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亨展雄風(2 / 2)

棍王巴大亨 松柏生 11878 字 2020-12-26

他頓時想到「報仇人」正是那一劍驅走藍袍客,被拂雲庄主疑為他父親「神州第一劍手巴凌宇」的紅綾蒙面容,是以急忙的放下枕頭,揭開那本冊子。

卻見其中繪有十二幅持剜攝式的圖像,最後一頁又是題在古書上的那首詩,另遠寫著三十六個「密」字。

「報仇人,報仇人來過這間耳房……」他心里暗自歡呼,若有所悟地打開棉被,又見被面的紅綾已被撕去一大幅,頓悟報仇人肩上那幅紅綾原是由棉披上撕下的。

「奇怪,那人真是爹爹麽?為什麽要掩蔽本來面目?為什麽留下劍譜,卻不當面相認?聲音為何完全不像?……?」

他滿腹疑團,一時也解開不了,只將那本劍譜收藏懷里,搬了幾床鋪蓋,三塊木板,分別在樹上架起三張小床。

最後才帶又取了的那幅殘餚剩酒,連題詩的那幅虎圖也帶了出去,協助拂雲庄主將任進方安置妥當,這才悄悄間道:「伯伯你說後來的蒙面人真是家父麽?」

拂雲庄主斷然道:「不是你爹,還有誰能有那樣精堪絕妙的劍法?」

「可是他的聲言完全不像。」

「賢侄有所不知,武林人物不但善於喬裝,並還可服葯完全改變口音。」

「伯伯,你瞧!」巴大亨展開那幅老虎下山圖,指著那行詩句,說明發現的情形,並告以留有十二式劍譜的事。

拂害庄主無限驚訝道:「劍譜我不要看,而且我也看不懂,只是照你這樣說來,你爸該早已到達,怎能瞞過我等耳目,他為何一定等列最後關頭,死傷多人才突然出手?」

巴大亨直到這時仍難確信那紅綾蒙面容是自己的父親,但聽拂雲庄主大有責備對方來暹之意,忙道:「小侄認為那人所作所為俱含深意,也許他早已進庄躲藏,並且知道有強敵將至,若果過早露面,強敵大學增援,說不定就難以善後。」

拂雲庄主況吟半晌,才頷首嘆息道:「賢侄說來也有道理,神簫老魔曾說什麽愛三陛主低估了我們這里的實力,其實那未現面的凶徒並沒有估錯,倘若沒有你父子先後來庄,伯伯和這些老友一個也別想活命了。」

巴大亨詫道:「神蕭客和伯伯有仇么?」

拂雲庄主被問得一怔,搖頭道:「神簫客成名較早,手中一支神簫打遍黃河南北,但僅卻間其名,未曾見面交手。」

巴大亨又道:「伯伯和那李之本有仇麽?」

拂雲庄主搖頭嘆息道:「不但無仇,而且與他師父諸葛天行有過杯酒之誼。」

巴大亨一皺劍眉道:「這樣說來,那人也不該是諸葛天行了?」

「當然不是。」拂雲庄主微詫道:「賢侄怎會懷疑到諸葛天行的頭上去,諸葛天行老早就已物故了。」

巴大亨俊臉微紅道:「小侄只是想判那凶徒若是李之本,其藝業必定和伯伯相去很遠,所以疑心是李之來的師父,既然諸葛天行已死,彼此又曾杯酒論交,則應無仇恨可說。

「黑鷹令主要人獻出成名兵歿和異寶,莫非為了冒名假禍?而伯伯也因有了一柄文陣刀以致遭到這場橫禍?」

拂雲庄主聽得悚然一驚,急道:「賢侄聰明絕定,竟想到這柄「文陣刀」上頭,最近幾年,伯伯也聽說文陣刀、照膽劍、麻姑爪、量才玉尺和地皮鏟乃發掘象牙塔必需之物,也許這話傳到黑鷹令主耳里,起了奪取之心,才令你我兩家先後遣劫。」

巴大亨驚道:「家父用的是何種兵刃?」

「照膽劍。」拂雲庄主話方出口,忽然怔了一怔,道:「奇怪,他方才使的又不是照膽劍。」

「照膽劍是什麽樣子?」

「其軟如帛,其薄如紙,可卷可舒,犀利無比。」

巴大亨暗忖難怪家里看不到兵刃,要像這樣一支軟劍,可不是能卷起來放在袋里,也可當作腰帶束在腰間麽?

