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自責(1 / 2)

晚餐的時候程子介宣布明天按原計劃行動:鄧團長帶九個人守家兼訓練,其他人則由張耀煌帶領,跟著程子介一起去雙河搬運武器。眾人都無聲無息地聽著,沒有什么異議。幾位領導團隊的成員又商議了一下細節問題,於是晚餐就在夜色全黑的時候結束了。

「老大。」吃完飯,程子介正帶著蘇田田走向防空洞,李建斌從身後追了上來喊道。程子介停下腳步:「田田,你先進去吧。」

蘇田田答應了一聲,端著兩份飯菜進了防空洞。程子介轉過身去迎上李建斌:「老李,什么事。」

李建斌走上前來,輕聲道:「老大,那塊布我問過了,剛才沒機會和你說

……來,老柯,給老大說一下。」

李建斌身後一位健壯的中年漢子趕緊上來對程子介欠了欠身子:「老大,那兩個字是『瘟君』,瘟疫的瘟。」

「瘟君?」程子介遞過一支香煙,驚訝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是字不會錯。」

「哦,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語文老師嗎?」程子介看著他,不像是教師的氣質。臉膛黑黃,手臂粗壯,手指上骨節粗大,還有厚厚的老繭,一看就是個做體力活的。

「不是,俺是個石匠,給人家刻石碑雕東西的。所以這些古字都認識,這個是小篆的『瘟』字,不會錯的。」

「哦。」程子介這才明白,和李建斌對視了一眼,點點頭:「謝了,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大。」老柯受寵若驚地答應著,退了下去。

「老李,你有什么看法。」程子介和李建斌並肩走向防空洞內,問道。

「我沒什么頭緒。」李建斌趕緊道。

「瘟君……瘟君……」程子介的知識范圍內沒有任何部分能解釋這兩個字的意義。一直走到自己房門口,還是沒有任何頭緒,只得苦笑著搖了搖頭:「算了,想不出來。老李,你去休息吧,以後再說。」

「是,老大。」李建斌也答應著退下去了。

程子介這才推開自己的房門。燈光下蕭玉梅正在餐桌邊捧著碗慢慢地吃著飯,蘇田田則坐在床邊,照看著依然昏睡著的鍾美馨。程子介看著這一幕,心中難過,剛才在手下們面前一直勉強著自己做出輕松平靜的表情,如今終於忍不住了,剛關上房門,就狠狠地一拳砸在門邊的石壁上。

「老公!」蘇田田和蕭玉梅都驚呼著站了起來。程子介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心里憋屈。」

這時床上的鍾美馨翻了一下身子,程子介趕緊撲了過去,正好看到她慢慢張開眼睛,趕緊微笑道:「媽,怎么樣了。」

「沒事了……剛才搶救失敗,心里一下子像空了一樣……」鍾美馨微笑著,蘇田田趕緊端來一杯溫水,程子介接過來,坐在床邊,摟著鍾美馨的香肩直起身來,將水杯湊到鍾美馨的唇邊。

鍾美馨柔順地靠在程子介懷里,慢慢地喝了小半杯水,才輕輕地搖了搖頭。程子介將水杯遞還給蘇田田,仔細端詳了一會鍾美馨的神色,還是有些擔心:「媽,你真沒事嗎?以前你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真沒事,放心吧。」鍾美馨微笑著仰起臉來,親了親程子介的臉頰。程子介只得摟緊了她:「那你要吃飯嗎?」

「再等一會吧。」鍾美馨搖了搖頭:「唉……老張他的傷其實不算特別重,心臟沒受傷,只是我實在水平不夠……」

「媽。是現在條件太差了,你又只有一個人……唉,其實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叫老張他先禮後兵,而是叫他先下手為強,他也不會這樣

