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4035 字 2020-12-26

高俅慢慢喝著蛇麻酒,然後噴了口雪茄,淡淡道:「御史台有人上書要彈劾你。」

程宗揚道:「我已經見到了。寫札子那人真是瘋了,沒影兒的事都往我身上亂扯。」

「那札子是我寫的。」

程宗揚怔了半晌,苦笑道:「算我沒說。」

「是陛下讓老夫寫的。」

程宗揚這下真愣住了。

高俅道:「你在朝中倒還本份,只是錢庄風頭太盛,引得無數人眼紅。若是有人想從你身上撈功名,找出幾樁不大不小的實事彈劾,不僅讓你灰頭土臉,也讓陛下難作。如今有人搶先上書,陛下又表明態度保你,再有人眼紅,也知道掂量掂量其中的分寸。」

「陛下讓你上書彈劾我,是為了保我?」

「陛下向來『以德治國』。」高俅重重吐出最後四個字,然後道:「真要有人抓到你的把柄,陛下也不好一味偏袒。如今先借此作好文章,那些御史也都是有眼力的,往後多少也能少些是非。」

程宗揚閉上眼思索半晌,終於想明白高俅為什么扯出這些不相干的話題。

「對長公主的格殺令,是陛下的意思?」

高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而說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當年先帝駕崩,遺命傳位於陛下。王禹玉是翰林學士,卻不肯草詔。」

程宗揚喉頭發干,意識到自己正在揭開宋國最深的秘密。

可高俅只說了一句便沒了下文,程宗揚只好道:「陛下生母是誰?」

「韋太後。」

「陛下是哪一年繼位的?」

「陛下繼位時年滿周歲,如今二十有二。」

「他父親是誰?」

高俅沉聲道:「當然是先帝!」

「那王禹玉為什么不肯草詔?」

高俅將半杯蛇麻酒一飲而盡,「先帝連生數子,均未滿半歲夭折,傳言宮中不利小兒,因此陛下自幼長在宮外,先帝駕崩前數日方才被太後召引入宮。」

「難道沒有人懷疑嗎?」

「內有皇後、皇太後,外有武穆王、賈太師。又有先帝口傳遺詔,哪里有半點可疑?」

程宗揚皺起眉頭,高俅雖然什么結論都沒給,但吐露的內情已經足以讓人浮想聯翩。如果宋主是水貨,最大的嫌疑人莫過於岳鳥人,可岳鳥人明明只能生女兒,哪里有兒子來冒充?

而且這件事賈師憲居然也有份,難怪他能獨攬大權這么多年。可宋主的親爹究竟是誰?這個秘密為什么會在夢娘身上?除掉夢娘的命令,真是宋主下的嗎?

這一連串的疑問讓程宗揚如墮霧中。

「今朝有酒今朝醉!」高俅舉起酒杯,「哪管明天喝涼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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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翠微園,耳邊便傳來一聲大叫:「師傅!」

聽到這聲慇勤的招呼,就知道是高衙內來了。

程宗揚跳下馬,「幾天不見,又去哪兒風流了?」

高衙內眉飛色舞,「城里的商戶新販來一批衣物,叫霓龍絲衣!說是拿極北之地采來的霓龍絲織成,紅白藍黑都有!又薄又透!穿在身上就跟畫的一樣!剛運來各處勾欄的粉頭就搶瘋了,沒幾日工夫便搶購一空。如今哪個粉頭要是沒件霓龍絲衣,都沒臉說自己是勾欄的紅牌!」

商人的嗅覺和反應果然是最快的,戰事剛一結束,就有人把霓龍絲衣販至臨安。這東西對男人女人的殺傷力都是一流,那些商人少不得大賺一筆。

程宗揚隨手把馬鞭丟給高衙內,邊走邊道:「看件衣服用不了幾天吧?」

「師傅你不知道!那霓龍絲衣是貼身穿的,單是一條長筒絲襪,粉頭翹著白生生的腿,穿上是一美,卷著一點一點脫下,又是一美!若是掏夠了錢,讓粉頭穿著絲襪舞弄,兩條又白又滑的美腿夾在身上,更是美到骨子里!更別說被粉頭兩只軟綿綿的小腳夾住小弟弟,那個舒服……」

高衙內兩手放在胸口,眯著眼如痴如醉。

「得了吧,這會兒還念著呢。」

「我還沒說奶罩呢!還有內褲!以前的小衣是扒開內褲看屁股,這霓龍絲衣非得扒開屁股才能見著!」

忽然高衙內閉上嘴,露出色授魂予的表情。

李師師握著一卷詩冊,滿面緋紅,顯然是正在庭中論詩,卻聽到高衙內這番露骨的言語。

王蕙笑吟吟看了程宗揚一眼,挽著李師師離開。

程宗揚沒好氣地對高衙內說道:「把你的涎水擦擦!師師姑娘都進我的門里了,你還打什么主意呢!」

高衙內叫起撞天屈來,「徒兒要是對師師姑娘有半點歪心思,立馬跳進湖里變王八!」他壓低聲音,「師傅,旁邊那小娘子是誰?好像剛開臉啊。」

「我說小崽子,你是專攻人妻熟女的吧?」

高衙內理直氣壯地說道:「女人就跟桃一樣,要熟的才好吃!上次我勾上手的那個,真和熟透的水蜜桃一樣,一掰開就汁水淋漓……」

「停!越說你還越起勁了!」

兩人進到廳中,高衙內慇勤地把馬鞭掛到壁上,然後道:「師傅,徒兒剛聽說一樁好事,趕緊就來尋師傅。」

「什么好事?」

「城北有家木料行,原本生意不小,但年里沉了兩條船,遠洋販來的木料都打了水漂,店里囤積的木料又在火災前被人搶購一空,白丟了一樁大生意。前天好不容易賣了幾根上等木料,誰知昨晚幾個沒良心的伙計卷了錢財跑了。眼看生意做不下去,掌櫃的無奈之下,只好轉讓。如今店里還有些上等的木料,加起來大概有七八萬貫,作價五萬貫出手。」