只是若說「報仇人」就是自己的父親,為何舍棄利器不用,反而用一支尋常的寶劍迎戰強敵,這豈不又令人費解?

難道他另有深意,故意以尋常寶劍迎戰,好使敵人迷惑?

拂雲庄主目光凝視在巴大亨臉上,見他神情迷惘,已猜中他幾分心意,微笑道:「其實能像你爹那樣劍術通神,隨便拿一條蔑片也可當寶劍使用,不過,他既留下劍譜給你,怎不親自交付,也不留劍給你使用,這事未免太怪。」

巴大亨被這幾句話觸發靈機,恍然大悟道:「對了,他老人家定是要小侄先學好劍術,然後再給我真劍,他那柄被人注目的照膽劍也許帶在身邊,准備在危急時使用,也許藏在什麽地方,將來再去取同來。」

拂害庄主猛然失聲道:「那首詩里就有幾個地名。」

巴大亨喜道:「那些是地名?」

拂雲庄主道:「鼠滿丘、斜月峰、輕舟江、莫問津等四個全是地名。」

巴大亨聽他把「真」當作「津」,不禁一征,但這二字的諧音相近,遠可說得過去,惟有一柄寶劍怎能分作四處埋藏。

想了一想,肅容問這:「伯伯與家父相交多年,可知照膽劍有多少招式?」

拂雲庄主不假思索道:「共有三十六招,想是他先把最精妙的十二招傳你。」

巴大亨聯想到三十六個「密」字,情知雖不中,不遠矣,只好默默搖頭,還待問那地名所指所在。

拂雲庄主忽又笑道:「月亮已經露臉了,我應該去查看那些屍體,看看有無幾個舊識了。」

「伯伯且慢。」巴大亨俊目一瞥,恰見月光之下有幾條影子在北面山坡上如星丸跳擲,相隔雖遠,仍能辨出是人的身影,急道:「又有人來了,不知是敵是友,任叔叔在樹上養傷,決不可讓那些人來到這里,小侄去把他們引開。」

拂雲庄主頷首贊道:「賢侄心細如發,伯伯也自愧不如,又煩勞你了,可得當心才是啊!」

巴大亨臉皮烘熱,嚅嚅道:「伯伯謬贊,徒令小侄汗顏,但願伯伯陪著任叔叔在此,千萬不可出聲。」

拂雲庄主笑道:「你放心,必要時,我會點住他的穴道。」

巴大亨告別過後,迅速由來人相反方向下樹,先奔進庄院,取了「李之本」的娛蚣鞭,束在腰間,然後躍登瓦面,立即發現來的計有五人,兵砭閃閃發光,但相距還有好幾十丈,無法判明是敵是友。

沉吟間,忽聞來人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愛三座主所料,竟然還有不怕死的在這里呢。」

那聲音十分蒼勁,巴大亨知是勁敵,急折身轉向意欲奔向庄後,那知這一轉身,又見西方也有幾條黑影奔來。

不但是西、北這兩個方向出現了人影,連東、南兩個方向也各有幾條人影直撲拂雲庄而來。

巴大亨俊目四下一掃,已算出這次來人比傍晚一戰還多好幾個,暗忖這番可要糟糕,爹既已提出「此地從今不可居,城孤社鼠滿丘墟」的警告,為什麽還守在這里等死?

他雖然暗自懊侮,卻又因能替拂雲庄主和任進方盡一分心力而心地坦然,惟一感到失策是未能將任進方帶往更遠更安全的所在,念頭一轉,也朗聲一笑道:「巴某早也算定列位必定卷土重來,是以恭候已久。」

