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歧路盡處 悲歌落幕(1 / 2)

超級大忽悠 常書欣 3394 字 2020-07-13

………鐵鐐拖著水泥地的聲音越來越近,此時此刻帥朗有一種錯覺,仿佛被禁錮在鋼筋水泥囚籠里的是自己,以前最喜歡看罪案片,最向往的那種場景是:幾個兄弟,一個美女,有一銀行的錢等待去劫!即便是身陷牢獄也能輕松一躍,逃出生天。而此時身處此地,冰冷、森嚴、肅穆的氛圍,除了會讓人渾身覺得戰栗,再沒有其他感覺。

海闊天空、恣意所往,這是藝術表現的犯罪所具有的美感。

深牢大獄、畦步難行,這才是現實中所有罪犯共同的凄慘。

除了拇指粗的鋼筋隔離網,對面的門開了,人進來了,濃眉、闊唇、國字臉,依然是一個很普通的面龐,中等的個子挺直著胸膛,也像普通人一樣,只不過身上沉重的腳鐐和裎亮的手銬能彰顯出他的不普通之處,絕對是個極度重犯。聽到獄警沒有溫度的話語,看到周圍沒有表情的面孔,對比著艱難進來,又艱難坐下的端木,帥朗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種深深的憐憫,想到這個人是被自己設計而身陷囹圄的,甚至於此情此景讓他有了那么一份愧疚的感覺,絲毫不覺得自己平生第一次替天行道的行徑有什么可誇耀的地方。

「你們……可以回避一下么?」

對面坐上的端木界平開口了,一開口旁若無人,這份從容做楚囚的氣度端得是讓帥朗自慚不已,不過這個無理要求被幾位專案組的和獄警無視了,都瞪著他,沒有吭聲,也沒有准備走,端木坐著笑了笑道著:「我無所謂,不過創造一個輕松的談話氛圍,說不定對你們好處……看,對面這位朋友有點局促了。」

明顯是示意帥朗,當然局促了,畢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嘛,帥朗有點不自然地看看鄭冠群和沈子昂,鄭冠群和沈子昂目光交流著,沒有說話,把帥朗往前推了一步,摁到了椅子上,一擺前,前後兩個方向的獄警、專案組人員悄然退出,守在門口,帥朗呢,稍稍有點納悶,可不知道這事怎么著被顛倒了,敢情端木這兒還能指揮到這些警察?

「沒什么奇怪了,他們有求於我,所以就禮賢下士了,你倒是有點讓我失望,怎么看上去像個產業工人。」對面的端木侃侃一句,盯著帥朗,一身藍不拉嘰的工裝,一臉傻不拉嘰的表情,實在是看不出什么特異之處,在他盯著帥朗的同時,帥朗也從最初的緊張的局促中慢慢適應了,同樣回盯著這位聲名遠揚的奇騙,桔黃色的嫌疑人服裝,看著有點滑稽,特別是戴著刑具還這么談笑風聲,那滑稽的樣子卻是更甚了幾分。

倆人就這么盯了,盯了幾分鍾,端木界平的眼睛一動不動,突然問了句:「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沒錯,確實沒有。」帥朗不卑不亢。

「不過我們都已經知道對方是誰。」端木又道。

「沒錯,確實知道。」帥朗回答雷同。

「所以,我們其實都期待這個見面,你說呢?」端木問,表情基本沒有變化。

「沒錯,確實如此。」帥朗也保持著對恃的表情。

「那好,有興趣滿足一下彼此對對方的好奇心嗎?」端木問。

帥朗一笑,正中下懷,點點頭:「有,正為此而來。」

「那好,由你開始吧,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端木界平很大方的問,讓帥朗想起了古清治那番不吝賜教的樣子,仿佛讓他先開口還是個偌大的人情一般,此時的端木看上去一點都不凄慘,笑眯眯地看著帥朗,帥朗驀地覺得似乎和騙子談話並沒有那么沉重,促狹心起,想了想,出聲問道:「我還真有個問題,既然有機會了,我就問問……端木先生,作為一個很有成就的騙子,你會不會感覺壓力很大?」

