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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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一個全新的生命,由此生摯愛為他孕育,即使現在連面也沒有見到,他卻就已經深深深深的,愛它入心扉。原來,這三十年來,秦蘊就是用這樣的心與感情,在對待著他的。

清晨。

秦宋醒時聽到外間門被輕輕帶上的聲音,他了懷里人還呼呼的在,頓時安心。手既然已經撫上去了,他便順手愜意的在她嘟嘟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嗷懷里的人炸毛,眼睛微微一睜,毫不留情的撓了他一爪子。秦宋捂著口三道血痕,頓時淚眼婆娑,小心翼翼的摟過她,重新又睡去。

再起床時婷爸婷媽果然都已經出去了,鍋里留了稠白噴香的小米粥,桌上盛了好幾碟小菜,全都是秦宋平常愛吃的。要是再加一個荷包蛋就是完美早餐啦可鑒於某人最近特別容易炸毛,秦宋壓連提都沒敢提。

夫妻真是奇異的存在關系,明明以前炸毛撓人是他的絕活來著,是從什么時候起的啊,他變的像以前的她一樣,陪著小心、戰戰兢兢的體貼包容,而她卻像足了從前的他,順著毛擼都還嫌不夠最後一口小醬腌菜被她掃進嘴里,她享受的眯著眼回味無窮,秦宋則在一邊默默的喝著白粥。

門鈴忽然響起來,秦宋乖乖放下碗去開門。門外卻不是聽了一夜直播、一大清早就躲出去的韓家夫婦。

「少爺,夫人吩咐我來接您和少夫人去醫院。」秦家的司機聲音低而穩,秦宋微微一愣,臉色瞬間便冷了下去。

「阿宋」韓婷婷見他久久站在門口不動,背影越發蕭瑟嚴肅,心里隱約猜到了什么,連忙起身迎了出來。站到他身邊挽了他的手,她輕聲的叫他。

秦宋神情間看不出來任何情緒,又沉默了片刻,他轉身撫了撫她背,「去收拾一下,」他輕聲的說,勉強的微笑安慰她驚慌的目光:「我們去醫院看爸爸。」

這一次病房里外都十分安靜。上一回聚齊醫院、妄圖逼權的所有人等,一個不漏的已經全部被秦宋陸續清理掉,出國養老或者流浪。如今不管是「秦氏」還是整個秦家大家族里,再沒有人敢對秦宋說一個不字。盡管他依舊年輕,卻沒有人敢再把他當做孩子。

可是為什么,當所有一切關於他的紛爭都圓滿如他所願之後,如今這走在病房長長走廊里的每一步,都還是讓他覺得那么的痛心徹骨

主治醫生團隊平常開會的大會議室里面,空落落的,秦宋進門後便頓步,微微一皺眉,立刻有人恭敬的上前向他解釋:「一百十三名外籍醫生已經全部搭乘專機返回各自原籍國家,除了日常維護療程需要的二十六名醫務人員,整個醫療團隊已經解散了。」

秦宋安靜的聽到了最後,垂著的拳漸漸捏緊,「誰准他們解散的」他的聲音冷的幾乎要凝結成固體的冰:「你們,都、活、夠、了、是、嗎」

「啪」那人手里的報告書再拿不住,手一顫便掉在了地上,他彎腰去撿,兩條腿都是軟的。

秦家小六少的囂張跋扈人盡皆知,可是掌管「秦氏」的這一年不到的時間里里他變的完全的獨當一面。鋒芒盡掩,卻讓人更加的不寒而栗。

「十二小時內,原班人馬全部出現在我面前。或者,」秦宋抿著唇,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永遠消失。」