聲音劃破夜空,東面立即傳來義九號的口音道:「座主,就是那小子十分辣手。」

接著是一個鏗鏘的聲音道:「你們別被人嚇破了膽,本座還能怕他么?」

巴大亨深怕東面來敵經過任進方藏身的樹頂時發現有人,急忙沖出庄院,躍登大槐樹,順手摘下那只滅門紙鷹,向東撲去。

笑聲朗朗道:「哇操!令到門滅,列位無門可滅,只好自己亡身充數了。」

雙方勢子都極迅速,說到最後一字,相距已有十幾丈。

巴大亨一眼瞥去,東面來的這夥敵人共計七人,也像傍晚那批凶徙,各蒙一方面幕,但這夥敵人之中,有一位蒙的是白巾,其余六人都蒙著黑巾。

心忖那蒙白巾的該是什麽座主了,當下停步下來,將手中紙鷹向地上一擲,加上一腳踩扁,笑道:「誰是座主,語出來接巴某一掌!」

話聲未落,白巾蒙面人已一橫雙管,七人同時止步,只見他自居當中,冷喝一聲道:「義九、義二十七先試他有多少斤兩!」

巴大亨朗笑道:「哇操,別人的囝仔,多死幾個沒關系,原來座主怕死,區區倒要失陪了。」

說罷,身子一轉,奔向北方。

白巾蒙面人急叫道:「愛五兄當心,這小子要溜!」

北面又響起那蒼勁的聲音道:「天羅地網之下,誰能走得出去?」

巴大亨掠目一看,白巾蒙面人已率眾迫來,而北面的敵人也迅速散開怖成半個弧形,南面的敵人加速奔進庄院,瓦面上人影幢幢,西方的敵人也「一」字排開,與南、北兩面的敵人遙相呼應。

拂雲庄主和任進方藏身的大槐樹已處在敵人包圍圈外面,心下略定,又朗聲笑道:「巴某要走就走,誰能攔得住我?」

話聲中,掠向北面的敵陣。

「站住!」跟著這聲蒼勁的吆喝,北面亂陣中一人越眾而出。

「不站!」巴大亨一聲朗喝,身子一旋,由那人面前一掠而過,卻感到一道勁風將背後的衣服揭起。

那正是被稱為「愛五」的白巾蒙面人,甫一出陣,同時也劈出一掌,不料竟然遲了一著,趕忙叫道:「愛四當心,這小子滑溜得像個泥鰍。」

西首敵陣發出格格笑聲道:「老五吃癟了吧。」

巴大亨一聽西首發話這人竟是女子聲音,不禁微微一怔,就在這一剎那,一道織影已由西方射到,同時也有一道金光射向胸前。

逼得他忙自向右橫跨一步,猛又覺一股勁風僮到身後。

然而,巴大亨身軀一轉,背後那股勁風又復落空,反將前面射到的那道金光撞得「啪」一聲響,墜落地面。

愛四輕噫一聲道:「好一個移形換位!」

巴大亨避過前後夾擊,身子微斜,腳尖輕點,又自臆身掠過一名黑衣勁裝蒙面人頭項,忽又見一道身影由南面飛撲而到。

這撲來之人也是一位白巾蒙面客,身法十分迅速,微微一閃,已擋住巴大亨的去路,冷笑道:「小子還想走麽?」

「哇操!為什麽不想!」巴大亨知道一被圍上,無論如何也勝不了人多勢眾的凶徙,笑喝聲中,又已斜奔西北。

那人怒喝一聲,躡後疾迫。

愛四吃吃笑道:「老六你經常目吹輕功快逾奔馬,若是趕不上人家,你那一張老臉可要丟盡了。」

巴大亨回頭一看,只見由南方撲來那白巾蒙面人緊緊跟在身後三丈之地,急一加腳勁,直朝西北狂奔。

卻聽那人詫異地叫道:「這小子練的竟是「縮地流雲」的輕功,難道是雷鞭老人的徒弟?」

愛四冷笑道:「雷鞭老人早就死了,你追不上就追不上,何心廢話?」

巴大亨聽得愛四、愛六全在身後不遠,更加不敢稍緩腳步,但若奔出太遠,又放心不下拂雲庄主和任進方,只得又一轉身,走向南方。

側目看去,只見四條身影跟在自己身後,另外一大群黑影已遠在幾十文開外,拂雲山庄已是一片迷蒙。

心頭正在暗喜,那知目光一移,又見前面不遠出現一條勁裝身影,不禁大吃一驚,但這時相距已近,無處可避,索性向那人奔去。

眨眼間,相距那人只有二丈之遠,忽聞那人輕嗑一聲道:「怎會是你?」

巴大亨聽出對方聲音十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忽見對方回身疾奔,同時出聲招呼道:「巴兄快跟我走。」

這一下,巴大亨聽出這人正是曾將自己送返高塔的庄少雄,不由意外驚喜道:「原來是恩兄。」

庄少雄頭也不回,壓低聲音道:「巴兄怎會和這夥人遇上的?」

巴大亨道:「恩兄可知他們是黑鷹令主的手下人?」

庄少雄「嗯」了一聲道:「小弟一看他們個個蒙面,即知他們的來歷,你決說怎麽遇上他們的?」

巴大亨恨聲道:「他們要滅絕拂雲山庄,小弟恰在拂雲山庄作客。」

「啊,巴兄認識畢庄主麽?」

「畢庄主是家嚴至友。」

「哦。」庄少雄緘默了一下,忽然取出一方白巾將臉蒙起。

巴大亨怔了一怔,諾道:「恩兄要做什麽?」

庄少雄笑道:「黑鷹門下的人太多,最好是不讓他們看出本相。」

巴大亨忙道:「恩兄要和凶徒交手?」

庄少雄回頭笑道:「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若不敕他們誠得一點厲害,任你走往天涯海角,他們仍會死追不放。」