「五萬貫也不算太多嘛。衙內難道還拿不起?」

高衙內道:「我花錢圖個樂那是高興,賺錢的事我可沒興趣。我老爸賺錢不就是給我花的嗎?」

「沒興趣你還來找我?」

高衙內賠笑道:「說實話,我是看上旁邊庵里的一個尼姑。師傅不是喜歡買地嗎?接下木料行,順便把旁邊的尼姑庵也給買了。庵里的尼姑沒了落腳處,正好我接回家還俗。」

程宗揚心頭一動,「什么庵?」

「好像叫佛心庵吧。」

程宗揚眯起眼,「你看上那個尼姑不會是楊柳吧?」

「不是。」高衙內道:「是她師傅。」

程宗揚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方才還以為這小崽子換了口味呢,原來好的還是這一口。

高衙內道:「小梁子倒是看上那個小尼姑了。聽說那小尼姑名聲不好,好像和哪個廟里的和尚有一腿,外面傳得沸沸揚揚。小梁子去搭訕,結果反被她罵了一通,好生沒趣。」

挨罵?換我你們就該挨打了!

程宗揚道:「這生意我沒興趣,誰愛做誰做。」

「師傅!師傅!本錢我來出,你就露個臉行不行?」

程宗揚聽著奇怪,「你本錢都願意出了,隨便找個人難道找不來?」

「實話告訴你吧師傅,」高衙內苦著臉道:「那庵里的尼姑有幾下子,我們打不過……」

程宗揚恍然大悟,「小崽子,你是讓我幫你搶人啊。」

高衙內嘿嘿笑道:「陸謙那狗殺才不知道跑哪兒了,富安又沒二兩力氣,我手下連一個得力的人都沒有。師傅手下那幾個獸蠻人看著很能打,借來我使使?師傅,徒兒也不讓你白干,你出人,我出錢!事成之後,我從小梁子那兒把南苑一枝花要來,讓師傅樂幾天。」

程宗揚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道:「好說。只不過為師這幾日太忙,過幾天你一個人來,我給你安排。」

「明天成不成?」

「沒空!」程宗揚道:「等我抽時間,讓人去通知你。記住,你一個人來,誰都別帶!」

「是!師傅!」

高衙內興高采烈地走了。

程宗揚喚道:「會之!」

秦檜閃身進來。

「老敖什么時候到?」

「他接到消息便快馬回來,按路程還有十幾天,只怕趕不上大會。」

程宗揚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剛才高衙內說的你聽到了嗎?」

秦檜點了點頭。

「這事我聽著有些蹊蹺。」程宗揚道:「查查跑路的伙計什么底細。」

「不用查。」秦檜道:「那家木料行是陸謙以前常去的。」

程宗揚冷笑道:「巫宗已經開始撤人了嗎?」

「屬下從皇城司的檔案里找到五處疑點,如今有四處已經人去樓空。正想問公子,是不是要趁機把那些生意接過來,免得便宜外人。」

程宗揚沉吟片刻,「不要接。遠遠盯著,就當不知道。什么時候巫宗回來,重新啟用這些暗樁最好。」

「屬下明白。」秦檜道:「可惜皇城司只盯著臨安,外路消息極少,即便有也大多是主政的官員。」

「外地的咱們暫時管不著,也不用管,只要保證臨安的太平就成。」程宗揚道:「這幾日股東們陸續都該到了。住宿、接待的事,你和清浦來安排,越熱鬧越好,不用怕花錢。」

秦檜拱手道:「遵命!」

「清浦!你想辦法給老敖傳訊,讓他不用來臨安,直接改路去漢國。」

林清浦道:「是。」

回到水榭,程宗揚先看了看閣外貼的字條。上面是秦檜的手筆:「各位叵密貴賓,本人會客時間:每日辰時至酉時。地點:外院迎賓廳。敲門可入。其他時間、地點恕不接待。」

「還沒有動靜嗎?」

「奴婢等了一天,一直沒有見叵密的人來呢。」卓雲君蜷著身子依在主人懷中,一雙白軟的纖足銀魚般在他掌心游動。

卓雲君已經恢復全盛時的修為,自己身邊的武力有了保證,程宗揚便把水榭的暗椿去掉,免得被人見到太乙真宗的教御在自己房里。

「老賊禿居然這么好耐性?不會是迷路了吧?」

程宗揚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動靜,索性摟著卓美人兒往內室走去。

忽然「轟」的一聲,臨湖兩扇鏤花的格子門被人踹開,接著傳來一陣豪邁的大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