想,又提了一種可能:「平,會不會是窮困潦倒,被後人胡亂辦的喪事……畢竟他在監獄呆了十年,出來已經物是人非,說不定他出來,師兄弟早樹倒猢猻散了,在他死後,你那些師兄弟才把東西拿出來換錢……」

「嗯,也有這種可能……」端木想了想,摸著火機,打著火,看著墓碑,落款是:弟子:帥朗。

一個聞所未聞的名字,火光一閃而過,照到了這個人的臉,濃眉、大眼、方臉,普通得說不上特征,只是很狐疑地說了句:

「奇怪,帥朗是誰?」

……………………………………………………………………「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