巴大亨見對方只能與自己萍水相逢,竟肯熱心相助,大為感動,但想起自己父親享有神劍手之譽,也只能將「神簫客」趕走,雲陽十傑則敵不過義字號凶徙,拂雲庄主雖盛名久著,也祗能和義字號的凶徒打成平手。

庄少雄年紀和自己相差不多,縱令藝業精涌,雙拳也難敵四手,何況「愛」字號的凶徒比「義」字號的更是高強,豈能讓他冒險出手?急道:「恩兄要知凶徒武藝絕高,還是逃為上計。」

庄少雄笑說一聲:「不妨!」

「鏘」的一聲,寶劍出鞘,擰轉身軀,面對敵方,劍尖朝天上指,喝道:「你們趕快回去!」

巴大亨見人家已停步拔劍,自己自不便再逃,愕然站在庄少雄左側,運勁雙臂,全神戒備。

領頭那白巾蒙面人正是輕功最佳的愛六號,巴大亨一收腳步,他已經沖判相距不足二丈之處。

他一見庄少雄仗劍卓立,似乎無限驚奇地「咦」了一聲,收步喝道:「你是什麽人?」

庄少雄朗聲喝道:「認劍不認人,你敢不服?」

愛四接踵趕到,也以詫異的聲音道:「這就奇了,閣下你拿的是什麽劍?」

庄少雄徐徐道:「上方劍斬惡人頭。」

愛六目光連閃,轉向剛趕到身側的白巾蒙面人道:「愛三座主,今夜是你主持,你認為該怎麽辦?」

愛三先向庄少雄的劍尖瞧了一眼,忽然朗笑一聲道:「上方劍斬惡人頭,本座主倒要先看看閣下配不配。」

庄少雄手腕一翻,寶劍橫腰,劍鋒向前,昂然道:「既是不服,就快上來試劍。」

巴大亨急道:「恩兄且慢,事由小弟而起,還是讓小弟跟他們拼一陣好了。」

庄少雄笑道:「巴兄不必爭先,小弟若是打不過,再由兄台接替就是。」

愛三那雙凶睛連閃,凝注在庄少雄的劍身上,忽然轉向同伴喝道:「看在「上方劍」的份上,今夜的事暫且作罷,鴻門宴里自有公道,咱們走!」

說罷,一轉身軀,與同伴相率疾奔而去。

巴大亨料不到庄少雄三兩句話便將敵人嚇退,無限驚奇道:「恩兄認識這夥凶徙麽?」

庄少雄笑道:「小弟怎會認識他們,他們怕的是這把削鐵如泥的上方劍。」

巴大亨不由得向他那支劍多看一眼,覺得劍身雖也瀲凝生輝,並不見得比拂雲庄主的文陣刀更好,敵人尚未交鋒,怎就怕上一支寶劍?

想了一想,總覺這事十分離奇,但凶徒退走卻是事實,只好揖謝道:「今夜幸濡恩兄解圍,請移駕拂雲山庄……」

庄少雄打斷他的話頭笑道:「小弟急於尋找舍妹,改日再見吧,不過有一語要奉勸巴兄,拂雲山庄已是凶地,決不可再留。

「畢庄主那柄文陣刀乃取禍之源,最好是深藏不用為妙,今夜小弟退敵的事也請勿向他人提及,更不可說出小弟賤名以免惹禍。」

巴大亨本已懷疑文陣刀是惹禍之物,再聽庄少雄這樣一說,更證實自己的推論不錯,也未聞對方是如何猜想出來,點點頭道:「小弟自當守口如瓶,不致累及恩兄受禍,但是令妹究竟走向何方,可查到一點消息?」

庄少雄輕輕嘆息道:「小弟尋找了大半個月,竟是消息全無。」

「狗屁!我就在這里。」嬌叱聲中,一道線影由數丈外一座山石後忽然出現。

庄少雄大喜道:「妹妹,你什么時候來的?」

庄幼雄不予答理,姍姍走到近前,一眼認出巴大亨,立即泠哼一聲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巴大亨一怔,拱手一楫,陪笑道:「小可並未得罪姑娘。」