……如果我不貪圖鎮子上剩下的那些糧食,而是等拿到了武器再說,他也不會這樣……還有、如果我能事先去玉佛寺偵察一下情況,他也不會這樣……婚禮第二天有空,我閑逛了半天,卻沒有想到去玉佛寺看看……」程子介越說越難過,自責地垂下了頭。蘇田田和剛放下碗筷的蕭玉梅趕緊都圍到了他身邊,柔聲道:「老公……」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小傑。」鍾美馨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程子介的臉頰,柔聲道:「你真的覺得是自己的錯嗎?」

程子介呆了呆,遲疑地看著鍾美馨溫柔的眼睛:「媽?」

「小傑,現在這樣的世界,你不管做什么決定,都會有相應的風險……先下手為強可能激起對方的強硬反擊,說不定會有更大的損失,還會一上來就堵死和平相處的可能性。你要求搬糧食是為了降低斷糧的風險,現在人多了,糧食消耗的快,種糧的前景暫時還不明朗……你去偵查玉佛寺,雖然你身手好,但是也有風險……對不對?這么久了,你一直為了大家不停地奔波涉險,剛辦了婚禮的時候休息一天實在是太正常不過。如果你拿這些來指責自己,未免太幼稚了。」

「對啊,好弟弟……」蕭玉梅則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溫柔地拉起他的一只手,輕輕地蹭著自己的臉頰:「照你這么說,都怪我不該嫁給你……我要是不嫁給你,你就不用辦婚禮,就可以多出兩天時間去玉佛寺看看,或者已經比現在提前拿了槍回來……好弟弟,現在大家聯系這么緊密,每個人的行動都會給別人造成影響

……你真的不該說那些話。」

蘇田田則是拿來了一只創可貼,輕輕地貼在了程子介臉上的傷口上:「老公

……我們早就說好了的,大家都知道跟著你也不是完全沒有危險啊……你自己也常常受傷,你責怪過別人嗎?」

「我……」程子介聽著愛人們的勸解和安慰,看著她們的美目中溫柔而堅定的眼神,心里終於輕松了一點:「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哎,只是我一直拼命想保護大家都不受到傷害,卻……」

「小傑,即使是以前的生活,也沒有誰能保證得了身邊的人完全不受傷害的。車禍、急病……各種各樣的意外很多。對嗎。」

「媽……」

「傻孩子。」鍾美馨微笑著又一次親了親他的臉頰:「老張這件事,只是個意外。我們都盡力了。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嗯?」

「嗯。」程子介終於點了點頭,微笑道:「媽,那你再休息一會吧,我帶田田和玉梅去看看老張的老婆們,她們都跟了耀煌了。」

「我也去吧。」鍾美馨從程子介的懷里坐起身來,於是程子介帶著三女一起出了房門,很快就找到了張耀煌的房間。

「老大!幾位夫人……」張耀煌正在帶著新舊老婆們重新布置住處,看到程子介等人進來,趕緊停下手中的活,紛紛迎上前來。

「耀煌……幾位嫂子。」程子介嘆了口氣:「老張的事,真的是對不住了

……」

「和老大有什么關系。老大這么說,折煞我們了。」張耀煌心情依然沉重,瓮聲瓮氣地說道。

「是啊。要不是老大,我們說不定早就死了……」張耀輝的那個大老婆雙眼紅腫,啞著嗓子上前一步,咧了咧嘴,又滾下淚來。鍾美馨趕緊上前拉著她的手:「雪芸,別哭壞了身子……」

程子介坐了一會,沒看到那個不肯改嫁的少婦,於是湊到鍾美馨身邊,低聲道:「你們陪一會,我去看看那個……那個。」

「你說妙香吧?嗯,她現在一個人,心里肯定最難過,不過……你行嗎?」

「不行也得去啊,誰叫我是老大……耀輝死了,我不去安慰她一下怎么行

……」程子介無奈地抓了抓腦袋,悄悄地走出房門。

很快來到了張耀輝原來居住的那間石室外,房門虛掩著,門縫中漏出一縷燈光,伴隨著低低的抽泣。程子介嘆了口氣,硬著頭皮敲了敲門,馬上那個少婦的聲音就答應著:「誰啊。」

「是我。」程子介盡量用柔和的聲音道。很快門就被拉開,那少婦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急忙道:「老大,你怎么來了……」

