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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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說:「二桿子貨。山里的家娃,沒見過世面。」

這些話更讓天魁生氣。他回過頭來,用眼睛盯著這些看他不順眼的關中人。老實說,關中人在天魁的眼中,算不得什么好人。一個個面孔黑,皮膚粗,一雙雙手,好象笆子一樣。可就是這樣的人,還看不慣他天魁的樣子。

那個小伙計跑遠了,見天魁沒有追上來,就又喊著,「咋了,你不是商州客嗎?洋芋蛋,商州客,就是洋芋蛋。」

這話是嘲笑商州人糧食不夠,一年之中,什么時候都離不了洋芋。

洋芋就是土豆。在山西也叫山葯蛋。凡是苦焦的地方高寒的地方,都種這樣的植物。種這種東西的地方人民,也只好大量地吃這種東西了。

天魁拿起一條拿凳子,做出要和伙計拚命的樣子。

這時一個胖子出來了。他對著伙計罵著:「你個驢日的,會不會做生意。客人上門了,咋能這樣說話。去,滾到後邊洗碗去,前頭我來招呼。」

伙計跑了。胖子走到天魁面前說:「鄉黨,你是第一次出山吧。你們那里我去過,空氣好哩。這就是羊r泡。不過現在沒有泡哩,要你掰碎了,人家才端進去給你煮饃泡好。來,你看,這樣一掰,就行哩。」

胖子一邊掰著饃,給天魁示范著。

飯館中吃飯的人都哄堂大笑起為。他們笑天魁是個家娃。沒過見世面。天魁又羞又急,拿起一個燒餅,學著胖子的樣了掰了起來。天魁不鬧了,胖子也走了回去。

七十七、我昨這么可憐

可憐的天魁,第一次吃羊r泡,根本不懂這些講究和道數。他只是安照一個山民的做法做著。

一個大海碗放在面前,里邊放的是兩個燒餅。胖子老板已經給他掰碎了半個,這只不過是做個示范,余下的得他自己來掰。

天魁不明白,不就是吃個燒餅嗎?為什么要掰得那么細?不就是喝碗羊r湯嗎?為什么要這么講究?羊r天魁也是吃過的,大塊的羊r煮熟了,炒成盤,一家子人圍著桌子大口地吃。有什么了不起的。

天魁拿起一個燒餅,幾下掰碎了,放在碗里。他沒有那么大的耐心,也沒有興趣在那里慢慢地坐著,用指甲摳著,把饃掐成米粒大的小顆粒。天魁掰出來的饃大的如核桃,小的如銅錢,形狀大小不一,有方有圓,有三角有梯形的。

當天魁把饃端到後邊的c作台上,拿給大師傅的時候,那個爐頭眯著眼睛問,「你的饃沒有掰好,怎么也端來了?」

天魁說:「好了好了,你看看,全掰碎了。」看著師傅眯著的眼睛,天魁突想感覺到,是不是這個人眼神不好,看不清楚碗里的東西呢?

天魁問:「大哥,你眼神不好啊?」

那個爐頭把手里的勺子當地在鍋上一碰,說:「你怎么不識好歹呢,我是好心給你說話,讓你把饃掰得碎碎地,你怎么罵我眼神不好?狗咬呂d賓,不識好人心啊。」

又是那個胖老板過來了,他端起天魁的碗,看年里邊的饃說:「你就是眼神不好,你看看,人家那里沒有掰好,全掰了,你不要刁難人家娃咧,快給人家煮吧。」

大師傅一把端過飯碗,把里邊的饃往鍋時一倒,端起小鍋的木杷,搖了同搖,晃了幾晃,放在火上燒了起來。

火是藍色的火焰,扯起來老高。

這里的人是燒煤的,不是燒柴的,黑黑乎的煤塊子,跟石頭一樣,竟然能燒出這么大這么旺的火,也真他娘的是件怪事。

鍋時翻著白色的沫子,爐頭給里邊放些r片子,只有幾片,再放些綠色的蔥花,又燒了幾下,就倒在了天魁的碗里。

胖子老板說:「好了,小伙,快去吃吧。味道一定不錯。」

天魁端了碗回到桌子上,埋著頭大吃起來。好燙啊,剛出鍋的東西,溫度也半高了,吃一口,嘴里就起了一個泡。天魁用指頭在嘴里擠著這個水泡,連聲地叫著:「你們怎么把飯弄得這么燙,燙得我嘴里起了水泡。」