庄幼推逼上一步,冷冷道:「那叫卿卿的賤婢得罪了我,妻債夫還,你先該死。」

庄少雄急道:「妹妹你怎好這樣責備巴兄。」

「哼!」庄幼雄綳緊粉臉道:「一定是你替這酸丁解了穴道,害得我那天回樹找不到人!」

庄少雄失笑道:「你難道要巴兄餓死在那樹上不成?」

「餓死活該!」庄幼雄叱道:「我的事根本不用你管。」跟著就玉指一駢,疾向巴大亨點到。

無如巴大亨如今已經練成兩種武學,已非吳下阿蒙,又因庄幼推說過「妻債夫還」的話,他早已防著這位厭惡男人的「恰查某」會突然出手,因此一見她眉梢一動,立即橫瓢三尺,閃過她的指勁。

庄幼雄一指落空,不覺失聲道:「這酸丁居然練成了武藝。」

庄少雄笑道:「妹妹別丟臉了,巴兄若未練成武藝,他又怎能逃得脫愛六座主的窮追。」

巴大亨暗叫奇怪,方才雙方並沒有通過姓名,庄少雄怎麽知道追趕的凶徙里面有個愛六座主?

但選是沒來得及詢問,庄幼雄已又哼了一聲道:「好,我倒要試試酸丁有了什麽氣候?」話聲一落,掌影片片飛起,疾向巴大亨涌到。

「咦——」巴大亨一看對方起手的招式,竟然和自己所學的掌法有幾分相同,不禁大感奇怪。

他不願與一個少女計較,加上對方又是恩兄庄少雄的妹妹,更是不便得罪,只好以輕巧的身法閃避,邊聲叫道:「請姑娘不要相逼,我們是自己人。」

「胡說!誰是你自己人?」庄幼雄本恨男子,聽他叫出「自己人」,以為意存輕薄,玉掌翻飛,幻出一屏晶瑩如玉的掌影,排山倒海向前涌卷。

這樣一來,巴大亨更發現她那掌法與自己所練的同是一條路子,急道:「小可決不敢冒犯姑娘,請恩兄快請令妹停手。」

「他敢!」庄幼推一聲嬌叱,掌勢更加緊密,每一掌都罩向巴大亨的要害。庄少雄似被巴大亨施展的輕靈奇妙身法而吸引了全付精神,也許真的怕了自己的妹妹,竟是睜大眼睛,一語不發。

