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六朝雲龍吟 弄玉&龍璇 3891 字 2020-12-26

暮色中的雲濤觀肅穆而寂靜,觀內纖塵不染,顯然常有人打掃,但路上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也聽不到誦經聲,安靜得仿佛空無一人。

程宗揚隨著陳琳穿過重重庭院,來到觀後一座小殿。陳琳走到殿內供奉著火德真君像後一扳,牆上滑開一道不起眼的小門,躬身道:「公子請。」

程宗揚笑道:「這後面不會埋伏著五百刀斧手吧?」

陳琳對他的玩笑恍若未聞,只當先穿過小門,神態恭敬地立在門側。

程宗揚硬著頭皮踏進門內,陳琳在門側一按,小門合閉如初。

門縫合緊的剎那,夕陽下的輕風和歸鳥的鳴叫都被隔絕在身後,周圍傳來一股無形的壓力,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透明的玻璃瓶中,連空氣都變得凝固。

程宗揚抬起眼,面前是一條夾在兩堵高牆之間的甬道,寬不及五尺,只能容兩人並行,牆高卻超過兩丈,抬頭只能看到兩牆間的一線天空。狹長的甬道曲曲折折不知伸向何方,走在甬道內,整個人都似乎變得渺小起來。

陳琳彎著腰,不言聲地在前引路。從外面看來,這里已經是雲濤觀的盡頭,如果不是置身其中,程宗揚怎么也想不到觀後還另有蹊徑。

一盞茶工夫後,已經臨近南屏山屏風般的山體。甬道盡頭出現一道台階,利劍般筆直伸入岩壁。峭壁上爬滿盤根錯節的油麻藤,從山石間生出的大樹猶如虯龍,將崖壁遮蔽得嚴嚴實實。但以程宗揚的目力,透過枝葉,仍能看到發白的岩石——台階盡頭分明沒有路。

陳琳立在岩壁前,躬身說道:「公子請進。」

然後舉步邁入。

程宗揚睜大眼睛,只見他的身影毫無阻礙地穿過岩石,然後就像浸在水波中一樣,漸漸變得模糊。

程宗揚盯著眼前的岩壁足有一分鍾,然後一步踏出。

堅硬的石壁如同幻影般消失,接著眼前突然一空,視線一下變得開闊。程宗揚抬起頭,驚奇地望著面前巨大的空間。外面看來渾然一體的山體內,竟然有一個直通山頂的瓮狀洞穴。

整個洞穴呈寶瓶形,仿佛是從山中垂直挖出來一般,外壁只有一道細窄的開口。洞窟內兩座三層的樓閣前後相連,樓體直接建在陡直的岩壁上,飛檐斗角,回廊拱橋,極盡華麗之能事。

即使程宗揚對法術是門外漢,這會兒也明白整座樓閣連同這處洞穴都被用法術隱藏起來。從踏入甬道時的感覺推斷,不僅光線,連聲音也被完全隔絕。

把居所搞這么隱秘,怎么看都不像帝王家的作派,聯系到陳琳方才說的話,程宗揚百分百敢肯定這是岳鳥人的手筆。

沒想到這鳥人竟然就躲在臨安,宋主的眼皮底下,真夠有膽量的。不過話說回來,以岳鳥人的霸道蠻橫,竟然用上詐死的拙劣手段藏頭露尾,真不知道他惹上了什么仇家。

如果真是岳鳥人,那個表販子為何會在這時出現?事前劉娥又為什么沒有透露出半點口風?

程宗揚越想越是納悶,按道理說,岳鳥人作為自己的便宜岳父,此時現身不會有什么惡意,可從岳鳥人以往干的事情分析,這家伙似乎不大講什么道理。如果他慈父人格突然覺醒,非要替月霜討回公道,「咯嚓」一刀把自己留在宮里打工,自己去哪兒說理呢?

四扇精雕細刻的殿門大開著,陳琳卷起遮擋蚊蟲的紗簾,一手用拂塵掃了掃門檻。程宗揚暗暗吸了口氣,然後挺胸入內。

兩人沿著樓梯,不多時便來到前面樓閣的頂部。夕陽的余輝從洞口的枝葉間映入,將樓宇鍍上一層金黃的光芒。遠處的西湖波光盪漾,湖中碧綠的荷葉在風中起伏,雖然置身山腹,卻令人心胸開闊,景色比翠微園更勝一籌,即使程宗揚心下忐忑,也不禁一陣心醉。

