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1 / 2)

</br>乘地鐵去她家的路上,衛懷行玩兒著手里的黑線,有點走神,一不小心把線扯斷了。

他看著手指上錯亂纏繞的線,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在堅持這個習慣。

他想起那個風吹花落的榕樹下,小姑曾經告訴他,打結手要穩,心要細,要把線當成人的身體,脆弱、復雜,一不小心就會像這樣被弄壞。

地鐵駛入隧道,他的臉映在對面玻璃上,跟頭頂的燈光一樣冷白。

黎雨家的白柵欄門沒鎖,一推就開,正門也沒鎖,好像特地給他留的門。不過以她的性格,可能只是懶得過來給他開門才沒鎖。

他先敲了兩下,然後推門進去。

入目最顯眼的是兩條長腿,搭在沙發上,膝蓋透著斑駁的紅,曖昧的淤青顏色殘留。腳踝到腳背的線條彎如弦月,指甲塗了水紅色。

黎雨躺在沙發上翻著一本書,一手拎著櫻桃放進嘴里,聽見他來頭也不抬。

「叫我來有什么事。」她不說話,衛懷行只能自己問。

黎雨繼續無視他,等看完這一頁,夾上書簽合書,才看向他。

他站在門口,保持了非常禮貌的距離。

黎雨說:「鏟屎。」

傅青不在家,家政阿姨只負責白天遛狗鏟屎,但貓就不管了。

半夜被人叫到家里就為了鏟屎,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怒火中燒,覺得自己被耍了。衛懷行臉上仍然看不出情緒,也沒說什么,直接去做了。

看他在貓砂屋前面熟練鏟屎的背影,黎雨走過去,光腳踩在大理石地面悄無聲息。

「你真是病得不輕。」黎雨沒走的太近,嫌臭。

衛懷行一聲不吭,被她這么侮辱也沒反應。他換完干凈的貓砂,去衛浴間洗手。

黎雨跟過去,靠在門口,從鏡子里看他的臉。

他跟衛清的五官幾乎一模一樣,但比起衛清,他的眼睛不夠亮,嘴唇顏色不夠紅,膚色也太蒼白。

黎雨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忽然說:「你剛才去殺人了?」

衛懷行從鏡子里看她。

「身上一股死人的味道。」隔著鏡子,黎雨對上他的視線。

水流滑過他的手指,衛懷行洗得很仔細。

「你聞過死人的味道。」衛懷行說。

這種不知道是問句還是肯定句的語氣,讓黎雨有點煩躁。衛懷行神色冷漠,聲音也沒有起伏,繼續火上澆油。

「黎軒跟沉蓉被發現之前的死亡時間,足夠讓你聞到他們的味道了是嗎。」

黎雨臉色沉下去,但很快她又笑起來:「你知道啦?那你有沒有覺得我可憐,想一直保護我?像你弟弟衛清一樣。」

衛懷行擦干凈手,覺得手指不受控制的在發熱。

他看黎雨,就好像坐在美術館里面對著羅斯科那副橙紅的畫,他看見噴濺的筆觸像鮮血,雜亂無序的色塊鋪開。但他體會不到為什么抽象派的畫,一團亂線一堆色塊,就代表了感情和情緒。

他對著那副畫,從清晨做到傍晚閉館,工作人員催了他兩次,他帶著沒能解決的問題離開,知道自己余生都不會明白了。

可他本該體會到那些。

他記憶里有過那種顏色和溫度。

就像現在黎雨給他的感覺,潑墨的紅,雜亂的線。他靠近黎雨,想感受她的熱度。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試圖理順這些線,「讓我殺了你嗎?」

黎雨笑得肩膀都顫抖起來:「為什么你會這么想?用你漂亮的小腦袋想一想,一個女生半夜叫男生去她家里,一般想干什么?」

又是理不清的亂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