巴大亨暗暗叫苦,倒躍一步,退出丈余,拱手笑道:「小可也使出一套掌法,請姑娘過目,如何?」

庄幼雄不容分說,追上去又是一連幾掌。

然而,巴大亨已打定主意,要使出自己學來的那套掌法以探究彼此武學的淵源,未待對方掌勁壓到,急又退出四五丈,跟著便提出架式,並連發幾掌。

庄幼雄睹情之下,先是一怔隨即嬌叱一聲:「哥哥,你敢將本門的氣功掌教給酸丁,咱們找娘評理去。」

一轉身子,沖到庄少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就走。

巴大亨急叫道:「哇操!姑娘留步,小可的掌法決非令兄所傳。」

「廢話!」庄幼雄邊走邊罵道:「我哥哥替你解了穴道,要不是他傳了你掌法,你怎會喊他恩兄。」

庄少雄不悅道:「妹妹怎能如此武斷,硬說我將獨門武學傳給巴兄?」

庄幼雄泠哼道:「不是你傳的,難道還會是我麽?」

庄少雄笑起來道:「怎麽不是你?巴兄聰敏過人,正是模仿你所使的招式之後再原樣奉還。」

庄幼雄氣得停了腳步,同身喝道:「酸丁,你說到底向誰學得這種掌法?」

巴大亨含笑道:「哇操!既非令兄私傳,也非偷學姑娘的,我這套掌法,實在是一位女友所傳授的。」

庄幼推向她哥哥瞪了一眼,冷笑道:「我說男人沒一個好人,這話說對了吧,這酸丁自有嬌妻,還要另結什麽女友,說不定他那女友就是你那位桂妹。」

庄少雄怒道:「你簡直越說越不像話了!」

「怎麽——」庄幼雄不服道:「說不得你那位桂妹是不是?我倒偏要找她問問,是不是你私傳武學給她,她又轉授了這個酸丁。」

說罷,猛一跺腳,向南奔去。

「妹妹,妹妹!」庄少雄急得連聲呼喚,隨後追去。

巴大亨茫然痴立,待庄氏兄妹走得不見了影子,這才長吁一聲,奔同拂雲庄主棲身的大槐樹,將經過詳盡告知。

拂雲庄主無限驚訝道:「照賢侄這樣說來,那姓庄的少年莫非是與黑鷹令有極深的淵源!」

巴大亨心頭一震,暗忖那群凶徒似乎並非見劍而退,而是因庄少雄說了什麽「上方劍新惡人相人頭」的話才返走的。

可是若況那樣一位謙沖和氣的少年與凶徒同黨,怎能使信?沉吟道:「小侄當時也覺十分飪突,但庄少雄確確實實足個好人,此事部又令人費解。」

拂雲庄主道:「我並非說他不是好人,也許其中另有緣故,至於賢侄所學的掌法,決不是蔣瑞生的武學,也不眇麻姑的武學,你想想看,另外給識過姓庄的人沒有?」

「無愁居士就是姓庄。」話一出口,猛然一怔,道:「難道庄氏兄妹就是無愁居士的後人?」

拂雲庄主頷首道:「這很有道理了,你曾說無愁居士的兒子因父娶妾而走出二十年,當然已可成家立業,庄幼雄憎恨男子,連女子也憎恨在內,說不定她已知道她祖父當年的事,才有這種過激的性格。」

巴大亨心頭微凜,道:「難道庄競推憎恨他父親,竟因此投靠了黑鷹令主?」

「這很難說。」拂雲庄主嘆息道:「一個人在氣憤之時,行為難免過於偏激,倘若他真已投靠於黑鷹令主,你只有將無愁居士的武學練得更加精純,才有希望使他同念親情,脫離苦海了。」

巴大亨沉吟良久道:「如果庄競雄甘心從惡,未必就肯回頭,奇怪的是雙龍玉令竟會在無愁居士身上,莫非他就是當年的雙龍令主?」

拂雲庄主道:「這卻不然,雙龍令主若果在世,該是八九十歲的人了,無愁居士年紀與我等差不多少,決不可能是雙龍令主。」

巴大亨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猛然記起軟骨秀才曾經唆使翟小仙盜取無愁居士的造化圖,自己父親留詩的最後一句也提到造化圖,可見造化圖是一個重要關鍵,忙道:「伯伯可知道造化圖的故事?」

拂雲庄主道:「說起那幀造化圖,不但我知道,武林人物幾乎全都知道,據說五五十年前出現了一位玉樓巧婦。

「此人就是高唐院的創始人,不但生具慧心慧眼,而且武藝也臻於化境,祗因高唐院原是武林豪雄,文人雅士趨營之地,所以玉樓巧婦得以聞知許許多多秘事。

她將這些秘事編成為造化圖,一共只有三千七百一十七個圖,但縱橫可讀,斜隅成文,隨便由那一個字起請都可以讀得通,而意義又深奧無比,當時就無人能解,後來那幀造化圖就落在一位文士手中。」

巴大亨笑道:「那文士一定是位飽學之士吧?」

拂雲庄主搖搖頭道:「飽學不飽學,倒沒人知道,但那文士得到造化圖幾年之後,江湖上就哄傳有個什麽象牙之塔。」

「象牙之塔又怎樣呢?」

「誰也沒見過象牙之塔,有人只說那是小孩子掛在頭上的鎮邪物,又有人說是以象牙建成的塔,雖然都是揣測之辭,卻說來有聲有色,遠說什麽必需武林五寶才可以攻進象牙塔,取得前輩奇人留下的三寶。」

「何謂五寶、三寶?」

「武林五寶就是你家的照膽劍,我的文陣刀,眇麻姑的麻姑爪,陸三元的地皮鏟和一枝不知落在誰手的量才玉尺,至於前輩奇人留下的三寶是一粒燃燈古佛的舍利子,一部龍樹菩薩的密宗武學和三粒長生不老丹。」

「這就難怪了。」巴大亨大悟道:「敢情黑鷹令主是欲固盡獲這五種寶刃,好攻入象牙之塔……」

說到這里,忽然一頓,蹙眉道:「庄少雄若是黑鷹令主的人,他難道肯放過伯伯這柄文陣刀?」

拂雲庄主苦笑道:「伯伯可能是托了賢侄的福,才逢凶化吉。」

巴大亨仍難相信庄少雄是黑鷹令主的手下人,卻又沒有更好的反證,沉吟道:「麻姑爪不知被何人奪去,奸徒未能奪得伯伯的文陣刀,也未能唬去爹爹的照膽劍,量才玉尺不知落在何方,再下去黑鷹令也許是指向陸三元的庄上,伯伯認為對不對?」

