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說罷，肖艽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溫柔地道：「你不用走，這里本來就是你先來的。對不起打擾你了，我和我朋友這就離開。」

也不給錢小多反應的時間，肖艽就拉著一頭霧水的孫飛走了。

可是，第二天他們又來了。花了一個多星期，摸懂了錢小多的時間規律後，所以之後每次錢小多來這里休息，都會遇到他們。她也有想過換個地方看書或是休息，但是肖艽說的話又讓她不好意思，一來二往，彼此也就漸漸熟悉了。

錢小多的話不多，也不怎么會說話，可是孫飛是閑不下來的主，每次都能說一大堆話題，所以三個人的氣氛也算是融洽。漸漸地，錢小多也能和他們聊起來，說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也能露出很自然的微笑。

孫飛原本覺得男生和女生的興趣會相差甚遠，可是很奇怪，錢小多喜歡的東西都是大多數男生會喜歡的，所以根本就不怕會冷場。余光瞅了眼自己話不多的好友，孫飛深深感覺到了戀愛中的男人是多么的傻。哦，不對，是暗戀中的男人有多傻，單單是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就好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眸子里面滿滿都是掩藏不住的寵溺。

其實一開始他並不看好他們，因為他總覺得錢小多是個心機很深的女生。不過相處下來卻發生根本不是如此，她若不是真的如她表現的那樣單純，那么她就太厲害了，完全就是一個可以媲美影後的蛇蠍女子。

一年之後，肖艽自己捅破了那張紙，捧著九十九朵紅玫瑰單膝跪地對錢小多表白了。

肖艽對自己的好，錢小多都知道，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他竟然喜歡自己，所以當他跪在自己面前的那瞬間，她被嚇到了，真的嚇到了，她不清楚他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自己的，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喜歡自己。

「小多，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發誓，是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肖艽抬起真誠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不知所措的錢小多，心里並沒有多大的把握。

一旁的孫飛看著都替他著急了，之前為他設計了那么多的台詞，他竟然一緊張全忘了，這是多么天才的一個孩子啊。孫飛扶額搖了搖頭，他真心佩服自己的好友。一目十行，記憶力超強的人，竟然會讓告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太天才了！

一輩子……

一輩子對你好……

錢小多哭了，這句話竟然勾起了她心中所有的委屈，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啪嗒啪嗒地落在鮮紅的玫瑰花瓣上面。

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幕，肖艽萬分慌張，急忙站起來，將錢小多擁入懷中：「小多，你怎么了？別哭，別哭，小多，別哭，有我在呢，別哭。」

別哭，有我在呢……

緊咬著下唇，錢小多眼里滿是水光，心里那深埋的委屈缺了口，紛紛往外涌。這些話，都是她想從家人那里聽到的，可是等了那么多年，等來的卻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她可不可以自私地要了他的承諾？

「小多，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別哭，沒事的，都有我呢。」

「你真的會對我好一輩子嗎？」從肖艽懷里抬起淚水斑斕的小臉，錢小多雙手緊緊拽著肖艽的衣服，「你真的會一直在我身邊嗎？我真的可以自私地擁有你嗎？」

「真的，我真的會對你好一輩子，永遠陪著你，永不離棄。」

結果，先行離開的卻是自己。夢到了好久以前的事情，錢小多諷刺地勾起了嘴角，倚坐在床頭，他還依稀記得那一幕幕宛若發生在昨天的事情。其實答應了肖艽的告白後沒幾天他就後悔了，但是一直沒敢把實情說出來，他怕傷了肖艽的心。想著最後對方會覺得兩人不合適，然後主動提出分手，可是肖艽不可否認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別說提出分手，連偶爾的吵架都沒有。畢業越來越靠近，錢小多總算下定了決心要把自己身為男生的實情告訴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肖艽，不管會不會被憎恨，他也不管了，他不能毀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男人。

那天下著大雨，昨晚剛剪了短發的錢小多換上了剛買的男裝，准備出門。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極其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眼前的女人一記耳光狠狠地甩在臉上，女人撕心裂肺地大吼，質問他為何要換下女裝，質問他是不是要害死自己親生姐姐。

呵，那一刻他笑了，在電閃雷鳴之下，笑得如此悲涼。看到這一幕的錢志明難過地別過頭，只是別過頭，卻沒有替他說一句話。

也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故意的，那一天，錢多多竟然出了車禍，就好像當年神算說的那樣，只要他讓別人知道他是男的就懲罰他的姐姐，天知道那天他只是換了男裝，壓根就沒有人知道他是男的，畢竟他還沒出門。只是他母親信了，所以那天晚上，他傷痕累累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沒有一個人陪著，就這樣被黑暗侵襲著。

