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4320 字 2020-12-26

臨安。西湖,翠微園。

沿湖一段粉白的短牆垂滿藤蘿,葉間開著淡黃的木香花。透過扇形的窗孔,能看到兩個少女並肩坐在花牆下,絮絮私語,旖旎的風景宛如圖卷。

「『風住塵香』一闕,是表姊在燕尾洲閑居時寫下的。」王蕙道:「當時姊夫出知湖州,相隔千里,李家表姊獨守空房,只能以詩詞自娛,才有了這闕《武陵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李師師吟哦著詞中的句子,輕嘆道:「易安居士夫妻和睦,志趣相投,也免不了這些傷感。」

王蕙暗嘆一聲,拉住她的手,「實話告訴你吧——那日姊夫來信說,已經在湖州新納了兩房小妾。表姊接到家書,雖然不至於以淚洗面,但也郁郁寡歡。」

李師師訝道:「既然兩情相悅,為何便要納妾?」

王蕙低聲道:「表姊身為女子,縱然才華滿腹,可年華日老,免不了色衰愛馳。何況她成婚多年,一直未能生育……」

李師師怔了半晌,自言自語道:「以易安居士的才華,身為女子,也難逃這般宿命么?」

「男人三妻四妾,事屬平常。可哪個女子願意丈夫另有新歡呢?」

李師師愁緒滿懷,半晌才勉強笑道:「我瞧秦先生倒是好的。」

王蕙小聲笑道:「既然遇到了我,少不得讓他從一而終。」

李師師雖然在笑,眼中卻沒有多少信心。

王蕙道:「我找匡神仙看過,匡神仙說我們夫妻也是命中無子。」

李師師一驚,「真的么?」

「江湖術士之言,未可全信,也不可不信。」王蕙嬌俏地伸了個懶腰,輕聲笑道:「無子又有何妨?先兄早逝,留下個遺腹子,我告訴他,要說服娘家娶我也容易,只需把熹兒過繼來,改姓秦便是了。」

「秦先生答應了嗎?」

王蕙吃吃笑道:「哪里由他不肯呢?」

「姊姊的手段讓人好生佩服。」說著李師師露出一絲苦笑,卻是知道王蕙的手段自家學不來。世間男子雖多,能有幾個連絕嗣都不在乎呢?

王蕙見她還是不悟,不由心下暗嘆。她眼珠一轉,笑道:「說到這里,還有件事呢。當日在晴州,表姊曾經遇到一個女子,欲將必生所學傾囊相授。那女孩卻說,在書院求讀只是識幾個字,將來持家時能記賬罷了,詩詞曲賦雖是雅事,終究非女子所宜,竟然不肯就學。」

「竟有此事?」李師師又是詫異又是惋惜,「易安居士的詩詞,一卷青史幾人能及?她居然不肯去學?」

王蕙道:「青史幾行名姓,便勝得過小門小戶的家室之樂么?」

「哪里便不及呢?」

王蕙沒有回答,而是輕聲吟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李師師不由怔住,這首詩她早已耳熟能詳,王蕙吟罷上闕,下半闕的文字已涌至心頭: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朱淑貞也是難得的才女,命運卻遠不及李清照,嫁了個俗夫,淚盡而逝。如果讓她來選擇,也許寧可放棄自己奪目的才華,換以平庸而快樂的生活。

李師師對易安居士的詩詞傾心折服,可這時聽王蕙說起家事,「青史留名」與「家室之樂」,一時間竟不知孰是孰非。

王蕙半是調笑半是認真地說道:「話說回來,只要能一世安穩,便是只知皮膚濫淫的俗物,也未必不是佳偶。何況——家主雖然有寡人之疾,也不見得就是那等淺薄之徒。」

李師師臉頓時紅了起來,「姊姊說哪里話?家主與我何干?」

王蕙促狹地眨了眨眼,「真的么?妹妹當日棄師離家,何其之勇,如今又何其之怯?」

縱然李師師冰雪聰明,此時也無言以對。她望著窗外湖水上的浮萍,不覺已是愁腸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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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不知道兩女在花下的私語,他這會兒正扶著「不小心」扭傷腳的阮香琳,帶著滿臉憨厚的笑容,一副誰都能啃的肉包子模樣。