拂雲庄主目泛奇光,喟然嘆道:「這事大有可能,陸三元就住在鼠滿丘,此人無害無惡,非正非邪,我等該去告訴他預先准備一下。」

巴大亨點頭道:「應該去的,只是任叔叔負傷不便,伯伯該衛護他到往安全的地方養傷,不如指示路徑,由小使單獨前往比較妥當。」

提起任進方,拂雲庄主不禁笑了起來,自己暗中罵了一聲「糊塗」,立刻拂開任進方的穴道。

任進方到了這時才哼得出聲,氣呼呼道:「你這糊塗蟲,幾乎要把我悶死了。」

拂雲庄主失笑道:「我以為老弟已經熟睡,誰知你竟醒著。」

任進方沒好氣道:「在這種鬼地方,我能睡得著麽?巴老使不必替我這不成材的叔叔擔心,這點兒傷勢困不住我,我還可以走得動。

「咱們等到天亮後就一道去鼠滿丘,鼠滿丘是武林中著名的七絕凶地,陸三元不認得你,別陷在他那棺材穴里吃了大虧。」

巴大亨詫道:「棺材穴?這話怎說?」

任進方笑這:「鼠滿丘是陸三元的師祖特意經營的紐地,地道縱橫交錯,人一陷進地道就成了瞎眼老鼠,很不容易走得出來。」

巴大亨「哦」了一聲道:「難怪他那弟子侯芷學會發墓的本事,能夠由蔣百萬的秘室內掘牆而遁。」

「對了,老侄你真聰明。」

任進方贊嘆道:「可惜叔叔十兄弟找了半輩子,就找不到一個聰明的孩子,好將各人一身武學傳綾下去。」

拂雲庄主虎目忽然泛起淚光,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任進方微微一怔道:「老哥又觸發什麽心事了?」

拂貿庄主黯然搖首道:「假你我這樣胡闖了一輩子,今日落得這樣下場,縱能找到一二個傳人,又能起什麽作用?」

任進方斷然道:「不,倘能找到家巴老侄這樣的人,便不但能盡學精粹,並可發揚光大,雲陽十傑每人有一套絕技,如若融會貫通在一人身上,一樣大有作為!」

巴大亨點點頭道:「任叔說的有理。」

任進方忽然坐了起來,一個翻身,竟向巴大亨拜倒。

巴大亨吃了一驚,急伸手攙扶,叫道:「任叔為何如何?」

任進方淚流滿面,嘶聲道:「為了報仇雪恨,不成材的叔叔有個不情之請,必須老侄勉允予為其難,叔叔方能說出原委。」

巴大亨見對方那惶急之情,也就猜中幾分,愴然道:「小使已明白任叔之意,只恐資質愚魯,有負叔叔盛情。」

任進方仍然屈膝跪著,急促地道:「老使天縱聰明,正可光大十傑武技,愚叔不敢稱師,只望老侄答應下來,便可將十傑武學精粹擇要傳授。」

拂雲庄主笑道:「那有人家你這樣強人習藝的?不過,雲陽十傑從未收徒,巴賢侄雖有家傳武學,難再拜師,只要你能傳藝,不傳宗,巴賢侄倒可考慮一下。」

任進方接著道:「小弟豈敢企為人師,只求巴賢侄肯學十傑的武藝,於殺絕黑鷹凶徙之時,替十傑略顯威風,於願已足。」

巴大亨暗忖這老人確也可憐,雲陽十傑死了九個,剩下他一個還少了一條左臂,難怪他如此悲憤,急找傳人,自己反正要找黑鷹令主報家仇,雪父恨,何妨接受好意,以慰此老一片苦心?