前樓的頂樓裝著朱紅的欄桿,作成觀景台的樣式,台後有一道廊橋與後樓的大門相連,形如飛虹。

陳琳在廊外停住腳步,用尖細的聲音道:「奴才在外面伺候,公子自行入內便是。」

程宗揚捏著一把汗,硬起頭皮走入廊橋。

跨進大門,眼前的光線微微暗了下去,空氣中飄盪著淡淡的脂粉香氣。樓梯旁立著一個身長玉立的女子。她穿著一襲黑色的皮衣,裙底只到大腿根部,光亮的皮革又短又緊,緊緊包裹著渾圓的臀部,腿上是一雙過膝的高跟長筒靴,露出雪白的雙臂和大腿。她長發束成簡單的馬尾,肩後背著一柄長劍,只不過她臉上戴著一只白色的面具,只露出兩只烏黑的眼睛,無法看到她的真實容貌。

那女子目光猶如刀鋒盯了程宗揚一眼,然後一聲不響地移開。

程宗揚納悶地看了她幾眼,不知道岳鳥人身邊為何會鑽出一個女侍衛。

忽然閣內傳來一聲尖叫,接著一個婦人跌跌撞撞地出來,她釵溜發亂,神情驚惶,一張媚艷的粉臉像被什么恐怖之極的事物嚇到般變得煞白。

那婦人桃臉杏腮,體態妖嬈,惶急間見到程宗揚,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露出驚喜的眼神,卻是梁夫人黃氏。

程宗揚一臉錯愕,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李師師、卓雲君、阮香凝,現在又出來個梁夫人——岳鳥人這是唱得哪一出?難道是這當爹的良心發現,要替月霜出頭,把她們都收拾了?

看著梁夫人跌跌撞撞出來,戴著面具的女子兩只烏黑的眼眸微微一轉,冷冷瞥了她一眼,身體卻沒有任何動作。

緊接著閣內發出一陣刺耳的怪響,一團黑乎乎的物體「卡卡」亂響地躥了出來。那是一個三尺多高的鐵制怪物,長方形的腦袋畫著兩只怪模怪樣的眼睛,軀干就是一個橫置的鑄鐵圓筒,腿腳是幾根簡陋的折疊式鐵架,行動時像青蛙一樣一蹦一跳,兩根枝狀的手臂卻畸形的細長,手掌像螃蟹一樣是個能活動的夾子。

這是什么鬼東西?程宗揚腦子里先蹦出這個念頭。這東西明顯是手工做成的機械,可這手工實在太次了點兒。把這么垃圾的東西說成機器人,簡直是對機器人的污辱——如果非要比擬的話,這玩意兒有點像狗頭、豬身、青蛙腿、螳螂臂加上螃蟹鉗的混合體。

那東西蹦起來渾身亂響,就像一個隨時都會壞掉的發條玩具,行動卻十分迅速,兩個跳躍,便追上逃奔梁夫人。接著分節的手臂往上一甩,勒住梁夫人的脖頸,另一只蟹鉗般的手器往下一劃,「嗤喇」一聲,將梁夫人的衣裙從領後到臀下齊齊劃開,露出里面一具白生生的肉體。

梁夫人驚恐地張大眼睛,雙手抓住怪物堅硬的前肢,徒勞地掙扎著。她脖頸被那個怪物勒住,身體後仰,不僅無法出聲,連呼吸都為之斷絕,根本顧不得破裂的衣裙從身上滑下,露出赤裸的胴體。

那個鐵怪物攀住梁夫人的脖頸,身體直立起來,折疊的雙腿一蹦一跳,似乎想攀到她身上。程宗揚這會兒才看到它筒狀的軀干下端裝著一根黑乎乎的棍子,正對著梁夫人的臀縫一聳一聳。只不過它的設計實在不合理,梁夫人身材並不算高,可它直立起來也只到梁夫人臀部,怎么跳都差著一大截。

眼看梁夫人被勒得臉色發青,程宗揚顧不得多想,一把擰住那怪物的前肢,用力一折。

一股古怪的力道從怪物的前肢傳來,純粹的機械力量和硬度之外,還有一種奇特的彈性。以程宗揚此時的力道,全力施為下,連鐵鉤也能拉直,那怪物的前肢卻旋轉了一下,在被拉開的同時,也避免了機械的物理損壞。

鐵怪物的雙目閃過一抹紅光,似乎在識別眼前的生物,接著它張開鐵鉗,氣勢洶洶地朝程宗揚夾來。程宗揚當然不會拿自己的血肉與金屬硬撼,抬手一揮,那怪物一條前肢憑空斷裂,斷肢「呯」的掉在地毯上,翻滾了幾下。