像采訪?也不是,帥朗記得大學室友調侃時經常說:做為禽獸你會不會感覺壓力很大?復制了一句玩笑而已,端木或許真沒有料到是這么個問題,猛然間一愣,等看到帥朗促狹的表情時,又是猛然間哈哈大笑,仰著脖子,鐐銬抖叮當直響,笑得很開懷,很爽朗,說不出的痛快…………………………………………………………………………………「又開始發瘋了啊。」原研究員看著監控,回頭說了句。

「這個不算瘋吧,還算正常。」沈子昂戰戰兢兢道。這幾曰早被這個嫌疑人搞得頭大了,本來想來個連軸轉給個疲勞戰,誰知道這個騙子七十二小時不合眼居然還能保持頭腦清醒,反倒讓預審的害怕精神過於亢奮出了其他問題,而現在最怕出問題,因為這個人身系的藏匿資金數額巨大,雙方誰都知道份量,反而成了一個奇妙的平衡,正像端木所說有求於人,自然要禮賢下士。

「這兩人都夠邪門啊,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原研究員又道著,看到了帥朗和端木相對而笑。

鄭冠群也在觀察著,搖搖頭道:「不到火候,對付一個人容易,折服一個人就難了,通知獄警讓出幾步,別堵在窗下,讓他們放開談,說不定會有收獲。」

沈子昂通知著,兩個窗口上的獄警霎時隱去了身形,一下子只剩下的相對而笑的倆位,笑得是那么開懷,還真像惺惺相惜的一對傻爺們。

………………………………………………………………………………「問得好……」

端木好容易止住了笑,出聲說著:「沒錯,壓力是很大,失眼、盜汗、心悸,中醫上講這是心火盛、氣血虧、元氣傷;要照老百姓的說法叫虧心事做多了,走夜路要碰見鬼;要照警察的說法,這叫自作孽,不可活,你覺得呢?或者我可以問你,作為一個初窺門徑的同行,你的壓力大嗎?」

「不大,從你進來的這一刻起,我想我們倆的壓力都應該消失了。」帥朗笑著道,隱有所指。端木界平同樣點點頭:「沒錯,是消失了,我一直在逃亡中,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可以安然長眠,盡管警察給我的睡眠時間並不多,不過我還是睡得挺踏實的,就像所有的逃犯在落網後的那種心態一樣,從惶惶不可終曰變成了坦然面對。」

「嗯,挺好,不過對於你的事我不想知道太多,特別是在監獄里的經歷,外面有人聽著呢啊,知道的太多了,對我這類小人物不好。」帥朗提醒了一句,把自己放到了事外人的位置,生怕回頭又得被專案組給上一課,中心內容是:保密。

端木界平笑了笑,挪了挪身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帥朗道著:「對,和諧,我把這個詞忘了……你來見我,我還沒謝謝你。」

「不用謝,這個由不得我作主。」帥朗搖搖頭。

「那如果由你作主,你會來嗎?我曾經想你會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站到我的面前,言行舉止會讓我無地自容,看來我想錯了。」端木界平道,一聽到此處,帥朗笑了笑,湊上湊臉,幾乎湊到了鋼筋網上,很睥睨地說著:「如果由我作主,在官井胡同我就一磚拍死你,既然你想要我的命,我也不會仁慈到對你客氣………就像你對我一樣,從來就沒客氣過。不過你搞清楚,所有假設都是不能成立的,你、我都做不了主,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更何況別人,我想你見我,還是覺得栽到我這么一個無名小卒手里有點心有不甘吧?」

「那你覺得我會善罷甘休嗎?」端木怪異的反問了句,不像輸家。

「不會,不過對此你也只能認命,沒人能救得了你,何況也不會有人救你。」帥朗不客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