「是」手下再無遲疑,低著頭立刻的應。

「不用了。」一個女聲這時由遠及近,秦宋沒有回頭,是張璞玉。

「是我讓他們解散的,人都已經上了飛機了,就別追了吧。」張璞玉拉過那人手里的報告書,面色疲倦的對他微微點頭,「你先出去。」

手下忙不迭的往外跑,沒忘記把會議室的門給帶上。

沒有人說話,一屋子空落落的安靜里,只有秦宋滔天的怒火不斷澎湃。

張璞玉手搭上他肩,在他緊綳的像石頭一樣的背上輕輕來回的撫,「阿宋」

「說。」秦宋勉力克制著,冰冰冷的吐出一個字來。

「讓他走吧。」

「嘭」

一聲炸開驚雷一般的巨響。

秦宋一拳擊在寬廣厚實的會議桌面上,冰冷的金屬可怕的微微凹陷下去,他的指骨很快青紫並且滲出血絲來。

「不要這樣。」張璞玉拉過兒子的手指,心疼的吹了吹,將冰涼的手指合在她自己兩手間,「你跟我都清楚:到了現在,如果真的是為他好的話,就不該再動什么第三次手術了。不要再折磨他了。」

「你要我看著他死」秦宋終於開口,聲音低而顫:「辦不到」

「我知道,那很困難。但是再困難也比不上他為了我和你強撐到現在更困難吧」張璞玉吸了一口氣,現在不是掉眼淚的時候,她得說服她的兒子放她的丈夫去死。

她撫著秦宋,像是在他小的時候犯脾氣時一樣的安慰著他,那能讓他放松下來。

「阿宋,」她輕聲的說,「他是秦蘊啊,驕傲、無所不能、傳奇一樣的一個男人。他這一輩子,除了向我求婚的時候,再沒有對任何人或者事物低頭過了。你怎么忍心看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向自己的身體求饒呢」

「那是治療。」秦宋忍無可忍的打斷,窮凶極惡。

「治得好嗎」張璞玉怔怔的問。

只這一句,便把秦宋徹底的逼入了死角。因為他心里很清楚治不好了。

所謂的第三次手術,與其說是治療秦蘊,不如說是在安慰除了秦蘊之外親人們的心。

從病被確診起,秦宋便無所不用其極的張羅著一切,從最頂尖的醫生到最新的葯,他絕對不要失去他。而秦蘊一直淡定的配合著治療,以他一人拼死被折磨,抵他親愛的兒子一時安心。

這些,秦宋不是不知道的。

可人心就是那樣的扭曲,他明明知道父親完全在無謂的受苦,也不願意放手讓他離去。

因為那個決定,他絕對不忍心下。

而現在,他一貫纖弱無憂的母親,斷然而然的站了出來,替所有人下了那道命令。

「阿宋,你長到現在了,沒有動過什么大手術,你不懂自己的肚子被人破開來的感覺我懂,我生你的時候挨了一刀,當時已經上了麻葯了,可是手術刀劃開我肚子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了,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空空落落,就好像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元氣都散掉了一樣。你爸爸當時在邊上看著,雖然什么也沒說,可是後來就再沒有讓我懷孕過了。其實本來,結婚的時候我跟他說好了,要生五個孩子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撲簌撲簌的打在那張冰冷的金屬桌面上,張璞玉終於還是控制不住。一想到那個人這些年來給予她的愛與呵護,即將到來的別離讓她恨不得先他而去。

「阿宋啊,如果能夠治好的話,我怎么可能舍得放棄呢你在他身邊三十年,我呢我愛了他一生啊你有你還漫長的人生要繼續過下去,他卻是我的全部了,你認為如果還有一絲希望,我會不會比你更拼命呢」

她不斷的掉淚,聲音顫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飄起來。

秦宋不禁動容,反手輕攬過她,「媽你還有我。」

張璞玉抱住他,哽咽出聲:「那么阿宋,媽媽求求你了不要再剖你爸爸肚子了好不好我真的舍不得了」

秦宋不再說話,像是冰山終於被海水吞噬,那無盡的沉沒、直至最尖的頂端都與海平線齊平的瞬間,那么那么的無望以及無可挽回。

他松開母親,然後跌坐進椅子里,成年男子高大的身軀像一座山,他的悲傷也沉重的像一座山。

「阿宋」韓婷婷忽然的推門進來,來不及觀察屋子里母子倆異常悲痛的神情,她滿臉都是驚慌之色,「爸爸爸爸吐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