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車門同時打開,一群年輕男人像訓練過似的,下車,關門,轉身。
動作整齊劃一,清一色戴著墨鏡,身穿名牌腳踩限量版,架勢十足,將紈絝子弟四個字生動真切地詮釋給那個時段恰巧經過的無辜路人。
天氣很好,校園里青春盎然。
童憲看著春夏身後呆若木雞的女生們,在原地里沉默了兩秒鍾。
「是不是裝b過頭了?」
譚風吟扶了扶墨鏡:「是。」
「那咋整,」背後傳來一道不知名的聲音,「我們還過去嗎?」
童憲嘆了口氣,摘掉墨鏡。
他就不應該聽這群傻b的建議。
他朝春夏走過去的時候,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已經把張開的嘴巴合上了。
春夏倒是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神色和平時一模一樣,這讓童憲的羞恥感稍微減少了那么一點點。
「就這么多東西嗎?」
春夏道:「對。」
還不夠十幾輛車分的。
童憲摸摸鼻子,提起她腳邊的一個行李箱:「你先上車休息吧,頭一輛是我的車,這些交給我了。」說完一招手喊了聲,「過來搬箱子!」
一幫還在原地擺pose的青年們立刻往這邊走來。
一人搬一個,還有一半空著手的。
摩托車的轟鳴聲便是在這個時刻響起的。
正向車輛走過去的眾人情不自禁被這性感的馬達聲吸引了注意力,齊齊循著聲音望去。
一輛帥氣的哈雷載著身穿專業裝備的車手,在萬眾矚目中從馬路那端闖入視線。純黑色的車身氣場強大,烤漆工藝在陽光下反射耀眼的光。
寂靜的人群中不知何處發出一聲感嘆:「卧槽,不怕處分嗎。」
哈雷在抵達近前時剎車,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停在場地中央。
距離春夏不過兩米的距離。
一條長腿落地,車手摘掉頭盔,甩了甩泛著金亞麻色的柔軟頭發。
不遠處suv車前,童憲和譚風吟雙雙不忍直視地撇開眼。
陸壹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抱著頭盔,笑起來時微眯的眼睛格外招人。
「姐姐,我帶你去兜風啊。」
春夏在周邊女生們激動的竊竊私語聲中看了他幾秒鍾。
「你是?」
「……」
「……」
陸壹臉上的笑容微微變形。
大概是根據這種出場風格把他劃歸到了先前那一批的同類,春夏詢問地向童憲望了過去。
童憲和譚風吟動作默契地擺手:「我們也不認識。」
「……」
素描老師無聲的腳步在學生間走了一圈,偶爾俯身低聲指點。轉身時視線落在最後一扇窗戶下,臉上未褪的溫柔贊賞一瞬間散了個干凈。
——挨著牆的原木桌板上,朱利亞諾·美第奇扭著脖子,白色的石膏眼睛注視著一張枕著桌子仰頭睡覺的臉。
「陸壹!」
年輕的女老師氣得眉毛豎成了八字,怒吼聲將靜謐的課堂撕裂一道口子。
陸壹的耳朵被揪住,嘶嘶叫著睜開眼睛。
原本專心畫畫的其他人被分散了注意力,視線全集中過來,看到這副情景便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陸壹又睡了?」
「你夜生活怎么這么豐富,天天睡不夠……」
連續通宵兩晚,陸壹被拽起來時眼睛酸乏得睜不全,微微眯著一只。臉頰邊細小的絨毛被曬得透明柔軟,嘴唇泛著點點粉色,怔忪的神情讓他看起來頗為乖巧無害。
「老師,疼。」他的聲音清透,帶著少年人的朝氣和剛睡醒的慵懶,那調子撒嬌似的。
老師沒放手,但明顯松了些力道,怒其不爭地瞪著他:「我專門給你們請了這么漂亮的模特,你居然給我睡大覺?懂不懂什么叫暴殄天物啊你!」
陸壹慢吞吞抬起眼皮,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十幾副畫架的對面,一個人體模特保持著自然而放松的站姿,右肩微微下傾,左膝微屈,雙手垂在身側。
她的視線望著窗外,畫室鬧哄哄的聲音似乎一點也不曾驚擾到她。
彼時正是陽光大盛之後,金黃漸漸濃深為橘色的階段,陸壹眯著的視線還有兩分朦朧。
只看到她眉目如畫,冰肌玉骨,那具身體就像造物最完美的作品,美得恰到好處,美得毫無瑕疵,沐浴在日光里,聖潔,清透,如仙女。
時間在夏日靜止,又在夏日流逝。
蟬鳴在窗外聒噪。
與此同時,匯聚在他身上的眾多視線,似乎發現了什么。
「卧槽,陸壹你……」
「呀,太惡心了!」
男生哄鬧大笑、女生尖叫捂眼,忽然間亂作一團。
老師裝作沒看到,松開陸壹的耳朵,清了清嗓子,敲著桌子試圖維持紀律:「笑什么笑,專心畫畫!」
各種目光聚集在自己的下半身,陸壹垂眸往下一掃,看到運動短褲中間挺起的小帳篷。
男性睡醒之後正常的生理現象。
耳邊嘲笑哄鬧聲不斷,他不窘不迫,抬起頭時發現台上的仙女姐姐也向他望了過來。那雙眼睛沉靜、通透,視線從他身上掃過,也沒引起絲毫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