「我剛才去耀煌那邊,看到雪芸他們兩個都搬過去了,想著你現在一個人,就過來看看你。嫂子,你也別太難過了,現在這世界,死人是沒辦法的事,活著的人只能好好活著……老張他不會白死的,我一定會給他討回公道。」

「老大,坐吧。」少婦拉出一張椅子,又捧上一杯水。程子介看了看房間,現在只剩下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顯得有些空盪盪的。心中有些難過,卻又知道無法責怪張耀輝的那兩個老婆,畢竟這末日世界中,女人們都是這么過來的。

少婦垂著頭坐回床邊,程子介喝了口水,笑道:「妙香嫂,要不你還是搬去耀煌那兒吧,一個人孤零零的,心里也難過。」

少婦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想跟耀煌。」

「嗯?」程子介本以為這樣的情況下兄終弟及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想到這少婦竟然不跟,不由得奇道:「哦,妙香嫂有別的中意的人不好意思說?我去給你說?」

那少婦趕緊搖著頭:「不是的,老大……不是。」

程子介放下水杯,抓了抓腦袋:「那是為什么啊……」

那少婦滿臉通紅,抬起眼睛看了看程子介,又垂下眼簾。程子介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難道她對自己有意思?要是真的有這意思,自己的確該接替張耀輝照顧她才是。這少婦也算是原來黃雲山上姿色最出眾的一個,跟著自己倒也合適…

…加上張耀輝和自己的關系,張耀輝要是能留下遺言,會不會讓自己照顧她呢?

程子介正在胡思亂想,幸好她只是囁嚅著道:「雪芸她、她跟耀煌先前就

……我……雖說耀輝知道……我就是覺得不自在……」

程子介想起了曾經撞見張耀煌和張耀輝的老婆偷情的事,頓時松了口氣:「嗯。實在不想跟耀煌的話,就別勉強了。只是你一個單身女人,還是得找個男人才好。」

「嗯……我想著,誰給耀輝討回了公道,我就跟誰。」

「也好……妙香嫂這么好看,年紀又輕,肯定有不少弟兄想要你。」

妙香聽程子介誇贊自己容貌,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臉頰頓時泛起一抹紅來:「嗯……耀輝救了我幾次,我……現在他死了,我也就能這么報答他一下。」

程子介趕緊道:「你放心吧妙香嫂,就算你不這樣,大伙也會為耀輝報仇的。你也不必這么想的。」

「嗯……」

兩人聊了一會,畢竟孤男寡女,張耀輝又新亡,程子介想著自己呆在這兒久了也不方便,於是就告辭離開了。今天出了這樣的喪事,大家都無心再去看電視,早早地都各自回了房,防空洞內靜悄悄的。程子介心情沉重,一時沒有睡意,路過張耀煌的門口時看到鍾美馨等人還在安慰李雪芸她們,於是也沒進去打擾,而是悄悄地離開了防空洞。

門外的小廣場上,鄧團長還在帶著那批分到了武器的手下在進行著操練。程子介在廣場邊靜靜地看著,看來張耀輝的死給每個人都敲響了警鍾,這樣的世界實在是步步都是危險,沒有人再敢掉以輕心。

「你這個姿勢不對……槍會因為後座力跳起來……你眼睛會瞎……好,這樣就行了——老大。」鄧團長指導了一會一位手下瞄准的姿勢,抬頭看見程子介,趕緊迎了上來:「老大,夫人們好。」

「老鄧,辛苦了。」程子介掏出香煙遞了過去,鄧團長接過香煙,對大家笑道:「大家都休息一會吧。」

「是!」眾人答應著,收起了槍支。於是程子介給每個人發了一支香煙,對身邊的鄧團長問道:「怎么少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