飯館的人轟然大笑。

大家一起象看一個怪物一樣地看著天魁。關中人說的話天魁不太懂,口氣生硬,帶著很長的尾音咧,什么話後邊都加一個咧字,弄了半天,天魁才明白,這個咧字就是了的意思。還有是咬字不清。喝水硬說成喝匪。

「這些笨拙的關中人。」天魁在心里卑視著這些人。

然而,對面的桌子上,有人開始議論起了天魁。一個人說,山里人啊,就是可憐,羊r泡也沒有吃過。你看看,饃也不會掰,弄得那么大的塊子,汁水進不去,那干饃塊子可有個啥味著。還不如去啃干燒餅呢。

另一個說就是就是。山里人一家子睡一個大土炕,整天吃著土豆,臉蛋子跟洋芋蛋子一樣,一臉的黑,走路腳抬得老高,跟駱駝量路一樣。走路腳蹺得那么高,多費力氣,那是有勁沒處使嗎?

天魁聽著聽著一肚子的氣。山里人能給你們這么埋汰嗎?山里人挖你們家祖墳了,還是砍你們家牛腿了?

生了氣的天魁虎地站起來,對著議論他的人喊道:「山里人咋了?山里人不是人嗎?不准你們這么糟蹋我們。」

「哈哈……」吃飯的人們笑了,「小子還生氣了?生氣了咋的,還s情還要扁你哩,你個欠揍的生生貨。」

天魁氣得牙咬得吧吧響,他真想跟眼前的這些人拚了。

正在這時,門外進來兩個保丁,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皮鞋。偏分頭,嘴里叼著紙煙。保丁一進門,胖老板馬上來招呼了,笑眯眯地問,爺,你們要什么?那兩個保丁說:「來兩碗羊r泡,湯要足的,r要鮮的。老板進去弄飯了。保丁蹺著二郎腿看著吃飯的人。有人就對保丁努努嘴,意思是讓他們過來看看天魁。

一個保丁過來了,他搬了一下天魁的肩膀說:「小子,干啥的。」

天魁說:「走親戚的。」

保丁過來圍著天魁轉了一圈,又用腳踢著天魁的麻袋子,說:「這里邊拿是什么?」

天魁說:「麻,給親戚帶的。他要給孩子納鞋底子。」

保丁說:「打開,我們要檢查。」

天魁肚子正窩火,一聽保丁要他打開麻袋子,就說:「我為啥要打開?」天魁在牧護關常和保丁打交道,交不知道這種人的害怕。

那個保丁說:「為啥?就為這個。」說著掏出一把匣子炮對著天魁的下巴。冰涼的槍管捅在天魁的下巴上,天魁嚇住了。他知道,只要那家伙的手指輕輕一動,就會轟然一聲,子彈會s穿他的腦瓜子。。。

七十八、尋媳婦的

保丁見天魁死釘在那里不動,一又白眼仁不滿地翻看著,那是一種男人對男人的不屑,是一種公開的挑戰,是兩個男人要決斗時的對立。

保丁大吼道:「咋,你個家娃還不服,還想跟我硬來是不是?好,老子讓你見識一下保安隊的厲害。走,跟著我走。」

保丁一手提著槍,一手撕扯著天魁的頭發。

天魁留的是那種齊耳的頭發。一給抓住很痛很痛。一下子他沒有了反抗的能力,身子能拉得倒在了地上。鑽心的疼痛讓天魁流出了眼淚。

正在這時,一個半老的枯瘦如柴的人走了過去,他傻笑說掏出一支煙,遞給保丁,說:「老總,請抽煙,消消氣。消消氣。」

保丁本身正在生氣,本能地喊道:「我不抽,我不抽。」可一聽到那個瘦子說是三煙台香煙時,就伸手接過了那支煙,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瘦子不失時機的給保丁點上了煙,然後討好地笑著。

保丁丟開了天魁的頭發,問瘦子:「這個人你認識?是你的同伴?」

瘦子說:「我是關中人,咱是鄉黨,咋能跟這些家娃們是同伴哩。」

保丁看著瘦子,坐到了椅子上,大腿壓在二腿上,眯著眼睛看著瘦子說:「不對吧,我怎么聽你的口音中有山里人的口音?」

瘦子說:「這就對了,我常進山去收皮子,就是牛皮羊皮狐狸皮,要經常跟山民們打交道,時間長了,說話當然要跟他們學了。你去了山時,不學人家的話,人家聽不懂,有好皮子也不願意賣給你。到什么地方,得看什么話,得看人行事,你說對不對老總?」