看到天香水榭,阮香琳眼中露出一絲尷尬,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

程宗揚佯作不知地把阮香琳扶進水榭,送到座榻上,然後道:「夫人少坐,我去沏杯茶來。」

阮香琳柔聲道:「怎好再麻煩公子?」

「不麻煩,不麻煩。」

程宗揚熱情地自去倒茶,阮香琳坐在椅中游目四顧,這水榭她原是來過的,想起當日的事,不免有些心虛,看了幾眼,便垂下頭,裝出嬌弱的樣子。

屏風後飄來茶香,片刻後,程宗揚端了茶過來,笑道:「這是御用的龍鳳團餅,正好前些天有客人送來幾餅,夫人嘗嘗。」

阮香琳心頭微動,竟然是御用的茶餅,這年輕人來往的客人卻是非富即貴。

阮香琳飲了一口,果然香氣撲鼻,不由贊道:「好茶。」

那年輕人坐下來,和氣地說著話。話題無非是生意,繞來繞去說了一刻鍾,始終言不及私。

阮香琳暗暗心急,趁程宗揚說得口干,舉杯飲茶的工夫,揚起玉頸,一手在胸前扇著風,柔聲道:「好熱……公子這里可有扇子么?」

程宗揚一拍額頭,「我怎么忘了?」說著從袖中取出折扇,遞了過來。

阮香琳為難地說道:「折扇是男人家用的……公子可有團扇嗎?」

程宗揚恍然大悟,起身道:「我去找找。」

趁程宗揚繞到屏風後,阮香琳飛快地將衣領的鈕扣解開兩顆,露出胸前一片白膩的皮膚。在水榭中坐了一會兒,她也著實熱了,若不是為著矜持,直想除了衫子,只留下貼身的小衣。

片刻後,程宗揚拿了柄小小的團扇過來。阮香琳接過扇子,輕柔地扇著風,一雙妙目如水般在程宗揚身上打著轉。

那年輕人藉著喝茶掩飾,一雙眼睛卻不停偷瞄她的玉頸。阮香琳心下暗笑,正要開口,卻聽他干咳一聲,說道:「方才說到如今的糧價——今年糧價比往年足足高了六成,一是夏糧收成不好,其次是朝廷推行的方田均稅法,各地富戶唯恐被官府強買良田,寧願拋荒,也不肯耕種……」

阮香琳聽得發急,只覺閣中越來越熱,手里團扇搖得蝶翅一般,還禁不住香汗津津。這程員外枉自擔個好色貪花的名頭,卻是個綉花枕頭,不解半點風情。

眼見他又要長篇大論,說起宋國的糧鐵價格,阮香琳忍不住道:「程公子,奴家腳踝痛得厲害,能否幫奴家揉揉?」

程宗揚一臉憨厚地說道:「啊?好啊。」

阮香琳就等他這句話,輕輕翹起纖足,放在程宗揚腿上。

程宗揚摘下她的綉花鞋,張手握住她的玉趾,溫暖的觸感使阮香琳嬌軀輕輕一顫,身子升起一股異樣的溫熱。

程宗揚一手握著她的足尖,一手托著她的足跟,緩緩扭動著,給傷處活血。

阮香琳用團扇遮住口鼻,只露出一雙美目,火辣辣地看著程宗揚。

可她這番俏媚眼全作給瞎子看了,那年輕人竟是個榆木疙瘩,只一臉憨厚地朝她傻笑,沒有半點非禮的意思。

阮香琳又是著急又是好笑,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呆子,真不知道梁夫人是怎么和他做成好事的,難道生米做成熟飯,盛到碗里放在眼前,他才知道吃嗎?

阮香琳柔聲道:「公子一人在外,難道沒有妻室隨行么?」

程宗揚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沒娶親呢。」

「是嗎?」阮香琳瞬了瞬美目,輕笑道:「莫非公子看中了梁夫人?」

程宗揚尷尬地說道:「她只是請我幫忙辦點事。」

阮香琳嬌笑道:「若是奴家請公子辦事呢?」

程宗揚立即露出一副商人市儈的嘴臉,「只要夫人出得起價錢,什么生意都好說!」

阮香琳心下暗啐一口,眼中卻露出幽怨的眼神,「奴家流年不利,至今還欠了錢債,哪里出得起錢呢?」

「這樣啊……」程宗揚仰著臉想了一會兒,卻不見下文。

阮香琳等了半晌,眼珠一轉,一手捂著胸口道:「哎喲……」

「夫人怎么了?」

「奴家心口痛,」阮香琳皺著眉頭道:「公子幫奴家揉揉可好?」

「好啊。」

「這里?」

「旁邊一點……」

阮香琳扶著程宗揚的手腕放在自己雙乳之間,膩聲道:「輕著些……」

程宗揚手掌在她乳溝間揉著,臉色越來越紅。

阮香琳一手搖著團扇,將自己的體香扇到他鼻端,一邊道:「公子的手好暖和呢。」

「夫人的胸……好大……」

阮香琳暗暗舒了口氣,這呆子終於開竅了,口中卻道:「哪里有梁夫人的大呢?」

程宗揚嘿嘿笑了兩聲,卻不答話。

阮香琳這會兒身上香汗淋漓,肌膚一片火熱,索性揭開偽裝,媚聲道:「公子可想揉揉嗎?」

「在下……在下正幫夫人揉著……」

「奴家說的是這里……」

阮香琳玉腿一合,兩條豐滿而又圓潤的大腿夾住程宗揚的手臂,一邊挺起小腹,在他臂上柔柔磨擦。

那年輕像是嚇了一跳,半晌才道:「夫人……是讓我揉這里?」

阮香琳水汪汪的美目瞟了他一眼,「你想揉哪里便揉哪里。想用什么揉,便用什么揉……」

「這……這不好吧……」

阮香琳柔聲道:「公子肯送奴家來家,又給奴家揉足摩胸,足見公子心存仁厚,是個難得的好人。縱然終身相托,想來公子也不會負了奴家。」

程宗揚心虛地說道:「可你是……你是師師的娘……」

「那又如何?」阮香琳用團扇掩口輕笑道:「奴家只是見公子獨身寂寞,為公子排憂解悶,又不會與女兒爭寵。」

程宗揚小聲道:「你這是紅杏出牆啊。」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里會有旁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