他不明白為何上天要這樣對他，可是他真的不能再毀了肖艽。

躺在床上，用布滿傷痕的手給肖艽和孫飛各發了一條短信，然後他就消失了，是真的消失了。從家人的世界，從好友的世界，從愛人的世界，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他承諾父母再也不會讓除了他們之外的人知道他的真實性別，那與此同時，他們必須放他自由。他要離開他們，要徹徹底底地離開他們。

脫離了之前的生活，很痛苦，卻也很幸福。

用十年的時間來沉淀一切，十年後的某一天，意外地接到了父親的電話，那蒼老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歉意對他說最後的一句對不起。說自己不配做他的父親，沒有為他盡到一天父親的責任，說從此之後他再也不需要假裝女人，讓他追求自己的想要的生活。

呵呵，他想要的生活，已經過去三十年了，人生也許都已經過去了一半，才來讓他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拿什么來追求？！

他說不出原諒他們的話來，所以直接掛了父親的電話。

只是他不知道，這竟然是他們最後一次通話。電話那頭，握住被掛掉的電話，錢志明流下了悔恨的眼淚，是他做的孽啊，所以不管是妻子、女兒、還是仍然活著的兒子，都已經離他遠去。

又過了三年，某天出門，見到久違的太陽，在那和煦的陽光下，他看到了商業樓掛著的那大大屏幕上播過的片段，以及它最後的一段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別讓等待成為了遺憾。

照著之前打過來的電話又打了回去，錢小多自己也弄不明白當時為何會把電話號碼抄下來，但是他也很慶幸記了下來。再次打過去，竟然發現是父親那邊的遠方親戚的電話。得知他是錢志明的孩子，那人告訴了他錢志明三年前已經逝去，而且，他的母親、姐姐也在四年前死於一場車禍，還告訴他，他們埋葬的地方。

回想起父親死之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錢小多哭了。其實他知道，父親對他很好，只是因為父親更顧及母親和姐姐，所以對他的愛都是隱藏著的，只是偷偷對他好，偷偷給他吃，偷偷為他哭，偷偷把對他的愛埋在心里。

可是，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更難過，才覺得更委屈啊。

迎著風，讓它帶走他所有的淚水。

他原本以為那一次已經把所有的淚都流光了，可是看到姐姐墳墓碑上的刻著他的名字，他再一次哭了。他的母親，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姐姐，連死，也想讓他替代，這種愛，讓他痛的再也說不出話。這是多么偉大的一個母親，愛一個孩子，竟然可以愛到讓另一個孩子來承受所有的痛苦，連死了，也不放過他。

哭著哭著，就笑了。

蒼白的小臉，痛徹心扉的吶喊，通通埋在了這漫天黃土之中。

放下手中的鮮花，錢小多轉身向左走，他決定，忘了過去重新再來。反正都死了，還有什么可畏懼的。

錢小多快步離去，與一名抱著一大束紅色玫瑰花西裝革履的男人擦身而過。

這一刻，咫尺天涯。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味道，男子佇步回首，看到了一名男子匆匆離去。

等到那么男子離去之後，肖艽才轉過頭繼續往前走，走到其中一個墳墓面前，停下來了腳步。將手中的玫瑰花放在另一束菊花的面前，看著墓碑上的字，眼淚不由從眼角滑落。

「小多，我來看你了。」

「對不起，遲了那么久，我應該更早過來找你的，都怪孫飛，他說什么也不讓我找你……其實還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過來的，讓你一個人寂寞了那么久，真的對不起。我很好，請你不要擔心，你也要在那邊好好的。等我以後過去你那邊，我們再相聚。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請不要拒絕我陪著你。我們說好的，我要陪你一輩子，要你對好一輩子……所以，請不要離開我……小多，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真的，我好愛好愛你……」昂起頭，不想讓眼淚流出來，「空氣里都是你的味道，就好像你還在我身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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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構思了很久，一直在喜劇和悲劇中徘徊。後面還是覺得按照初衷來寫，寫著寫著自己就哭了，特別是後面，我是哭著寫完的，心情很復雜，也許是我的畫面感太強吧。

希望你們看完了別罵我，短篇嘛，沒辦法把兩人的互動寫的太多……就這樣了，謝謝一路支持的親們，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