保丁點著頭。

保丁的飯端上來了,大碗的羊r泡,要比別人的多得多,r也肥,饃也多。這是老板明顯得討好這個保丁。

看到了飯,保丁就對天魁不感興趣了。

那個瘦子對天魁罵道:「你一個深山里的家娃,好不容易出回山,也應該學學規矩,見人沒高沒低,沒大沒小。告訴你,得罪了老總,絕沒有好果子吃。輕了關你幾個月,重了一槍要你腦袋。明白了嗎?」

天魁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他知道,在這個地方說話,弄不好會招來一頓惡打,弄不好會吃大虧的。

看見天魁還從在那里不動。瘦子又罵:「你個二百五沒成色的貨,還不快滾,呆在這里丟人現眼。你等著老總吃了飯,給你一槍啊。」

天魁站起來,走到自己的桌子上,大口地吃著自己的飯。那些東西,現在可基本上都涼了。

保丁在一邊大口地吃著自己的大海碗羊r泡,一邊哼哼嘰嘰地唱著本地的小調,那全是些流氓歌曲。內容以兩性jh為主要內容。許多在飯館吃飯的人,都皺著眉頭,表示著不滿,可也有幾個小子跟著瞎起哄。

保丁一回頭,看見那個瘦子還站在他的身後,吃了一驚,罵道:「你別這么站人身後行不行?象一個鬼影子一樣嚇老子一跳。」

瘦子點著頭:「是,是,我站你前邊。」

保丁說:「也不能站我前邊,你該干嘛干嘛去,圍著我干什么?哦,我吃著,你看著,你不嫌難受,我還覺得別扭呢?你要有事快說,沒事給我站一邊去,別這么粘在我p股後邊,讓我不安全。」

瘦子又從掏出一根煙,放在保丁的前面說:「老總,我是咱金山人,前幾天媳婦不見了,其實也沒啥,就是跟我吵了幾句嘴,我是出來尋人的。我是想跟你打聽一下,有沒有見過一個山里口間的三十多歲的女人來過這里。」

保丁一聽來了勁:「你把老婆干跑了,她跑出來,外面可全是男人,好嘛,你小子也不用尋了,這么天功夫她可能肚子里小孩子都懷上了。你等著當王八吧。」

飯館里的人都跟著大笑起來。

瘦子倒不生氣,牛鈴大眼在黃色的臉上轉著,黑色的短胡子在上唇上協著,臉上還是那樣的笑著,「老總,你別開玩笑了,剛跑出來沒幾天,怕沒有那么快吧。再說,我老婆,我都看不上,別人才沒人要那號貨色。」

「你看不上,你還尋她干什么?」

「不想要,就給別人用吧,不要小氣。」

飯館中的別的人也跟著開玩笑了。

瘦子說:「看著不順眼,可好歹也是好家俱,用著順手,她往出一跑吧,沒啥可用了,有時憋得難受。」

「哈哈哈……」店里的人為這么一個傻子的可愛大笑起來。

保丁也笑得把吃到嘴里的又吐在了碗里。大笑的保丁說不出話來,只是用筷子點著瘦子的臉說不出來話來。

瘦子等大家笑完了,問:「保總,你倒是說句話,見沒過這樣的一個人。」

保丁說:「我又不是人販子,怎么會見?你他媽太搞笑了,笑得老子飯也吃下成了,哎哎,我的肚子喲。」

天魁吃完了,只有他沒有笑。他開了錢,無聲地走了出去。到了門外,他狠狠地盯了一眼那個保丁。那家伙正得意下作地跟瘦子在講,跑出來的女人,這幾天一定給別人打了機關槍了。

七十九、王安娃

天魁走出飯館,來到了街上,他尋了一個偏避的街的角落,坐下來休息。

走了一個早上的路,早已經累了,剛剛吃了非常燙口的羊r泡,他的身上發汗,全身軟綿,非常地想睡一覺。

街的最西頭,人家開始變少,幾戶人家的房子,遠遠地座落在山根。在它們的面前,是大路,是石堰的梯田,是棱坎。在棱坎下下邊,是秋天沒有收回去的玉米桿,現在已經焦黃,發干,人躺上去正好睡覺。天魁背著自己的麻袋子,正要往那里走去。

後邊有人喊:「哎,牧護關的鄉黨,你等一下。」

天魁一回頭,是剛才那個在飯館解了他的圍的瘦子。看看這個人,真是瘦得可憐。現在是秋天了,他還穿著夏天的衣服。褲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吊在半腿上,腳上是一雙前頭開了口,後邊半個底子沒有了的布鞋。上及是一件滿襟的舊衣服,那樣子比叫花子好不了好少。

一個人混到了這地步,也夠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