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化的初冬,氣溫從九月的接近二十度,直降到只有大約七八度。
日照也開始縮短。
白天越來越短,而夜晚越來越長。
氣候也變得干燥起來。
陳嬌騎在馬上,看著自己身後的龐大軍陣,臉色得意而驕傲。
他這個西北都尉,在半年前,還只是個空架子。
算上家臣跟仆從,加起來也才千把號人。
但現在,他麾下光是騎兵,就有接近一千五百人,算上家臣,差不多一千七百騎。
騎兵規模從無到有。
而且,甲具齊全,弓馬完備。
他甚至花了大價錢,通過運作和疏通關系,從棘門軍那邊挖來了兩個隊率和幾個什長來當軍官。
棘門軍是漢家老牌的野戰軍團了,因為常年駐屯在棘門而得名。
而棘門軍的創始人,恰好是如今的漢樓船將軍徐悍的老爹,松滋夷候徐歷。
有著這層關系在,陳嬌自然懂得利用了。
只是……
陳嬌嘆了口氣。
比起他哥哥,他還是大大不如啊!
陳須比他狠多了。
直接靠著關系和開後門,挖來了一整個的霸上軍的司馬……
連人帶馬帶裝備,全部挖過來。
走的是丞相和宗正的關系,用的是調令霸上軍的創始人,正是當今宗正劉禮,而劉禮目前正在做著當楚王的夢,所以,對東宮的要求無所不從。
更可怕的是,陳須還把護濊軍也挖走了一個隊。
還是駐屯在懷化的老牌隊伍。
與之相比,他的這些軍隊,就只是一支雜牌軍而已。
多數騎兵,都是新兵蛋子。
基本上都是從北地郡剛剛訓練出來,連殺人都沒殺過的新兵。
不過……
陳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回望著自己哥哥的那個『崇化』城所在的方向,陳嬌在心里想道:「任你狡猾如狐,也要吃我的洗腳水!」
在陳嬌看來,自己的哥哥雖然比較聰明,想出了『丟巡邏隊』這一招。
但他還是不夠靈活。
所以,現在,他就只能在自己屁股後面吃灰了!
「繼續前進,先達饒樂水者,賞黃金十金!」陳嬌大聲下令,激勵著自己的軍隊。
勤勞勇敢,任勞任怨的倭奴們,聽到自己的主人的聲音,立刻就興奮了起來,他們背著或者挑著一袋袋的糧食,麻袋,或者推著小車,在崎嶇不平的平原上,奮力前進。
而騎兵們也都開始興奮起來,策馬疾行。
倭奴們則推著各種小車,挑著物資,與兩千多步兵一起,跟在騎兵的身後。
陳嬌很清楚,他此行要去做什么,目的是什么,要取得什么成果?
「不知道我那位大兄此刻是個什么表情……」陳嬌在心里得意的想著。
講道理的話,當初,兩兄弟抓鬮,陳嬌是拿了烏恆,而鮮卑歸陳須。
但是……
天子可沒說,他陳嬌只能管烏恆,而不能插手鮮卑吧?
漢家可從來不講什么公平競爭。
先拿到手里,吃到肚子里,那就是你的。
反之,你要動作不夠快,被人搶了,那也是你活該!
像四年前,吳楚作亂,紅候劉福先跳出來跪舔先帝,先帝當初也允諾,冊封其為楚王,詔書跟命令都下了。
但結果呢?
現在,平6候宗正劉禮已經內定了楚王之位。
為什么?
因為劉富在得了先帝允諾後,就自以為高枕無憂了。
結果……
人家劉禮積極運作,一邊給朝廷聯絡楚國的貴族和將軍,幫著周亞夫大軍解決了許多問題,表現出了他的能力和立場,然後,又拼命給東宮塞東西,拍馬屁,尤其是拍的陳嬌的老媽很開心。
於是,這楚王的歸屬立刻就出現了疑問。
最後,最重要的是漢家制度:凡是沒歸檔備案的詔書,哪怕是真的,也不具備法律效用。
而先帝給劉富的那個詔書和命令,偏偏沒有備案……
這個例子告訴陳嬌。
想撈功勞,就要眼疾手快,來不得猶豫。
就像這次吧。
雖然陳須先腦洞出了『丟巡邏隊』。
但他膽子不夠大,沒有當機立斷,而是還要先去請示薄世。
「沒辦法嘍……」陳嬌勒馬前行,得意不已:「大兄啊,您的這個贖死令,愚弟就不客氣了……」
其實在一開始,陳嬌也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哥哥在玩什么花招。
最後還是他最近新交的一個朋友提醒了他。
這位朋友是如今在整個懷化郡,都混的風生水起的句注軍屯墾團校尉刀間。
刀間是這么對他說的:西部都尉走失巡邏隊?非也!臣以為,其多半是要以此為借口,狐假虎威,仗馬邑之勝之威,凌於鮮卑也,以此兵不血刃而收之!
陳嬌聽完,馬上就領悟過來了。
他在懷化雖然呆的時間不長,但因為節操掉的快,什么事情都干過。
其中走私和販奴,他更是干的飛起,完全沒有半點君候和漢家外戚的模樣。
正因為如此,陳嬌對烏恆和鮮卑這兩個鄰居了解很深。
烏恆人呢,一直是游牧漁獵維生。
但鮮卑就不同了。
他們居然在搞定居,在玩農耕和井田!
這還了得!
陳嬌雖然不學無術,也沒認真讀過書。
但是,他在長安時,有事沒事就往宮里跑,對皇帝妹夫的秉性和心思還是比較了解的。
因此,陳嬌知道,自己的皇帝妹夫最恨的夷狄,就是那種不用中國文字制度,自己別出心裁,要玩一個新花樣的渣渣。
在這樣的渣渣里,農耕比游牧,更令其厭惡和討厭。
原因,陳嬌也知道。
因為皇帝妹夫親口跟他解釋過夫夷狄,其游牧,雖別立制度,文字,然其愚昧,不足為患,然農耕則不然,別立制度文字,等若與我諸夏宣戰,必誅殺斬絕之!
其實說到底,只是因為游牧民族哪怕自己玩文字制度,也沒辦法跟中國競爭,也不具備與中國文化競爭的潛力。
但農耕就不同了。
農耕民族自己玩一套文字制度,或許一開始沒什么,但久而久之,千百年後,卻可能出現一個與諸夏文明競爭的敵人。
更可怕的是,這個敵人還可能用他的價值觀和文化,侵染和污染諸夏的藩國百姓甚至諸夏自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