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琴瑟(1)
爻幼幼自窮理院出來時,早已是夜色四合。
汐樓因為不放心她一人從城外折返,故而早早就派了宮商驅車在外頭等候。
她隨著零星的人群從燈火通明的窮理院里走出,一眼便看見了在成排的車輿間那一輛刻著汐字的馬車。
宮商正打著扇子略有些焦慮的看天,瞧見她的身影,總算是喜上眉梢。
「小……公子。」
「辛苦了。」
爻幼幼因為汐樓這一體貼的安排而心下一暖,撩開簾子上了馬車。宮商隔著簾子吹了個哨音,馬蹄重新揚塵,噠噠的聲響叩擊著腳下的石板路,一路行駛朝向秀色苑琴室所在的方向。
夜色下的滄瀾河依舊靜靜的流淌。
離的窮理院越遠,爻幼幼看著逐漸變成星點的大名城便越覺得心中說不出的平靜悵然。
時人常說無知無畏,可,今日在窮理院的所在所聞,還是真真切切的讓她再度體會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及站在浩瀚學海前束手無策的茫然。
博聞強識一直是她自詡的強項,泛泛而讀卻不專精也許能讓她屢屢在撐門面的場子而不至於露怯,但若真正混跡在一群頂尖高手當中,剩下的便只有黔驢技窮的尷尬。
今日窮理院的作答,如若不是她被燕無擄去後又為程烈所救,有幸見到了兩人爭執時燕無演算如飛的手稿急中生智的在答卷中添上了些演算,恐怕到最後她交上去的,真真是一張言之無物的白卷。
*
汐樓依然在琴室之內調著琴。
隔絕了前院絲竹之聲的琴院里只聽得見時高時低的琴音,就算是外行人也能輕松聽出來調琴之人的心不在焉。
爻幼幼下車時聽出來向來技藝高超的汐樓自砸招牌般的彈奏,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推門進去的時候,汐樓終於是回了魂,忙上來將她上上下下都看了好幾遍,這才放心下來,摸了摸她的臉頰。
「我回來了。」
爻幼幼柔聲告知,汐樓點點頭,開始不假他人之手為她解開男子的束發。
這一具由歸林擬方,爻幼幼反復試驗才打造出來的身體已經完全看不出女子才有的柔軟與羸弱。附著在皮膚之上的肌理就算是仔細去看也難看出端倪。
汐樓打了熱水,用毛巾一點點敷開她臉上厚重的妝容,浴桶里的熱水早已經備好,爻幼幼輕解羅裳邁了進去,汐樓已經將門窗合上,蹲在浴桶前頭,替她清理身上的附著。
爻幼幼屈膝抱腿坐在浴桶之中,汐樓拿著帕子一點點自桶里撩水,擦拭著她的身體。
他躬身過來的時候,長長的發梢掠過水面,便被她細心的用手收攏了,帶離開來,爻幼幼忍不住在男人的陰影之下仰頭看他,「你頭發都弄濕了,要不我自己來吧。」
「不。」汐樓難得堅持的搖了搖頭,眼神在燭光的照耀下溫柔似水,「我想替你做些事。」
他拿著帕子溫柔的擦過她的下顎,手指沿著鎖骨一路向下,被熱水打濕的皮膚開始褪去鉛華泛出少女才有的紅潤光澤,爻幼幼覺得被他摸過去的地方燙的有些不可思議,不自覺把臉扭開了,嘗試著尋找另一些足夠緩和氣氛的話題。
「汐樓你……從來沒說過自己的事呢。」
汐樓的動作有片刻的停頓,爻幼幼的眼神重新落回到他身上,他這才自嘲般的笑笑,「我……在遇到你之前……一直是乏善可陳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