心念及此,也就在板床上深深一拜道:「小侄敬謝成全。」

任進方喜極,也答了一拜,一伸獨臂,抓緊巴大亨的手腕,虎目閃著淚光,慨然道:「愚叔委屈你了,為了不讓絕技紹傳,只好如此,尚請賢侄見諒。」

巴大亨由於受了對方赤誠感動,禁不住熱淚盈眸道:「小侄只怕練不成功,白費叔叔心血。」

「一定成功。」任進方斷然道:「雲陽十傑每人僅有一種得意絕藝,余下的皆不足道,愚叔明天就將各人的心訣教給你練。」

拂雲庄主雖知老友那十種絕藝不過是:邱思遠的軟鞭,高傳統的鋼環,鄭壯為的飛抓,皮書臣的鐵筆,龍相的套索,雷國通的練子槍,藍田玉的鐵扇,溫天烈的陰喝指,華白倫的琵琶針和任進方的連環飛刀,並沒有多大了不起的。

但因任進方孤諂可感,寄望在巴大亨身上發揚光大,也著實從旁贊助,不覺天色微明,這才一同下樹,檢視敵人留下來的屍首。

哪知一揭起那些屍體的面幕,三人都禁不住一怔,原來面幕後的臉孔竟足刀疤縱橫,丑惡難看之極,根本就無法認出廬山真面。

巴大亨驚奇道:「這些傷痕好傲是故意造成的,要不然,怎會每一個人的面孔都這樣難看。」

拂雲庄主慨嘆道:「賢侄說的不差,可見黑鷹令主在網羅得這些高手之後,惟恐彼人認出原來面目,竟使他們個個毀容,其陰陳毒辣,無以復加!」

巴大亨做夢也想不到武林中竟有這樣殘酷的魔君,切齒恨聲道:「這種凶魔何得稱為令主,黑鷹魔君將來不知如何死法,但他能令人毀容,總不至叫人把身上的特徵也一並毀去吧?」

拂雲庄主怔了一下,觸動靈機,急忙揭開那疑為李之本的前襟一看,不禁驚呼一聲:「怎會是他?」

任進方急道:「是誰?」

「老蜈蚣諸葛天行。」拂雲庄主滿面驚疑,接著又道:「這不會錯的,他肚皮上這一道粗毛,由心口直達臍下,奇怪的是幾年前聽說他已物故,怎會投身在黑鷹魔君門下,而和我為敵?」

任進方奇道:「話葛天行不是和老哥有點交情麽?」

「就因有過交情才令人費解。」拂雲庄主想不出所以然,只是搖頭嘆息。

巴大亨措眉苦思,暗忖趙卿卿在塔上戴的用那付面具就有這些臉扎這麽難看,據說是那傳自己輕功的褐衣老人所贈,若能找到那褐衣老人,也許能問出一點眉目。

但黑鷹廣君有什麽力量促令這些高手毀容,並死心效命而與自己舊友為敵?

想了半晌,忽有所得,忙道:「伯伯曾說武林人物善於喬裝,又可服葯物使聲言暗啞,不知有無能使心智改變的葯物?」

「哦」拂雲庄主沉吟道:「改變心智的葯物?這倒不曾聽視過,但確有幾種葯物能令人發瘋,忘了本來。」

巴大亨目光大亮,同時也毛骨悚然,叫道:「這就是了,如果黑鷹魔君先以滅門紙令侵襲武林中某些宗派,設法擒下一些高手,再使他們服下發瘋的葯物,驅使他們與未歸附的武林人物為敵,豈非輕而易舉?」

拂雲庄主臉色慘變,顫聲道:「賢侄這話大有道理,否則他那來這麽多高手?」

任進方也驚得老臉變色,急促地道:「小弟此時區替嫂夫人和侄女等人魷心,別被惡魔擒去,強迫服下瘋葯,回頭與老哥為敵,那就糟了。」

拂雲庄主聽得心膽俱寒,急道:「我們快安葬好幾位兄弟的義骨之後,立刻趕去看看。巴大亨也覺得任進方之言並非過慮,急和二老分別尋來「雲陽九傑」的殘骸下葬,跟隨拂雲庄主趕到遠離二三十里亂山中一座石壁前面。

竟發現石壁上也刻有「此地於今不可居」的那首七律詩,不禁一怔道:「原來家嚴也曾到過此地,不知他老人家是先來這里,還是先到拂雲山庄。」

拂雲庄主惶急地敲打石壁,沒人答應,只得搬開塞在石壁根下的兩塊巨石,現出一個方廣三尺的穴口,穴內涌出一股血腥氣息,急匐匍進去一看,原來那廣潤十幾丈的洞里竟躺著十幾具蒙面黑衣人的屍體。

這才深深吁了一口氣道:「你爹真是奇人,伯伯又蒙受他一次大德,可惜不知他把我一家人救往那里去了!」

心巴大亨發覺自己父親神出鬼沒,不禁大感快慰,替自己父親遜謝幾句,隨與二老退出穴外,剛退出洞穴,忽忽聞遠處有人嬌呼一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