程宗揚抬了抬珊瑚匕首,「來啊!」

一邊說,一邊卻把七成的精力都放在身後的女侍衛身上。

梁夫人頸中留下一道青紫的印痕,她跪在破裂的衣服間,雙手攥著程宗揚的衣角瑟瑟發抖。

那只鐵怪物少了一條前肢,本來就像要散架的結構更加脆弱。它歪歪扭扭轉了兩圈,然後撲倒在地,接著充作軀干的圓筒內發出怪異的聲音——「警報!警報!」

閣內驀然傳來一聲狂吼,猶如咆哮的雄獅,將整座樓閣都震得隱隱發顫。

程宗揚握住匕首,緊盯著閣門。咆哮聲中,一只只有兔子大小的小白狗躥出來,尾巴豎得像旗桿一樣,朝入侵者瘋狂地大叫。但只叫了兩聲,那只小白狗認出面前的男人,咆哮聲立刻變成嗚咽,它色厲內茬地瞪著程宗揚,尾巴卻灰溜溜地垂下來,一邊叫一邊後退,接著一頭扎進閣內。片刻後那小白狗又躥出來,咬住怪物的後腿,用盡吃奶的力氣把那個鐵家伙拖回閣中。

程宗揚嘴巴張得足足能塞下一個拳頭,半晌才狂叫一聲,「死丫頭!你搞的什么鬼東西!」……

「這種垃圾才不是人家做的呢。」

小紫一手抱著雪雪,蜷著腿坐在錦榻上,不滿地嘟起小嘴。

程宗揚近乎貪婪地望著小紫,數月不見,小紫不僅恢復了以往的氣色,而且更勝一籌,整個人就像一顆完美的水晶,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澤,那雙嬌俏的美目靈動無比,顧盼間光彩奪目。

不過很快程宗揚就黑了臉,「這是怎么回事?」

小紫挑起唇角,「你問她好了。」

小紫蹺了蹺玉趾,伏在榻邊給她舔舐腳趾的貴婦滿頭珠翠一陣輕顫,唇角溢出一絲唾液,她伸出香舌,仔細吮凈小紫白嫩的腳趾,然後揚起臉,露出一張風韻猶存的面龐。

宋國的太皇太後此時就像一個奴婢,馴服地伏在小紫腳邊,目光中充滿了崇慕和期盼。

「十余年來,奴婢日思夜想,只盼能重遇主人,」

這位尊貴的婦人幾乎喜極而泣,「如今終於盼來了……」

程宗揚半是尷尬半是納悶地自嘲道:「難道不是我嗎?」

「公子是守禮的君子,」

她略帶幽怨地說道:「奴婢的主子卻從來都不是知禮守法的老實人。」

劉娥貓咪般偎依在小紫腳邊,媚眼如絲地說道:「奴婢見到紫媽媽,便知道媽媽才是真主子。」

程宗揚感覺自己一頭撞進灰窩,碰了一鼻子的灰,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

小紫妙目水靈靈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從舌尖輕輕吐出三個字:「大笨瓜。」

「喂,給我讓點兒位子!」

程宗揚挨著小紫坐下,一手毫不客氣地攬住她的腰肢。小紫沒有推開他,而是舒服地靠在他懷中,一邊翹起鼻尖,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她臂間的雪雪卻瞪圓眼睛怒視著程宗揚,喉嚨里發出狺狺的威脅聲。

程宗揚稱檢查了一下小紫的經脈,終於放下心來,一直吞噬她精血的焚血訣果然已經痊愈了,自己一直擔心她收了那么多陰魂,會不會傷及身體,現在看來還好。

程宗揚勾起手指在雪雪腦門上敲了一記,「叫什么叫!再叫就拿你煲湯!」

雪雪嗚咽一聲,委屈地鑽到女主人懷中。

擺平這個小爛狗,程宗揚回過頭,頓時噎了口氣。劉太後仍伏在榻前,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皮衣白面具的女侍衛,正一件一件剝去她的衣物。

那女侍衛的動作簡單得有些粗魯,劉娥卻沒有半點不悅,她雙頰潮紅,雙眼波光流轉,說不盡的柔艷嫵媚。

不多時,剛才還錦衣華服的太皇太後不多時便被剝光衣裙,連里面的褻衣也被扯去。她滿頭珠翠,髻上的鳳釵珠光寶氣,華貴無比,身上卻是一絲不掛,裸著白花花的肉體伏在榻前,猶如一只白羊。